评顾浩“八韵体”诗创作的审美追求
2018-09-26陈少松
陈少松
近十年来,勇于开拓诗词创作新天地的顾浩同志怀着高度的历史使命感,为创建中国特色新诗体努力探索,大胆实践,在继承中华传统诗词艺术和吸取新诗创作经验的基础上独创“金陵八韵”诗体,尝试用这种新体式精心淬炼了数以百计的脍炙人口的诗作。“金陵八韵”诗无疑是当今中国新诗苑中的一株奇葩,给广大读者带来从形式到内容别一样的诗美享受。
一、参差对称的格式美
赏读“金陵八韵”诗,其特定的格式首先让我们获得视觉上的丰富美感。
先看句式。中华传统诗词的句式有齐言(每句字数相同)和杂言(每句字数不一)两类,前者如四言诗、五言诗、六言诗、七言诗等,后者如古体诗中的杂言诗、词、曲等。“金陵八韵”诗的句式长短不一,从三字句到十字句都有,由三句组成一个诗节的格式多种多样,比如:
三三八式:春风起,彤云飞,愿人间、普雨盛世雨。(《公仆心·春日感赋》)
四四六式:群山南列,洋溪横贯,一方万古福地!(《万古福地·钱桥巡礼》)
四四七式:闭目扪心,俯首忆往,此生还算我初己?(《不忘初心·退休老人抒怀》)
五四七式:忆春来秋往,星沉日升,总盼着、衷肠一吐。(《永世情·念友人恩德》)
六四七式:总祈万事如意,桩桩件件,称心过半足够了!(《不祈万事如意·劝友人宽怀》)
七六六式:倒转乾坤几千载,怀着满腔敬意,来到舜帝跟前。(《舜日颂·拜谒舜帝陵庙》)
八五四式:对风驰霞蒸二月天,歌盛日伟业,心潮浩渺。(《迎新春·写在辞丁酉迎戊戌之际》)
七七十式:恶魔得意狂吠过,环球循规照样旋,越压制中华儿女志越坚!(《一张废纸》)
如此句式长短不一,看似古体词,细察有区别。古体词每一个词牌每一句的字数是限定的,各个词牌组句成节(大抵每一韵为一节)的方式大多是不同的。“金陵八韵”诗各诗句的字数没有严格限定,而以“四四六”“四四七”为组句成节的格式用得较多,创作时根据表情达意的需要,可灵活选用其他组句成节的格式。从诗歌形式美的角度审视,如果说齐言的古典诗歌给读者以整齐一律的视觉美感,那么“金陵八韵”诗呈现在我们眼前的首先是参差错落之美。
再看诗行的排列。我们知道,“把彼此不一致的定性结合为一致的形式”①,就显出平衡对称之美。“金陵八韵”诗句式长短不一,但诗人匠心独具,绝大多数诗作分为上下两片,通过诗行的有序排列,使上、下两片各诗节的组合方式一一对应。这种格式,能在参差不齐之中见出整齐一致,让读者产生平衡对称的视觉美感。
“金陵八韵”诗全篇绝大多数为24行或22行,让我们作一具体考察。
凡全篇24行的诗,上、下片各12行;每三句组成一个诗节,节末押脚韵,这样上、下片各有四个诗节,押四个脚韵。如《万古福地·钱桥巡礼》:
群山南列,洋溪横贯,一方万古福地。四野稻香,百川鱼肥,钱桥名扬千里。绿荫普照,玉宇遍布,天堂未必可比!文昌人杰,物阜民丰,世代魂牵梦系! 高楼抚今,赤墩追昔,五内风云骤起。器具还在,祖先远去,无限幽情难已。岁月奔逝,家园腾飞,赢得皆大欢喜。傲立桑梓,怕辱使命,满怀中华正气!
