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环境与藏族白色文化的形成
2018-09-21崔莉马成明
崔莉 马成明
摘要:藏族的文化中充满着对五彩缤纷颜色的喜爱,其中尤爱白色,藏族把白色视为纯洁、洁净、无暇、光明磊落的象征。在民间更有许多关于白色的传说,而青藏高原,以其独特的自然环境孕育了藏族与众不同的色彩观。
关键词:自然环境 藏族 白色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8)12-0089-02
作为中国56个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藏族也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幅员辽阔的青藏高原是其主要的聚居区。藏族是汉族等其他兄弟民族对古老藏民族的称呼,西方语言中则称藏族和藏区为Tibet。藏民族喜爱蓝色,蓝色表示蓝天;藏民族喜爱绿色,绿色是江河水;藏民族喜爱红色;红色是空间护法神;藏民族喜爱黄色,黄色象征大地;藏民族尤爱白色,把白色视为纯洁、洁净、无暇、光明磊落的象征。
一、藏民族日常生活中的白色
藏族民众日常服装以白色为主,配之以艳丽的腰带或花边。藏民的衣服离不开白色羊毛,最里层一般都是白色;寺院的外壁皆以白色为主调,辅之以红色;在藏区,白色也成为衡量人们心灵好坏的标准。当评价某一个人时,总以心白(sems dkar)、心黑(sems nag)来评说心灵好坏。白色表示心灵纯洁无暇、真诚、友善、温和、吉祥、善良。藏民族有着非常古老的饮食习俗,藏民族称奶茶、酥油茶为“加噶尔”(ja dkar),酒为“羌噶尔”(chang dkar),在农牧区,一日三餐里均有酥油茶、奶茶、糌粑、酸奶等,白色哺育与维系着生命,喜好白色食物和饮料是藏民族引以为豪的白食习俗。藏民族不仅在物质方面有崇尚白色的习俗,在精神文化方面也有众多与白色相关的神话传说。
在珠穆朗玛峰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则神话,即“长寿五姊妹”。祥寿仙女,藏名为“扎西次仁玛”,位于五位女神之首,掌管人间的福禄寿辰,生得端庄美丽,一脸温和的笑容,以白色雪狮为坐骑。左手持一支占卜神箭,身穿飘动的白色丝衣,披着孔雀毛制成的披风,戴白丝头巾;四大山神之一的雅拉香波山神,最早的形象是一头白耗牛,后来由于神话的发展,山神的形体发生了变化,由白耗牛转化成白人。无论是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白色皆融合了人们对神的敬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关于藏族文化中崇尚白色的学理探讨
关于藏民族崇尚白色,有不少学者已经分别从苯教、佛教、文学作品、颜色词还有自然环境这几方面作过一定的论述。关于苯教对藏民族崇尚白色的影响,格桑卓玛、班玛扎西在《藏族尚白习俗发微》一文中,从物质世界、精神领域、藏族文学作品、地理环境和文化背景四方面对白色现象进行了描述。[1]在居住方面,有藏区随处可见的白色佛塔与白色煨桑炉,过香浪节时草坪上的白色帐篷,供奉于房顶四角、拜神之地、窗台、墙壁、地上的白石,以白色为主色调、于窗柩上刻画白色吉祥图案为传统藏族民居建筑模式;在服饰方面,藏族女性喜戴白色毡帽、白色鱼骨牌头饰、白银手镯戒指和耳环,男性穿白色长袍、男女皆穿白皮袄等;佛教徒吸收苯教尚白因素,将人世间的所作所为称为“业”,将善业称为“白业”,将恶业称为“黑业”,将佛法称为“白法”;在精神领域,论述了藏族原始宗教苯教对人们信仰白色的影响,用撒“龙达”(风马)、献白色哈达、向温和神供奉“白色的朵玛”以此跟神灵沟通。在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贵德分章本中,将英雄格萨尔降服妖魔称作“白业”。凌立在《藏族崇尚白色的缘由及象征》中,探讨了思维方式、文化模式、苯教和佛教思想对白色的影响,对含白色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的敬畏,逐渐凝聚在崇尚白色之上的苯教文化观的影响;古印度佛教里浓厚的尚白思想经佛教传入藏区。