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纸,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2018-09-22高珮莙
高珮莙
揉皱、抚平、边线对齐,罗伯特·朗纤长灵活的手指在薄薄的正方形纸片间穿梭,像在弹奏一段美妙的旋律。隨着他的动作,一只惟妙惟肖的甲壳虫轮廓渐渐清晰,两根触角微微颤动,细细的足尖顶着精巧的小钳子,看起来宛如活物。
数百年来,折纸艺术家大多只能重复过去的100多种经典作品,而对做这些结构复杂的小玩意儿束手无策。直到20世纪90年代早期,世界各地的折纸爱好者掀起了一场长达数年的“折纸昆虫大战”,朗才创造出新的折法。折一个新作品前,他需要先进行精密的计算,用铅笔和尺子勾勒出详细的折痕图,再按图操作。
那时,这个始终拼杀在“折纸昆虫大战”最前线的瘦高美国人,还是圣何塞光谱二极管实验室的一名科学家。2001年,他决定放弃体面的职业,专注于自己的“人生追求”。
如今,这位“不务正业”的物理学家已经创作出数百种复杂而精妙的折纸作品,其中有翅膀张开足有4.3米长的翼龙,也有小到只有0.5毫米高的鸟儿。随手拿出一件,就能卖出几百甚至几千美元的高价。
但罗伯特·朗志不在此。
从某种角度来看,不管多复杂的折纸都能被归纳为数学问题。从解析几何、线性代数、微积分到图论,数学彻底改变了折纸艺术。设计折纸时,一台计算机在几秒钟内就能解出一大堆方程式,比人伏案数周的烦琐分析更准确,也让艺术家有机会探索更广阔的艺术空间。
朗开发了一款名为TreeMaker的免费软件,折纸爱好者只要在脑海中构思好造型,在软件上输入尺寸信息,就可以生成折痕图。他编写的另一个程序则可以将特定的模型转换成一步一步的折叠指令。
折纸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实用。无数个细密的褶皱里,藏着无穷无尽的可能。
参考折叠昆虫足部的方式,朗帮助一家德国汽车公司设计了一款可以折叠得更加平整的安全气囊,大大减少了原设计占用的空间。
他还与一家医疗技术公司合作开发了一种可以折叠的网状心脏支架,可以通过细管从两根肋骨之间植入人体。
美国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曾邀请他帮忙把一个镜头直径100米、占地面积比标准足球场还要大的巨型太空望远镜折叠起来,装进3米宽的火箭里送入太空。尽管这个计划最终没有付诸实施,但朗因此成名。
凭借折纸的手艺,朗还以专家的身份被老东家NASA请了回去。他设计的太阳能板在卫星发射时缠绕在上面,几乎不占空间,但到了太空后就能自动展开,表面积比过去的太阳能板更大。
一开始用数学分析折纸时,朗只是想做出更好看的东西。而如今这个曾被质疑是“玩物丧志”的科学家,真正把爱好“玩上了天”。
人们已经意识到,折纸的原理可以用来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问题。仅美国就有13个由国家拨款支持的折纸工业应用研究项目,而大学里的折纸学教授有三四十位。
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的科学家设计了一个可以自动收缩折叠的机器人,只要4分钟就可以完成远程自动组装,在危险环境中执行搜救任务和建造避难所。折纸式人造肌肉让机器人能举起超过自身重量千倍的重物。
NASA研发的探索机器人可以折叠成巴掌大小,代替人类在陌生的星球上自如来去。装在胶囊里的折叠机器人能够在人类的胃里自动展开,带走误吞的电池、治疗胃溃疡等。
根据折纸原理,杨百翰大学的研究人员设计出了超级小巧的手术钳,并正在尝试用可折叠填充物来替换脊柱上的受损软骨。麻省理工学院的科研人员则在尝试证明,如果蛋白质错误折叠,可能导致阿尔茨海默病或疯牛病。
野心勃勃的罗伯特·朗相信,折纸在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就像数学一样。”他说,“它们就在那里,等待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