此诗上、下两片,不仅诗行和诗节数相同,且都以“四四六”式组句成节,因而字数也相同(每片各56字);均在每节末押上脚韵,各押四韵。“八韵体”中诗行类此格式排列的作品有许多,只是诗句的字数和组句成节的方式有的有所不同。如《义愤歌·参观南京民间抗日战争博物馆》《不忘初心·退休老人抒怀》和《情悠悠·和友人重逢》三首均以“四四七”方式组句成节,上、下片各60字。它如《名楼吟·参观岳阳楼》以“七四四”式组句成节,上、下片各60字;《舜日颂·拜谒舜帝陵庙》以“七六六”式组句成节,上、下片各76字;《一张废纸》以“七七十”式组句成节,上、下片各92字;而《天堂在人间·游览华西村》稍有变化,上、下片前面三节都是“四六六”式,最后一节均为“五五五”式,上、下片各63字。
凡全篇22行的诗,上、下两片各11行,都是前面每三句组成一个诗节,最后两句组成一个诗节,均在节末押脚韵,这样上、下片也是四个诗节,押四个脚韵。请看《城市美容师·清洁工人颂》:
紧握竹帚,横扫垃圾,年年月月时时。严冬清晨,酷暑黄昏,总怀着一路心思。败叶休染,废屑难留,爱展街道丽姿。不用椽笔,写下惊人新诗。 胸无埃尘,地常洁静,天天矻矻孜孜。为了大业,忘却小我,谁吐过半句怨词?绿满双目,和盈五内,故园胜境如斯。万众放歌,赞颂城市美容师!
再如《桃李芬芳·祝贺母校——苏州大学建校一百一十周年》:
子实殿高,维格堂深,仰观俯思百般情。经多少春秋,数番风雨,而今展翅五湖惊。有名师迭起,俊杰辈出,遥看长空萬点星。育人圣地,为了神州得康宁! 锦园八顾,秀木环合,漫天纷飞桃李英。念运河源远,钟楼根固,回首征途意难平。知盛世任重,大众望厚,举旗挥汗更前行。再搏四秩,满校霞照千里明!
无论是24行诗还是22行诗,虽诗句长短不一,组句成节的格式多种多样,但各诗上、下片的诗行数一样,诗节数、韵位和押韵数相同,且上、下片各诗节的组合格式均一一对应。如此结构诗行,符合形式美的创造规律,使我们不仅见到了“金陵八韵”诗格式所独具的平衡对称之美,而且由于诗节组合方式的变化生新,还领略到了这种格式之美的丰富多彩。
二、和谐铿锵的韵律美
黑格尔有言:“音节和韵是诗的原始的唯一的愉悦感官的芬芳气息,甚至比所谓富于意象的富丽词藻还更重要。”②赏读“金陵八韵”诗,其和谐的韵律真让我们获得听觉上的芬芳美感。
先说押韵。顾浩同志深知押韵在诗歌的创作、欣赏和传播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因而在创建新诗体的过程中十分重视对押韵的探索:“诗是韵文,必须押韵,押全国通用的普通话韵。但这里所说的押韵,可以设想,不必搞得过分严格。……可以预料,和谐的韵律,将成为中国特色新诗体的鲜明特征。”③他对诗歌韵律美的追求,在“八韵体”诗的创作实践中结出了硕果。“八韵体”诗押韵的特色,主要有三点。
一是押普通话今韵。中华古典诗词用古代汉语写成,押的是古韵。由于时代的变迁,古今语音发生了变化,许多诗词中的一些韵字用普通话诵读,听起来已觉不和谐。“若无新变,不能代雄。”④当代人写作新诗,大可不必遵循旧规押“平水”古韵,而应根据新诗体的韵律要求,押全国通用的普通话新韵。因为这样做,对诗人而言,方便选声下字,易写出韵律谐美的诗篇;对读者而言,易诵易记,可充分领略诗篇和谐悦耳的韵律之美。“金陵八韵”诗每一首都精准地押普通话今韵,尤值得注意的是,有好多诗篇将古汉语中读入声的字作韵脚,而我们用普通话诵读起来,全诗韵律和谐动听。如《中华儿女情·中国撤离在利比亚人员》中押韵的八个字“急(jí)”“夕(xī)”“吉(jí)”“笛(dí)”“籍(jí)”“迹(jì)”“激(jī)”“集(jí)”,在古代汉语里都读短促的入声,而本诗押的是普通话的平声韵,这八个字或读阴平,或读阳平。又如《古邑春·为如皋巨变而赋》中的八个韵脚字“邑(yì)”“壁(bì)”“寂(jì)”“溢(yì)”“力(lì)”“戟(jǐ)”“抑(yì)”“笔(bǐ)”,在古代汉语中也都读短促的入声,而在今音普通话中或读上声,或读去声,全诗押的是仄声韵(上、去通押)。
