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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的倒影

2018-09-23郭金龙

江河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道口扬州妻子

郭金龙

我跟你说,谁都有烦恼的时候,想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找人聊聊天,出去散散步,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压抑的情绪,心里就敞亮多了。要不就听听音乐,看看电影,转移自己注意力,情绪总会好转过来,不信你试试?

可人到中年的扬州就不行了,他的生活一直就那么水深火热,让别人操心,自己心疼。他虽然长相是个东北汉子,五大三粗的个头,高度视镜的后面,眼神飘忽不定,却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更不像一个有着大学本科学历基础的知识分子,不愿意找人聊天,心里烦闷的时候,时常一个人去郊外的河边坐着解闷。河岸是直立的防浪墙,他就坐在防浪墙的亲水平台上面。河水流动平缓,没有一丝波浪,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影在河水里面,连忧愁的情绪都一览无余地刻在倒影上。他有时厌烦看到自己的影子,尤其是那张不善于伪装的脸,有心不看倒影,就闭上眼睛,不行,这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成为路过的人们围观的西洋景;他想躲开河岸,到别的什么地方。但河边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说说笑笑,热闹非凡。只有河岸还算是一片清静之地。他身后就是新开辟的河边公园,大片的草地,草地上错落有致地生长着各种名贵的树木,有银杏、白蜡、栾树、元宝枫、白榆、皂荚、桧柏、侧柏、白皮松、油松等,浓密的树叶沁心的绿,散发着天然的湿润。城市发展,让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享受轻松而悠闲的美。

河是东北大地上名声在外的女儿河,是从遥远的大山里流出来的,经过漫长的旅行,擦着城市的边儿拐了一个弯儿,用恋恋不舍的心情画了一个逗号,然后向东流入大海。本来是让人心情愉快的风景,听着河面刮来的风,温柔地扑到人们的脸上,看宽阔的河面一汪清流昼夜不舍地奔向大海,宁静而深远。但扬州总是那么郁郁寡欢,似有打不开的心解。

几天前,他就酝酿着带母亲一起去河边公园散步。扬州出门前,在他的卧室的床底下,还有衣柜里,胡乱地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出了这件前妻几年前给他买的丝绸上衣,那是他魂牵梦绕的城市标志性的东西,也是先前一对恩爱夫妻交流情感的证物。看见这件衣服,他就想起妻子从这个北方城市,狠心地回到了扬州,扔下他孤独守候在母亲身边。一想起妻子的种种好处,还有留下他青春初恋的城市,那浪漫而清亮的河流,他眼睛上的近视镜就有些发乌,不敢再往下想。

扬州手里提着残疾人车,想背上母亲下楼去。这时,屋里的电话响了,他提着车子,抢前几步到茶几上接电话。是姑家的表哥常州打来的,常州时常打来电话,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无外乎道个平安,常州说他过两个小時后来看看舅妈,倒显得这次的通话比往常要隆重一些,也可能是昨天的事情让常州放心不下。扬州想,两个小时够用,他和母亲出去散步,常州到他家时,他们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顿饭。

扬州觉得自己是让人操心的人,也是一个多余的人。

谁都知道,在众多的同辈兄弟中,扬州和常州关系要好。这不仅是年龄关系,而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脾气相投,知道相互关照,兄弟情谊深重罢了。尽管心情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坚持推着母亲走出甬路,和熟悉的邻居有一搭无一搭地点下头,算是打声招呼,出了小区大门。小区是过去纺织厂的工人大院,火柴盒式的三四层的老楼,黑不溜湫地沾满时光不经意间刻印下的庸俗的痕迹。扬州似乎讨厌这样的小区,总想一有机会逃离。这种逃离也总是表现在他的潜意识中,不过是为他的现实生活打上一种虚假的掩护,为自己包上一层与世隔绝的理由和生活下去的借口。

下午,还没到下班的高峰,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不是很多。就因为昨天的事情,他把陪母亲出去散步的时间历史性地调整到下午,躲过上午回到城市的列车。

