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儿开了

陈晓明

油菜花儿盛开的时候，武山的春天气息便越来越浓郁。一脚踏进武山，无边的春色会撞击你的心房，撩拨你的心弦，激发你的灵感。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春天，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桃花开了，杏花开了，梨花也开了，漫山遍野，碧绿如茵，鲜花怒放。武山的油菜花儿显得很矜持，她踏着滚滚春潮，轻舒长袖，徐徐起舞，金黄的大地便流光溢彩。坐在办公室里，我能感知到那一段遥远的花香。

油菜花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姑娘，迈着娉婷小步，迎着暖暖和风，款款向我们走来。从陕西汉中到陇南大地，再到青海高原，漫漫长路，她走得很悠闲，走得很典雅。她的明眸流波闪电，她的歌声嘹亮激昂。一路上，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絲竹管乐，转轴拨弦，闪烁着源自山间田野的湿漉漉的天然露珠。她娇美的身形紧紧地牵着我的视线，也牵着许许多多的人们对春天的期盼和祝福。

“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很想荡漾在油菜花的浪潮里，刷新一下劳累压抑的心，但苦于工作太忙，一直走不出业已圈定的生活轨迹。我想，这样安分守己也好，即使面对那如诗如画的油菜花，又能如何呢？那些油菜花儿能给予我什么呢？我能安静地在花海里享受片刻的宁静吗？

我想，肯定不能。

很羡慕摄影界的朋友，开着私家车，早已约伴远赴汉中拍摄游玩。我只能在心里羡慕，却不能与他们结伴同行。和许多上班族一样，每天两点一线的固定生活，细琐家务、油盐酱醋自不必细说，最让我时时牵挂的是父母年迈体弱，孩子在外上学，这是永远也操不完的心。每天一到单位，来不及沐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是接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文稿，接待不完的来访者，一转眼日落西山，又得下班回家做晚饭忙家务。偶尔有了一次到省城参加培训班的机会，本想放松几天，和朋友们聚会聊天、把盏品茗，晚餐喝上几杯，一醉沉睡到亮。可是醉了的心，总会有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手机铃声不断炸响，仍是让人心烦又挥之不去的压力，哪有放松的情致呢？

也许是年龄的缘故吧，这几年明显有些身懒，偶尔案牍之余，伸伸腰板，柔柔眼睛，偷闲眺望窗前的几株桃花，还有几棵高大的柳树，长长的柳条丝丝缕缕，洁净如洗，娇娇妮妮，在春风里自由漂荡。心里很羡慕那闲适的柳条，贪眼看了一会，心里又莫名地涌起一些酸楚。和我一个楼上办公的那些年轻人，应该与我的经历一样，受了十年寒窗之苦，终于从农村走进城里。然而，他们的现实生活才刚刚起步，要适应单调的生活环境，要省吃俭用在城里买房，要谈恋爱娶媳妇生孩子，要不断地加班加点拼命工作谋个更好的前途出路。我的儿子和他的女朋友还在上学，正面临毕业寻找工作，每个人的路非得自己走，两个孩子也非得有着和我同样的经历和历练。这样越想，越感同身受……这一晃，我已工作了三十多年，宝贵的时光竟然悄悄过去了。青春不再，人生几何，心情又失落到了极点。突然间，我想起了久违了的油菜花。

这个时节，武山的油菜花应该开了吧？

恰好，有几个同学微我，说把自己放松一下，一起去踏踏青吧，顺便也能拍摄几张好照片。正好有了闲暇，我回话说，好吧。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抱上相机，跑下楼梯。或许到乡下去散散心，和乡亲们多接触接触，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天，天气晴好，阳光灿烂，蓝天如洗，解冻的渭水急急奔流，浪花飞溅。汽车在南滨河路慢慢行走。

仲春时节的南滨河路仍有一丝寒意，枯瘦的枝头正酝酿着新芽。但那寒意毕竟太弱，挡不住迎面而来的温煦春风，走着走着，便看见了星星点点的金黄，恰似无意间散落的宝石，镶嵌在碧绿的田野上。走过人山人海的洛门镇，来到激流奔涌的南河湾时，那金黄色已由点成线，由线成面，逐渐连成了一片，铺天盖地，波澜壮阔，地面上犹如覆盖了一层灿灿黄金，我收缩的心情一下子释放了。大自然真是一个奇妙的设计师，更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工匠。油菜花，正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灵丹妙药。