二是限押八韵。顾名思义,“金陵八韵”诗,全诗不多不少押八个韵。这八个韵的位置是限定的:上、下片各四韵,押在每个诗节末行的句末。换言之,24行诗每隔3行——即在上片和下片的第3、6、9、12行句末的位置押上脚韵;22行诗则在上片和下片的第3、6、9、11行句末的位置押上脚韵。诗的韵是审美心理的落脚点,我们赏读“金陵八韵”诗,分外感到那疏密合度的“八韵”,犹如疾徐有致的鼓点,音调铿锵,节奏鲜明,从而极大地唤起听觉的美感和情感的共鸣。需要指出的是,“八韵体”限押“八韵”,然也有个别的例外。《尧天旋律》集中所收《悲剧伟人·读刘少奇传》那首因内容丰富,所以篇幅较长,分上、中、下三片,增加了一片,多押了四韵,全诗共押十二韵。还有的诗在“八韵”之外加“八韵”,如《一张废纸》。初看此诗,严按正规押了“八韵”(“前”“年”“言”“嫌”“边”“田”“坚”“片”);细读一遍,发觉作者考虑到诗句字数增加了,于是在每一韵所在的前一行——即上片和下片的第2、5、8、11行诗句末增押了“八韵”(“眠”“肩”“颠”“篇”“天”“间”“旋”“烟”),这等于是适度地加密了鼓点,使赏读时诗的音调更为响亮,从而增强了读者的听觉美感和情感共鸣。
三是韵式多样。如果说“金陵八韵”诗对押韵的数目和位置的限定是较严的,那么它的用韵方式则是多样的。既有平韵和仄韵一韵到底格,前者如《义愤歌·参观南京民間抗日战争博物馆》中的“行”“京”“腥”“倾”“庭”“霆”“瀛”“平”;后者如《巡天歌·紫金山巅遐想记》中的“起”“体” “意”“里”“际”“毙”“气”“地”。又有平韵和仄韵灵活运用的多种格式。如有的用同一韵部的平仄韵通押格,如《一张废纸》中前面十五个平声韵“眠”“前”“烟”等与最后一个仄声韵“片”相押;有的用同一韵部的平仄韵转换格,如《不祈万事如意·劝友人宽怀》中上片押仄声韵“了”“卯”“少”“脑”,下片换押平声韵“搔”“疗”“飘”“霄”;有的用同一韵部的平仄韵交错相押格,如《无私无畏·纪念江渭清诞辰一百周年》中的“杰(jié)”“月(yuè)”“结(jié)”“业(yè)”“歇(xiē)”“雪(xuě)”“别(bié)”“灭(miè)”;还有的上片和下片分别押不同韵部的平仄韵格,如《胸怀千古·参观河姆渡遗址》中上片押两个邻近韵部的仄声韵“落(luò)”“获(huò)”“渴(kě)”“个(gè)”,下片押别一韵部的平声韵“书(shū)”“图(tú)”“初(chū)”“呼(hū)”。适当放宽对押韵方式的要求,创作时“因情立格”,灵活用韵,这既有助于诗人更好地写景抒情,又给读者增添了声韵变化的听觉美感。
再说双声、叠韵和叠音。诗歌的韵律应该包括由双声、叠韵和叠音等构成音步节奏的声韵之律。所谓“双声”,就是两个字的声母相同;“叠韵”,就是两个字的韵母(韵腹和韵尾)相同;“叠音”,就是同一个音节的重叠。三者都是利用双音节音步词中同音素与异音素有规律交替出现构成声韵律音步节奏的。双声、叠韵和叠音在中华古典诗词中屡屡见到,而在“金陵八韵”诗的创作中,这一传统的诗歌语言艺术常被诗人娴熟地巧妙运用。