可昨天不行,昨天就是上班的时候在他眼前的铁路道口上碰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事情。那时,列车就要开过来了,他的左边不远处就是列车的终点站。这条街和铁路交叉的道口是列车要经过的最后一道,车站的那边,是一条将要流入大海的河流,陆路已经无路可走。但这个道口对于经过这里的人来说,或许不是最后一道,人的一生有很多路要走。

道口两边长方形的电动栅栏,一阵咯咯噔噔的运行声,然后把时间留给了这列从远方归来的列车,像一位下了夜班的工人,经过一夜的劳作之后,用他疲惫的双手打开温暖的家门,车就要到站。

昨天早晨,扬州推着母亲从家里出来,还没超过一里路,那辆残疾人车就带着他心事重重地进了这个铁路交叉道口,咣当一声,他身后的铁栅栏已经关闭。他从南面而来,现在只能向北走,没有别的选择。

列车越来越近,那个扬州熟悉而又陌生的吼叫和车轮敲击铁轨的声音震得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况且,北面的栅栏等了扬州一会儿,是的,是在故意等待扬州推着车子过去,只是他推着车子走路行动迟缓,道口值班的工人等不及了,又怕北面的行人莽撞地闯进道口,造成人为的交通事故,也加快了电动栅栏的行进速度,栅栏徐徐关闭。这种情况造成的交通事故时有发生,前几天,也就是这个铁路道口,曾经有个年轻的教师,因为没有找好道口栅栏和列车的时差,从没有关闭的栅栏过来,教师心事重重,速度慢了一些,结果被北面的栅栏拦在里面,被火车头带进了车轮而丧生。这时,扬州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了那种奇怪的生离死别的感觉,这种感觉一旦占据他的心理,就像他眼前面临的现实一样,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仿佛就在一种绝望的境界中挣扎着,心里没着没落,更像是被人抛在半空中的球,不知道风会把他吹向哪里,落向何处。

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腾出一只手擦拭了一把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的额头,却碰掉了近视镜。

于是,他像瞎子一样,弯下腰,一只手在地上找着,好长时间,才拣起那个一片镜片裂成两块,但仍然用残存的肢体坚守在破旧镜眶上的近视镜戴上。肯定是无意中耽误了时间,尽管如此,他也无心做心理上的计较,把应该想到的和不应该想到的很快就忘在了脑后。现在,他唯一想做的是看看母亲,以便稳定一下慌乱的心神。母亲是他的主心骨,过去是,现在仍然还是。他就像广场上人们手里放飞的风筝,线就牵在母亲的手里,尽管他想努力长大,长成他梦中时常梦到的巨人,但现实让他感到自己永远都是母亲长不大的孩子。没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空间,甚至没有自己想漂漂亮亮干一场的事业。他有的是生活中无尽的苦闷、徘徊和烦恼,他怕自己就这样一生都无法抬头。

那时,母亲微笑着。两年前的脑血栓留下的后遗症使母亲永远是这个样子,半边身子瘫痪,靠这辆车让母亲出来散步、踏青,还没等赶到郊外,却赶上了这辆列车。

这是一条通往郊外的必经之路。

扬州奋力推车,可车轮子在他拣近视镜的时候,另一只手不小心把车往前推进了一点点儿,车轮子顺进铁轨,就卡在了铁轨的边沟里,一时半会儿抬不出来,扬州急得想哭,心被吊在半空,倘若母亲出现什么意外,他会追悔莫及。

扬州再下意识地看一眼他前面车上的母亲,母亲还是微笑着。这时,北面的铁栅栏跳过来一个人,人还没站稳就伸手和扬州一起抬车,扬州顾不上说声感激的话,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来人和跑过来助阵的火车道口值班工人一起努力下,好不容易抬出车轮子,与此同时,那个蛇一样摆动的列车便擦着他的脚后跟儿呼啸而过,让他无意中拣回了两条人命。惊魂未定,他后怕得差一点儿坐在道口上,怎奈打开的铁道口,就像被洪水冲毁的闸门,不容他思索,那堵在他后面栅栏的车流和人流便涌了过来。此时,人的意识已经控制不住自然形成的力量,他和帮助他的人被那股洪流裹挟着,双手奋力推车走出铁道口,等车流和人流终于被时间的木梳梳理开之后,他们才停下来,扬州下意识地看看帮助他的人,值班工人正往他的值班室走,站在他面前的是常州。