[2]何子君在《论藏族文化中的白色文化观》中,从藏民族的价值观与审美观的角度,探究了藏民族的传统文化对藏民族尚白的影响[3];王兰在《跨文化心理视野下的传统汉藏民族白色文化比较研究》中,从白色认知的区别入手,运用民族心理与民族认同来探究藏民族喜爱白色的缘由[4]。陈笑鸥在《藏族的色彩审美和藏族文化》中,从色彩的象征功能入手,通过民族集体意识的“原始心象”、神灵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和宗教信仰的角度,使用文化比较阐释了藏民族的社会文化心理与藏民族的色彩观的联系[5];佛教从7世纪传入藏族地区后,吸收了藏区原始宗教苯教的一些信仰和仪式[6]。这种崇尚白色是藏族原始苯教和佛教思想的体现。从文化融合的角度来看,藏族的文化,受到印度佛教文化很大的影响[7]。深受人们崇拜和喜爱的佛教中的观音菩萨也被人们以白衣打扮。以上研究侧重于从精神文化方面描述藏民族崇尚白色。
“不同文化的概念性框架形成对同一自然现实不同的认识方法,所有被文化模式化的现实观都可能表现出对同一真理的某一不同层次的认识,这些由文化所致的不同现实概念还形成我们对人类与自然环境的关系的独特认识。”[8]不同的民族语言里对颜色所产生的心理及其文化内涵却不同。民族传统习俗作为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养成的,它潜移默化地渗透到每个民族成员之中,对民族成员的认知及其认知结构都有影响,最后成为一种无意识的行为。[9]
三、自然环境对于藏民族白色文化崇尚形成的影响
生活环境是一个族群生长的养分,而藏民族居住的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在4000~4500米,其自然环境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高海拔。高海拔的显著特点是寒冷、空气稀薄、氧气少、气压低。以拉萨为例,拉萨海拔在3685米,氧气含量为平原地区的62%~65.4%。“这里的天最蓝,这里的地离太阳最近”,尽管人们如此赞美与向往这块高海拔地区,但是高海拔给植物、动物及人类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人必须适应环境,必须依赖所处的自然环境去创造自己的文化。藏文化生长的根必须紧紧附着于这片神秘的高海拔的青藏高原。在适应自然环境和谋求生存与发展的漫长过程中,藏民族在高海拔的自然环境中创造着自己独特的举世瞩目的文化。多山、多雪、多水是藏民族生活区域中最显著的特征。从宗教发展的历史来看,当天地之间各种因素对人的生存压迫得最严重时,亦即人的思维能力已经发展到能够意识到这种严重时, 当时的人类往往采取一种单纯的、幼稚的、天真的罗曼蒂克想法,以为宇宙万物皆如人和人的群体一样,有七情六欲,有各种社交感情方式。因此,可以采取运之以情的手段來改变宇宙万物难以捉摸的脾性,于是就出现了精灵的传说。出现了神的崇拜。这是人对自己生活的客体的一种想象描述。[10]
“在天之中央,大地之中心,世界之心脏,雪山围绕着一切河流之源头,山高土洁,地域美好,人之为善,心生英勇……以弯腰表致敬,以顶足为礼,对上等人用敬语说话……”。[11]藏区素有“十万大山、十万江河”的称号,青藏高原是一个独特的地理单元。处处是山,山山雄峻,处处是水,湖泊荡漾,江河澎湃。实际是处处是山,山山有雪,雪峰林立;处处是水,水水雪水,雪水激荡奔涌。雪既与白为伍,又与冷相伴。藏人居住的青藏高原,是寒冷的青藏高原,是冰雪覆盖、层峦叠嶂的青藏高原。8000米以上的山峰4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山顶终年积雪。冈底斯山被称为众山之主,是闻名世界的神山,其主峰冈仁波齐高6656米。从藏民族的转山仪式就可以看出自然环境对人生活的影响,转山是朝山仪式的一种仪式,终点是藏民族心目中的圣山,著名的藏学家才让太教授曾说:“转山”,表示行为的“转”,指的是转圈这种表灵的保护和人生的圆满回归。“转圈”这种祭祀方式,可以用来向任何有神圣内达敬仰和膜拜的古老祭祀方式,源于久远的象雄文化。转圈仪式,是通过人的有规则的实践,勾勒出代表“圆满”的圆形,并作为“对圆满的实践”,用以祈求神涵的神、物、人示敬。[12]“圣山,天地相遇之处,位在世界中心。”[13]