之后的几个周末，我尽可能抽出时间，约上朋友们踏青。从川区到半山区，从洛门、温泉、四门再到龙台、滩歌，一路追寻油菜花芳香的足迹。感谢大自然，也感谢种植油菜花的老乡们，把这无边的美景无私地赐予我们。

油菜花儿似乎对武山有着格外的留恋和眷顾。从三月到七八月，一直以盛开的花儿的曼妙舞姿，接受着人们对她的仰望。武山是全域旅游示范县，循着那悠长的馨香，我们从闻名遐迩的水帘洞到水质独特的温泉和宏大辽阔的大草原，从庞德故里豲道古县四门到山绿水清肥鱼飞跃的龙台，从风云雷雨坛到种谷台、木梯寺和铁笼山，从圣寿官寺到滩歌民清街和卧牛山森林公园，从宁远古城翻越广武山到鸳鸯、马力古镇，沿着渭水和山丹河、聂河、南河、漳河、榜沙河蜿蜒路线，任你随意行走，都可以饱览积淀了千年文化底蕴的人文景观和美不胜收的自然景色。悠然地参拜了水帘洞世界第一摩崖大佛，再领略武山旋鼓舞的铿锵豪迈，品读鸳鸯玉的温润醇香。愉快的旅途上，我们总能被油菜花热情的奇香所浸染、所感动。

进入五月时，油菜花的芳香完全装点了武山大地。网络的宣传真是太快了，一夜之间，武山油菜花盛开的信息通过微信朋友圈传遍各地。从天水、兰州闻名而来的朋友越来越多，一波又一波，小汽车几乎停满了所有的观光点。他们从憋闷拥挤的高楼大厦走进静谧幽香的田园，追求的是呼吸新鲜空气陶冶善良心灵的一幅原生态的天然美景，找寻的是远离城市喧嚣回归自然本真的一份闲情逸致。当然，和我相约的外地朋友大多是文学界和摄影界的艺术家，他们可不是仅仅为了一次亲近田园、感悟自然的快乐之旅，他们有创作任务，他们身上挂着长枪短炮，要在这壮观的花海里尽情地拍摄，定格每一个有着强烈冲击波的精彩图画。他们请我做向导，自然轻车熟路，不必去绕更远的路，从县城南面的城沿公路，翻过老君山，那金黄的世界便以开放的胸襟，哗啦啦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观赏油菜花，龙台镇是必须要去的，马年村是最好的观景台。水泥硬化的道路，崭新的农家屋舍，田间忙碌的身影，马年村蝶飞蜂舞，焕然一新，生机盎然。崇山峻岭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臂弯，站在村头望去，到处是强烈的金黄色彩，龙台和滩歌的十几个村庄安静地沉浸在醉人花香里。经历了雪霜的麦苗，这时已舒展起修长挺拔的身段，迎风起舞，和油菜花相互点缀，相互映衬，尽情地渲染了春潮的壮美和博大。那浓烈的扑面而来的唯美色彩，已毫不留情地将我们淹没。不需要鱼眼镜头，也不必刻地意选择拍摄角度，随便举起相机或手机，就可以把油菜花的雍容华贵摄入心底。

眼前的世界是一幅巨大的写意油画，由两种主色调构图，充满了无限的张力和想象，正如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升起了碧绿如翠的帷幕，又如一座绿波荡漾的宝库，闯入了一丛金黄的尊贵。不，都不是，那是经历了千百年磨练的勤劳勇敢的武山人民，在深厚文化底蕴的感染熏陶下，在美好幸福生活的火热追求中，在这片肥沃土地上情不自禁地抒情和挥洒，那是比火热更为激烈深刻的释放和燃烧，那是比熊熊大火更为猛烈更为彻底的碰撞和爆发。

花儿象征奔放熱烈，也表白似水柔情，是对人间真善美的最为深情的积淀和呈现。风醉大地龙台美，雨润田园菜花香。武山的油菜花，有着最为柔美温顺的品行，如果你能幸运地赶上一场绵绵春雨，沐浴细腻多情的酩酊雨丝，油菜花会以十分的娇媚和温和，给予你特别的关照，那奇特的花香传给你，传给我，传给他，从眼睛传到大脑，从头顶传到脚下，从皮肤传到内心，然后传遍了我们的全身，给予我们心灵上的洗礼，精神上的释放。