扬州说:“赶得这么巧,要不是你帮忙,恐怕我和我妈的命就扔到这个道口上了。”

常州说:“我是去上班,遇到了你,过道口的人多,我在后面,开始没看清是你们,还好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我遇不上這件事儿,别人也不会看着不管。”

常州说完,低头看一眼车上的舅妈,扬州也条件反射跟着表哥看了一眼母亲。

母亲还是微笑着。

常州抬起头,说:“扬州,要是没什么事,我上班了?”

扬州一手拄着车子,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抬起来,呆板地挥动几下,算是告别。看着表哥背影渐行渐远,他需要再次稳定一下还在慌乱之中的心神,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他此时下意识地有了一种感觉,好像这个城市开始离他越来越远。

扬州因父亲姓杨,母亲姓周而得名,也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以粥糊口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大人吃稀粥,自然没奶,小孩子也只能喝口米粥维持生命,父母突发奇想,给儿子起名叫杨周。那个时期,这个名字自然有超前意识,可同学们叫起来并不好听,常常想到饭桌上让人讨厌的食物。什么名字,脑袋里不就是一锅粥吗?于是,他们把心里对生活的不满情绪,泼洒到扬州身上。但扬州学习上要强,没给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以口实,课余的时候三三两两地叨咕一阵子,就没有下文,不了了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学们把扬州的那段经历忘得一干二净,可扬州作为当事人无法忘怀,一想起往事,心里就不是滋味,还是上中学学了地理之后,他就改成现在这个名字。改名并没有给扬州生活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变化,却让扬州在心里留意这个南方城市,从那时他就在梦中想往他名字一样的那个南方古城,结果天如人愿,高中毕业那年,扬州参加了高考,一路过关斩将,真就被扬州市的高等学府录取。

命运这东西,谁都无法预料。读大三时,他这个学机械的,长得有点儿粗野的北方小伙子,让一个水灵灵的南方妹子看中,一次恋爱成功,这在他们同学中并不多见。

课余时间,扬州领着女同学在运河公园里散步,古老的运河让他发思古之幽情,让他想到家乡的女儿河。他们坐在运河边上,看着运河里的两个人的倒影,南方妹子依偎在扬州怀里,听扬州激情澎湃的心跳,旁若无人地浪漫,生怕辜负了扬州秋天的美景。南方妹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仰头看自己心爱的人,扬州也低下头和女同学对视,心与心的沟通竟然用不着语言了。南方妹子常问扬州:“你能留在扬州吗?”

扬州平日里的回答百分之百是肯定的语气,但这天他有些犹疑。很长时间,南方妹子没有听到他可心的回答,便挣脱开扬州,迅速地站起身,跑开了。扬州破天荒地没有去追。南方妹子跑了一阵,靠在一棵垂柳树下,暗暗地盯着后面的扬州,她以为扬州会追上来,两个人就能和好如初。但南方妹子看看扬州很久没动,她失望了,抹着眼泪缓缓地离开,她不知道扬州今天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这场轰轰烈烈的南北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运河边的垂柳泻下斑斑驳驳的月光,透着寒意,扬州的晚秋让人意想不到的清冷。他本应该去追自己的同学、自己的恋人,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他失去了往日的心情。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在这个让他喜欢,却又感到陌生的城市。他想感受一下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或许还有家人打来的电话在他心里萦绕不去,是回家乡,还是留在这座城市,让他心里犹疑不定。

女孩走了,他孤单单地回到了寝室,却是一夜无眠,但他还是心里想着控制自己不和女孩见面。也就是过了两天,他着了魔一样,吃不下,睡不着,承受不住这份孤独,头脑中全是女孩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真的离不开女孩,抛不掉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决定去追,不管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其实,女孩也不是真心拒绝,只是生扬州不理她的一时之气,几个回合之后,扬州和女孩便和好如初了。