“文化是人群的共有的意义系统,是人自己编织的意义网络,是人所创造的社会生活方式和社会精神。它具有历史性、系统性和主体性。对人的身份认同、利益认识因而也对人的行为方式产生着巨大的影响”。[14]“神圣雪域”是人们对西藏最常用的称呼,“雪乡人”“雪山的子孙”更是藏民族对自己生活环境热爱的一种写照。雪是广阔的藏人居住区的一大特色。在《吐蕃王统世系明鉴》一书中有描写赤尊公主嫁往吐蕃的情景,用诗形容:“雪国边地是蛮荒之区”“有雪藏土是饥饿之地,请把几座财宝库藏赐给我!有雪藏土乃是寒冷之地,请把终生取暖的衣物赐给我”。[15]自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千三百多年,而雪域高原的自然环境并没有改变多少,人们调适于自然并创造了特有的雪域高原文化。在藏区高原延绵漫长的冬季里,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海。即使在夏季,高原上较高的山峰也仍然有积雪。白雪常年伴随着藏区的人们。藏人称藏区有“十万江河”,“神湖”玛旁雍措有“世界江河之母亲”的称号。藏区有数不尽的河流与湖泊,亚洲的几大水系皆是发源于此,有水的地方,就有了生命。哪儿有水,哪儿就有草木;哪儿有水,哪儿就有绿色;哪儿有水,哪儿就有人类。青藏高原的藏人也是凭借这些河流湖泊繁衍生息。“藏族人大都生活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声音低沉,生怕惊动了各路神灵”。[16]白色观念深入藏民族的内心,赋予白色以高尚、纯洁、光明、善良、真诚等观念,自然环境的因素也是其不可估量的原由。飘着的白云的积雪的山峰、满山的羊群、鲜美的奶汁和味美的糌粑都占据了藏族群众的心灵,庇佑着雪域高原的藏族同胞。
参考文献:
[1]格桑卓玛,班玛扎西.藏族尚白习俗发微[J].西北民族学院学报,1997(4).
[2]凌立.藏族崇尚白色的緣由及象征[J].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5).
[3]何子君.论藏族文化中的白色文化观[J].甘肃高师学报,2000(4).
[4]王兰.跨文化心理视野下的传统汉藏民族白色文化比较研究[J].民族高等教育研究,2013(3).
[5]陈笑鸥.藏族的色彩审美和藏族文化[D].兰州: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37.
[6]杨圣敏,丁宏.中华民族志[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208.
[7]常青霞.麝香之路上的西藏宗教文化[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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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王兰.跨文化心理视野下的传统汉藏民族白色文化比较研究[J].民族高等教育研究,2013(3).
[10]常青霞.麝香之路上的西藏宗教文化[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8.
[11]王尧,陈践译注.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0:162.
[12]王铭铭.无始无终——阿尼玛卿转山记序[J].西北民族研究,2016(3).
[13]Mircea Eliade.Cosmos and History. New York:Harper and Row,1959,12
[14]瞿明安,郑晓云,罗康隆.现代民族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141.
[15]王尧,主编,丹珠昂奔,撰.中华文化通志·民族文化典——藏族文化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孙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