比如《迎新春·写在辞丁酉迎戊戌之际》中,用的双声词有“几经(jǐjīng)”“金桨(jīnjiǎng)”;叠韵词有“浩渺(hàomiǎo)”“华夏(huáxià)”“圣灯(shèngdēng)”“但愿(dànyuàn)”;叠音词有“悠悠(yōuyōu)”“铮铮(zhēngzhēng)”“锵锵(qiāngqiāng)”。又如《抒衷怀·登高观雨感赋》中,用的双声词有“坦途(tǎntú)”“些许(xiēxǔ)”;叠韵词有“万千(wànqiān)”“肝胆(gāndǎn)”“翻天(fāntiān)”;叠音词有“潇潇(xiāoxiāo)”“绵绵(miānmāin)”“深深(shēnshēn)”“浅浅(qiǎnqiǎn)”“嗡嗡(wēngwēng)”“耿耿(gěnggěng)”。有的诗在全篇八个诗节的末行收梢处用上叠音词,如《延安行·江苏文艺家延安演出记》,“步入圣城情依依”“顿知怎解一题题”“忽觉耳边风习习”“更忆当年雨凄凄”“傲数征程泪漓漓”“声遏行云韵细细”“欢唱韶光照季季”“准是颔首笑眯眯”,皆如此。更为新奇的是《漫游乐·游览高淳国际慢城》:
漫游慢城不见城,弯弯曲曲,高高低低。一登青山满目山,重重叠叠,即即离离。缓步西坡又东坡,花花绿绿,依依呢呢。喜立峰头望村头,星星户户,塘塘溪溪。 欢别噪声听鸟声,群群阵阵,唱唱啼啼。悠然眼宽心更宽,清清新新,了了叽叽。屡入诗境进仙境,逛逛停停,句句题题。最爱合家聚农家,杯杯盘盘。笑笑嘻嘻。
此诗共24行,除八个诗节的首行为七字句外,其余16行诗均为四字句,每句都由两个叠音词按AABB式重叠而成。诗中双声、叠韵和叠音的巧妙运用,一方面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使诗的意象更为鲜活;另一方面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使诗的声韵更加和谐动听,正如清代李重华所言:“叠韵如两玉相扣,取其铿锵;双声如贯珠相联,取其婉转。”⑤
最后说平仄。平仄有规则地安排是增强节奏感、表现诗歌韵律美的重要手段之一,中华古典诗歌中的近体诗和词对平仄的安排有严格的规定。当代人写作旧体诗词,自然得遵循老规矩来调平仄。创作新体诗是否要讲究平仄律?笔者认为,这是创建中国特色新诗体在理论上和实践中必须解决好的一个问题。顾浩同志早在创作“新古体词”时就亮明了自己对平仄律的观点:“一首词,既有丰富的思想内容,又有精美的词句,还有抑扬顿挫的节奏,三美皆备,读起来就会感到美不胜收。但是,历数古今词坛佳作,其创作者和欣赏者并没有把平仄律强调到不适当的程度。有不少传世之作,并不是一字不差地遵照了平仄律的。因此,我在填词过程中,自我放宽了平仄要求,尽最大努力写得朗朗上口,让人读起来感到酣畅淋漓。”⑥这就是说,他填“新古体词”,讲平仄,但放宽了平仄要求。后来创作“八韵体”新诗,显然也是这样处理平仄的。例如《情悠悠·和友人重逢》,这首诗共24行,其中有14行(上片的第2、3、4、6、9、10、11行和下片的第1、2、4、7、9、11、12行)节奏点上字的平仄相间,其余各行节奏点上字的平仄并不或并不完全相间。“八韵体”诗各篇的平仄安排不尽相同,总体情况是,多数诗行平仄相间,部分诗行不相间或者不完全平仄相间。无论哪种情况,创作时都不刻意为之,而是出于表情达意的需要。从诗歌声律的角度考察,诗人所追求的当是那种和谐自然的音节之美。
三、诗味浓郁的意境美
顾浩同志对创作诗词有着明确的审美追求:“诗歌必须讲究境界,必须进入一个新的境界”⑦;“华人作诗,几千年来,都十分注重凝练。……可以预料,精练的语言,将成为中国特色新诗体的根本特征”⑧。赏读“金陵八韵”诗,总能让我们获得诗味浓郁的美感享受,其原因就在于诗人深谙诗美的规律,擅用精美的语言创造出一个个情景交融、能将读者引入想像空间的优美意境。