当扬州把女孩子的照片寄回家中,父母着实为儿子骄傲了一阵子。当然他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埋下了今后生活痛苦的种子。大学毕业,他因未婚妻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而被分配在扬州。

当同事们询问他的家乡时,他会发自内心地说他是扬州人。

扬州在家里是独生子。父母老来得子,自然对他疼爱有加。一旦远离家乡,父母的心便十分牵挂。父亲想儿子倒不显得怎么强烈,可母亲就没那么简单,几乎天天叨念,像中了魔一样,每次通电话都要儿子回到身边。这时的扬州,已经娶妻生子,妻子死活不愿北上,扬州两头为难,本来也不想回去,就有意推托了下去,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十年。

中华民族的故乡观念根深蒂固,有些东西从出生时就融化在血液里了。其实,扬州并不是不想家乡,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有那条流在心里的河流。故乡有他天真的童年,青涩的少年,尽管回忆里有痛苦和忧伤,却动摇不了故乡在他心中的位置。那是秋天的一个上午,扬州正在单位的设计室里设计一项新产品,图纸刚画到一半,家里就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他不顾一切放下手里的工作,回家召回妻子和儿子,匆匆忙忙地坐飞机赶回家乡。还好,他们一家三口进门的时候,父亲还躺在病床上能够说话,但声音微弱。母亲抱住儿子的腿,哭着说:“你爸是在等你回来,孩子!”

扬州刚才还站着,现在他不得不蹲下来,流着眼泪听父亲说话。父亲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眼窝深陷,闭着眼睛,嘴里微微地喘气。他听见是儿子的动静,眼睛睁开一点点,声音微弱地说:“扬州,回家来吧,我走了,你要孝敬你妈。”没隔一会儿又跟扬州说,“我看看孙子。”

扬州把儿子杨杨带到父亲床前。杨杨就俯在爷爷的眼前,嘴里哭着喊:“爷爷!”

老爷子脸上似有一点笑容,不一会儿,这笑容就消失了。他身体一挺,头软软地侧向一边,或许是心满意足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扬州办完了丧事,领着妻儿匆匆赶回扬州,单位的新产品等着他的设计成果出炉,工期一天都不能延误。

没过几个月,扬州的姑姑们不忍心看着老嫂子孤苦伶仃,烟花三月,三下扬州,找自己的侄儿,一心想劝其返回故里。姑姑们到了扬州家里,屁股还没坐稳,二姑就说:“你看你表哥常州,他跟你一样是大学毕业,也在外地处了对象,也分配到了外地,可人家没过两年,两口子就调回来了,跟你一样,你大姑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人家怎么就这么孝顺呢?”

三姑说:“赶紧调回家吧,母子连心,照顾好你妈后半生,从古至今,咱老杨家没有不孝顺的孩子。”

在姑姑们轮番轰炸地劝说下,扬州就是铁石心肠也架不住亲情的融化。况且父亲临走时留下话来,不容他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于是,他只好答应姑姑们回去看看再做商量。传统的观念,古老的民风,像网一样,人们要冲破这张网,需要的是勇气和胆量;而亲情这个现实的产物,又十分脆弱,更加需要人们用心去维系。

从扬州坐车回家,他几个月不见母亲,母亲白发缕缕,苍老了许多,抱着儿子就是哭,扬州哪里受得住这般情感的折磨,也不住地落泪。母亲说:“是我儿子,你就给我回来,别的话就别说,回来啥都好说,不回来,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

扬州自然知道母亲的脾气,这是下了最后的通牒,假如他真的违背母命,那他一生将要承受不孝之子的骂名,且遭到良心的谴责。思来想去,主意已定,最后,他不顾妻子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搬回老家。妻子倘有一百个不情愿的理由,但传统文化的魔力,还是让她追随扬州随夫北上。