面对这波澜壮阔富丽铺陈的美景，你定会兴致万千，定会歌之舞之，足之蹈之。

因为油菜花，人们把目光投向了神秘的龙台古镇。龙台，深藏在西秦岭最深处的一个山区小镇，是传说中龙的故乡。龙台，龙山，龙沟，这里的好多地名都与龙的故事有关，你应该感到更有兴趣了吧。是的，龙台还是古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是一方资源丰富的宝地。龙台不是画家笔下的一幅意境高远的山水画，是真切地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天然风景，巍峨的大山形成的峡谷中，散落着崭新的村庄。山下有一条清粼粼的西河，水源充足，常年流淌，清澈见底。最神奇的是，西河四季恒温，特别是夏天，在酷夏的燠热难耐中，西河水仍能理智地保持一片清凉和爽快。西河水里养育的冷水鱼味美质鲜，近几年在县镇党委、政府的支持下，龙台人抓住商机发展渔业养殖，在西河沿岸建起了十多家农家乐，生意非常火爆。几百公里之外慕名赶来的游客们，游览慈云寺，再食冷水鱼，自然要对龙台的风光和特产大赞一番。所幸的是，龙台还有一望无垠的油菜花，花海连山连片，花香如浪如潮，让龙台这个山区小镇更加引人注目，龙台人的农家乐生意美美地火了起来，真正形成了游、购、娱、食、住、行一条龙的旅游产业大格局。当地农民忙过农活，再忙养殖，又得忙经营，忙得汗流浃背，忙得心情舒畅。他们以美滋滋的新生活，走进了乐呵呵的新时代。

武山油菜花给人惊喜不断的，还有很多。每一束娇滴滴的花儿，都是武山人民的一份憨厚，一份真诚，一份希望。每一段醉人的芳香，便是一曲酣畅的《沁园春》，一阙悠扬的《西江月》。每一张朴素的笑脸，都传唱着许多打动人心的情感细节，播放着一首首如诗如歌的纯朴念白。在这花海弥漫的龙台，我们听见了大地起舞的豪放脉搏，闻到乡亲们迈向美好新生活的朴素心语。

油菜花对武山的特别留恋会持续好几个月。八月中旬的一天，已是初秋时节，我在滩歌镇下乡，路过卧牛山时，竟然发现奔腾的南河边还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正以旺盛的生命张力迎接火红的秋阳。我想，海拔3000多米的天爷梁和太皇山上可能早已秋风萧瑟、绿叶赤红，而山脚下却仍是春光灿烂、璀璨如玉。我对滩歌漫长而深情的春色所叹服。

有关武山油菜花的诗文和摄影作品，我拜读了好多，很长时间里，微信朋友圈几乎被油菜花的照片、视频和优美的文字刷屏。只要你打开电脑或手机，只要有一点网络信号，那一份炽烈的金黄早已氤氲在醉人的苍翠里，我的手心里也似乎荡漾着油菜花的娇艳。在省、市和县上举办的好多摄影展上，武山油菜花以艳丽的色彩占据了展馆的很大一部分位置，以势不可挡的光热强烈地冲击着人们的视角。

连绵不断的油菜花海里，还有着一份细腻温暖的情感秘密，深藏着一泓清澈明媚的湖光山色。她给予心灵一方净土，一片圣洁。她的品格和内涵，需要我们以仰望的姿势恭敬地阅读。仰望油菜花，是仰望人生的价值，仰望生命的高度，要有纵横驰骋的博大心胸的和拥抱山川的豪放情怀，要有巍峨挺拔的崇高志向和辽阔苍茫的酣畅豁达。当然，与油菜花对话，我们的内心要宁静清澈，要谦和礼让。因为这世间，从来不缺精致与浪漫，缺的是明净清爽、开朗壮阔、广纳百川的内在，缺的是平静、谦恭和简约，缺的是朴实、善良、忠诚的深入到骨子里的修养。

如果你累了，乏了，烦躁了，不妨到武山来，看看油菜花，一定会有新的感应和触动，你的心情也一定会更愉悦，更轻松，更富有诗的浪漫和歌的情调，以更加充沛的精力和热情投入你的工作和生活中，愉快地真切地充实地度过每一天、每一刻。

有关武山油菜花的话题，就此打住。春天到来时，让我们再次相约武山，在油菜花的芳香和风雅中，慢慢品读，细细领悟，放声吟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