王国维说:“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⑨“八韵体”诗中如王氏所言“有意境”之作多多。比如《一张废纸》,此诗上片起首述事:“凶虎点火心叵测,狡狼煽风夜不眠,跟屁虫赤膊上阵跳台前”,用十分精准的语言活现了一出荒诞闹剧的情境。接写回应:“九州同仇齐耸肩,此经典垃圾箱里存万年”“废纸上没有一句算真言”“难比这欺世惹事五洲嫌!”如此下笔,十三亿中华儿女面对闹剧的愤慨和鄙薄之情溢于楮墨,可谓力透纸背!下片笔势轩昂,字字铿锵,先赞强大的国威军威: “谁要我吞下苦果请靠边!”继表捍卫南海疆土的坚强决心:“决不丢泱泱華夏一寸田!”笔者尤赏“祖宗开拓风浪里,世代耕耘云水间”,这两句写景述事,对仗精工,意象鲜活,读后油然激起爱我中华家园之情。诗的最后展望南海和平合作的美好愿景,捧出中华儿女的一片赤诚之心,读来真是豁人耳目,沁人心脾!这首诗味浓郁的佳作一发表,便赢得读者们的击节叹赏。
中华传统诗歌美学推重“象外之象”“韵外之致”“味外之味”和“思而得之”。就是说,诗人表现了真景物、真性情,写出了意境深远的作品,读者只有发挥艺术的想像,见出言外的不尽之意,才能尽情地玩味诗作的意境之美。“金陵八韵”诗中不乏意境深远之作。比如《抒衷怀·登高观雨感赋》,上片写道:“看青山绿水,素裹烟笼,怎掩我心事万千?大江南北履痕在,深深浅浅,处处踏出诗篇。”其妙处,不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而且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多少年来,诗人走遍大江南北,足迹所到之处,留下了讴歌胜日尧天的华丽乐章,这是诗句言内之意,一读便明了。然而作者不仅是诗人,更是曾长期担任省、市领导要职的官人,因而我们玩味诗句的言外之意时,自会神思飞越,穿越时空,想象出这位肩负重任的官人当年投身于改革开放伟业的种种情景:踏遍大江南北,或深入田间、车间、校园,开展调查研究;或率领干群攻克改革难关,奋战在抗灾斗争第一线;或巡视各地,一一考察改革开放给江苏大地带来的巨变……应该说,这位肩负重任的官人一路走来踏出的履痕本身就是一首首响彻时代主旋律的诗篇。诗的下片写道:“从来人生无坦途,沧海扬帆,几度风口浪尖。些许蚊蝇嗡嗡叫,嗤鼻一笑,埋头迈步更向前。”这几句用极凝练的语言既写出了人生征途的深切感悟,又显示出不畏征途艰险、蔑视丑类作怪、一往直前的豪迈情怀。其中“沧海扬帆,几度风口浪尖”和“些许蚊蝇嗡嗡叫”是形象的比喻,读者在知人论世的同时,自可联系自身的人生体验来赏玩诗句所蕴含的深意。再如《巡天歌·紫金山巅遐想记》,写登上紫金山巅,放眼苍穹所见所思所感。诗中时空交错落笔,描绘了日月、星辰、风云、碧海、九霄、雷雨、乾坤、瑞雪等天地景观:“日暖万类,月明千古,寥廓互为体。银汉耿耿,时空悠悠,一片青天意。大风奔驰,断云竞渡,都在可测里。 众星恨乱,彗帚恐安,上帝铭心际。广宇无疆,征轮有序,横行必自毙。神龙升腾,碧海震荡,九霄吐正气。雷雨点赞,乾坤合奏,瑞雪纷纷地。”境界十分高远阔大;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诗人匠心独运,字字写天上景,句句道人间情,将对历史的反思、哲理的感悟、盛世的讴歌和对未来的憧憬巧妙地融铸进意象群中,从而使诗境蕴含深厚,余味尽包,读者从中获得丰富的美感享受。