母子相聚,当然是件好事情。况且,扬州调到本市一家国营机械厂,他技术上的出类拔萃,深得厂长的器重,生活和工作还算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媳妇尽管感到委屈,孝敬父母的道德伦理也知道,况且他们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她也在扬州调回老家之后办理了调转手续。加上媳妇南方人心思细腻,早起做饭,变着法地调理伙食,南北口味结合,自然让老太太高兴。晚上休息之前,媳妇烧好洗脚水,端到婆婆床前,将老太太的脚轻轻地放到洗脚盆里,她纤细的手指就那么揉搓着。老太太逢人便说:“我是掉到福堆里去了,儿子媳妇那叫一个孝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间一长,扬州媳妇看见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漫不经心地生活,她也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忽略生活上的细节。老太太对儿媳妇的变化有些不满,再加上生活习俗和文化意识的差异,让老太太这个纯正的北方人,多少有些看不起南方媳妇的吴语呢喃了,娘俩免不了发生一些口舌之争,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一来二去就把吵闹当成家常便饭。扬州劝不了霸道自私的母亲,也说服不了认死理儿的妻子,只有夹在婆媳之间受气。按理这样的生活虽说美中不足,却也能将就着过下去。偏偏娘俩针尖麦芒了,母亲说儿子不孝顺,妻说丈夫窝囊废,矛盾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扬州和母亲解释不通,跟妻子也常常吵得背对背结束。

一个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扬州妻子晚上下班回家,从单位就带着情绪,进屋就说:“这鬼天气,还这么冻得人要死,和我家那邊简直无法相比哟。”

吴语呢喃,就是气人话也好听。尽管媳妇说的是扬州话,长时间相处婆婆还是听明白了媳妇的话音,心里产生逆反情绪。婆婆接过话茬说:“我说媳妇,说话是不是给我这个老太婆听呢?南方好啊,可你干嘛跟我儿子这个北方人搞对象呢?当初就没想到冷吗?现在娇里娇气地给谁听,做个样子给谁看?我就不信真就那么冷,活这么大岁数没看见哪个坟头埋着冻死的人?你这不是真冷,是心里冷!”

扬州妻子本来冻得身子直打哆嗦,听婆婆一说,气得更是抖不停,还解释说:“妈,我说什么了呀?值得您老动这么大的肝火,外面是真的冷了呀。”

“冷?是冷!可就你自己冷,我儿子不冷,想暖和,自己回你那南方去,别把我儿子带回去就行,他怕热。你自己愿意走就走,没人拦你。”老太太无意中将了儿媳妇一军。

扬州妻子没法再和婆婆争辩下去,只是满眼流泪,心里承受不住莫大的委屈,就连扬州回家好言相劝,也无济于事。大雁这时候往北,而扬州妻子却在这时决意南下。

生活中我们有很多的不如意,但我们没有做到深刻分析,让彼此心平气和,尽量不要受到伤害。这时候沟通就显得尤其重要。但母亲和妻子失去了这个机会,扬州这个性情古怪的人也没有做好母亲和妻子之间的沟通桥梁,让事情的结果向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一大早,扬州妻子就背着扬州,带着儿子杨杨回了扬州,从此一去不回。扬州思恋夫妻的恩爱之情,总是不言离婚之事,妻子虽对丈夫不满,但也挑不出扬州的毛病,结果是婆婆一手造成的,与扬州无关,她也就理解丈夫的难处,事情拖着没办。倒是扬州觉得亏欠妻子,终于同意离婚。两口子扬州一聚,妻劝扬州调回扬州,夫妻团聚,扬州不忍心抛下母亲,成全自己的自私自利。妻子也知道丈夫的优点和缺陷就是认准了死理,十头老牛都拉不回来,就没抱什么幻想,只是心里不希望他们会有这样的结局。

扬州回了东北,从此再没脸和前妻相见。如果说就是这样和母亲过下去,他也许不会有过多的遗憾,但偏偏造化弄人,命运之神总找他的麻烦,不到一年的工夫,他在的那家工厂倒闭,扬州成了下岗工人。而母亲由于年龄的增长,性情变得焦躁不安,变本加厉地数落儿子的不是,儿子靠母亲的退休金生活,当初劝扬州调回老家的姑姑们也责备侄儿无能,瞧不起扬州了。扬州痛悔自己的懦弱,选择的失误,怎奈木已成舟,委实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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