四、雄放瑰丽的风格美
对诗人而言,诗的风格就是他在创作中表现出来的创作个性和艺术特色。有无独特的创作风格,是考察诗人在艺术上成熟与否的重要标志。顾浩同志创作“八韵体”诗,对诗的风格有着明确的审美追求,在不少诗作中有过表白:“兼爱豪婉,力创雄丽,一派诗风万众前”(《诗人吟·春日临风感赋》)、“血凝为字,泪飞成行,一诉衷情雄丽篇”(《诗梦歌·春夜听雨感赋》)、“髫龄惜别,盛世重逢,诗腹又添雄丽篇”(《情悠悠·和友人重逢》)。依笔者浅见,雄者,雄放也,主要表现为气魄宏伟,激情奔放,笔力刚健;丽者,瑰丽也,指语言的色彩华美。在笔者看来,神州腾飞的时代巨变和诗人不平凡的人生征程,是形成其雄丽诗风的客观现实基础,而诗人崇高的理想、博大的胸襟、豪迈的气概、卓荦的才华和深厚的文学修养,则是铸就其雄丽诗风不可或缺的主观因素。
顾浩同志对诗歌风格的审美追求,在“八韵体”诗的创作实践中得到了充分地展现。比如《迎新春·写在辞丁酉迎戊戌之际》,讴歌盛日伟业,抒写浩渺心潮。读上片“长空揽月去,大海捉鳖回”两句,我们自会想到毛泽东同志于1965年所作《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中的名句:“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如果说毛词中的两句是展望未来,“两个‘可字,显示出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豪迈气概,以革命浪漫主义的笔触写出了凌云壮志”⑩,那么由于时代的前进,当年的展望正变成现实,顾诗的两句以革命现实主义的笔触描绘神州腾飞的辉煌业绩,写出了中国人民的宏伟气魄和战斗豪情。诗的下片用极精美的语言、贴切的比喻塑造了一组鲜活的意象,生动地展现了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正奋战在圆我中华梦大道上的壮丽画卷:“华夏巨轮破浪行,金桨哪划,罗盘谁操?生来饮水爱问源,看镰锤旗红,万众撸袖忘昏晓。正时代更新,鸿图焕彩,圣灯亮彻圆梦道。”谁读了这样的诗篇,谁都会激起圆梦的满腔激情。又如《名楼吟·参观岳阳楼》,上片描绘气势宏伟的岳阳名楼的壮丽景观:“金碧辉煌云霞蔚,未见天堂,喜见琼宫。雕栏玉砌仙阶行……文丽日月耀佳构。”下片抒发诵读千古绝唱的感怀:“身入胜境,意贯长虹。一腔热血高远处,洞庭波涌,肺腑腾龙。物是人非魂永在,把酒讴歌,抒怀凌空。”“魂”者,冲高之精神也,当指《岳阳楼记》中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展示的范仲淹那博大的胸襟怀抱。赏读如此雄放瑰丽之作,真可令人开拓心胸,激励壮志,大有一腔热血涌向天际之感!再如《天堂在人间·游览华西村》,上片用华丽的语言描绘了华西村天堂般富丽堂皇的景观:“攀上高塔,龙湖瑶溪圣水,虹桥回廊仙槎。驾鹰翱翔,彩楼堆绣,凯歌曼舞喧哗。游万米长城,风雨雪眼际,日月星天涯。”下片妙笔生花,巧将神话世界中的天堂同人间天堂作比:“笑指碧空,金阙琼宫哪里?玉帝姮娥谁呀?怎及得世间,福喜寿村落,精气神人家。”全诗的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对人间天堂的惊叹、狂喜和盛赞之情。
中华传统词的风格有所谓“豪放”和“婉约”之分,清代桐城派的姚鼐将古典美文的风格概括为“阳刚”和“阴柔”两类,“豪放”属“阳刚”一类,“婉约”则属“阴柔”一类。顾浩同志是怀着强烈的歷史责任感来创作新体诗、高扬时代主旋律的,因此,“八韵体”诗中大多数作品用“刚”笔描绘神州腾飞的壮丽画卷,抒发振兴中华的豪情壮怀,写得大气包举,音调高亢,境界阔大。应该说,他创作“八韵体”诗,在风格上主要追求的是那种雄放瑰丽、崇高劲挺的阳刚之美——或者说壮美。但需要指出,“八韵体”诗作的题材多样,诗人的情感世界多彩,审美情趣丰富。他自述“兼爱豪婉”,曾在早些年填的“新古体词”《女冠子·访李清照故居》中称美李词:“柔情泉涌,豪兴云崩,落墨皆生花。”“金陵八韵”诗中无疑多为“豪兴云崩”的雄丽之作,然而也有部分“柔情泉涌”的清丽之篇。比如《高情薄天·游绍兴沈氏园》追述陆游和唐琬凄婉而动人的爱情故事:“正当弱冠,喜结连理,春亭携手凭雕栏。而立之年,沈园偶遇,破壁题词泪斑斑!花甲刚过,鸿影早去,欲诉断肠唤不还!……胜迹长存,圣事永传,比翼凌空分亦难!世间儿女,六腑相通,每读钗头总潸然!”又如《布谷声里·夜闻布谷鸟鸣而发怀乡之情》:“夏夜沉沉,布谷声声,惹我一片乡心。小儿时候,大忙季节,闻鸟披霞耕耘。稻田刺绣,棉畦织锦,隔河相呼挥汗巾。到月挂星空,听老者、说古道今。光阴迫迫,人生匆匆,故里少了熟音。……容颜易变,腔调难改,旧友入梦珠泪淋。遥念衣胞地,高楼上、对天长吟。”再如表现师生或挚友间深情厚谊的佳作:“每辛苦多日,完美一课,频频赢得满堂彩!智乳喷涌,桃李花开春常在!……赞守职若命,视生如子,播向校园都是爱!今潇洒居家,远近登门,纷纷总把恩师拜”(《师恩浩荡·贺张名媛老师九十寿辰》);“金花香浓,春鸟歌酣,儿时好友在哪边?抱树追昔,沿河寻踪,正遇伊人到面前。执手相看,噙泪互慰,一片童心似当年。……往事山轻,离愁江浅,云蒸浪腾翻紫烟。书内知识,课外孩趣,旧梦回忆总新鲜。晚蛩竞唱,幽意难尽,抬头遥对三月天。”(《情悠悠·和友人重逢》)以上所举“柔情泉涌”之篇,语言同样华美,意象同样鲜活,但用的是“柔”笔,写得缠绵婉转,情韵悠然,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那种清新悠远、温婉明丽的阴柔之美——或者说优美。“金陵八韵”诗中,无论是雄放瑰丽的壮美之作,还是清新婉丽的优美之篇,一样地深受读者青睐。
①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74页。
②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68-69页。
③⑧顾浩:《创建中国特色新诗体》,《诗家》第1辑,第11页、第10页。
④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65页。
⑤李重华:《贞一斋诗说·诗谈杂录》,《清诗话》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935页。
⑥⑦顾浩:《胜日乐章·前言》,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9页、第2页。
⑨王国维:《元剧之文章》,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四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390页。
⑩公木:《毛泽东诗词鉴赏》,长春出版社,第3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