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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玄武门

2018-09-20愚公

中国铁路文艺 2018年4期
关键词:李世民司马长安

愚公

一个民族的悠久历史,无疑是一笔怎样估量都不为过的巨大财富。而那些珍奇的文物古迹,更是别有一番令人神驰遐想的感叹。如此,足以展现一个伟大民族丰厚的文化土壤。正因为如此,发文物之财者趋之若鹜。而进入新世纪更有越演越烈之势。作家在这个天地里要“较点真儿”,他所展现的这段生活中的故事,并无特别曲折可言,但他所揭示的问题却令我们沉思,也许从沉思中我们会感悟出,在一个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国度里,如何面对自成犯罪体系、日益猖獗的文物盗卖者,早已是我们不可忽视的牵涉到民族和国家形象方面的大问题了。

引子

1994年6月6日,西北航空公司TY—154M型B2610号飞机执行西安—广州2303航班飞行任务。8时13分由西安咸阳机场起飞,8时23分,飞机在空中解体,坠毁在西安市长安县鸣犊镇。机上人员160名,其中旅客146名(外籍及境外游客13名)、机组职员14名全部罹难。

一、付智林

当天8点40分,飞机失事15分钟后,市局召开紧急会议部署抢险任务,立刻集结所有力量赶往飞机失事地,尽快封锁现场、协助医护人员清理搜寻伤亡乘客,搜集所有物品,严防有人乘火打劫。

紧张的现场清理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落下时才全面结束。武警、公安、医护等各路人员都陆续撤离,但另一个战场还在进行着紧张的工作——新调来的副局长付智林带着几个刑警正在对死亡旅客遗留下的行李进行检查。

在普遍身材高大的警察队伍中,五十多岁的付智林显得矮小瘦弱,一米六五的个子,清瘦的身材,面庞倒是显得挺刚毅,尤其那双眼睛,沉稳而凌厉,似乎一眼就可以洞穿人的内心世界。他是半年前从广州局调来的,是这次任务的指挥之一。干警们对他还不熟悉,有几分神秘感,对他的突然上任更觉奇怪,原副局长并没有调走,为什么突然调来一个副局长?还是从大老远的广州来的。这会儿,他这个副局长亲自把守行李检查关,使大家隐隐觉得这架失事的飞机、这些成为遗物的行李可能与一起重大案件有关。

对所有行李进行编号清理后,付智林让警员把五个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粗帆布包挑出来,说:“其他行李交给机场方面处理善后,我们只对这5个帆布包进行检查。”

警官们面面相觑。本来想着这百多件行李可得一晚上好查,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简单。刑侦二队教导员王义说:“政委,现场一共5个褐色帆布包,全都在这里了。”

付智林点点头,戴上手衬,把5个包一一打开,当发现有3个包内装有锅盔后,便把其他两个包推到一边,然后把3张锅盔一一掰开检查。当检查到第3张锅盔时,付智林眼一亮,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的表情。稍倾,又把掰碎的锅盔细心地装回原包,对王义说:“把这个包带回局里,收队。”

回到局里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按照局长江涛以短信发出的命令,刑侦二队队长刘卫国和指导员王义来到江涛办公室。

刘卫国外出办案下午才回来,已经听说了飞机失事和当天执行任务的事,但局长这么晚把自己和指导员叫来有什么事呢?走进办公室,见新来的副局长付智林也在,不由更加吃惊。正疑惑间,江局长说:“付局长,你说吧。”

“付副局长。”付智林纠正道,然后开门见山地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这次来X市的任务了。”

刘卫国和王义吃惊地对望一眼,一同盯着付智林。

“文物惯犯费家祺的大名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我从广州来是为了配合X市警方查清费家祺倒卖、走私文物的罪行和与他勾结的有关人员。X市和广州方面都曾多次調查他倒卖、走私文物的罪行,但此人狡猾异常,每次都没能揪住他的尾巴。这一次,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他将从X市文管局一个工作人员手中私自买走一枚唐代金印,并将卖到境外,这枚金印就在这架失事的飞机上。本来,我们对案情作了周密的部署,这个带金印的人到广州后将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计划在他与费家祺交货时一并擒获,不料想飞机意外失事,使我们功亏一篑。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装金印的行李,却发现金印已被人中途取走。”

刘卫国和王义面面相觑,吃惊不小。

江局说:“王义,你也去了现场,发现有什么意外没有?”

王义:“没有啊。”

付智林道:“挑明了说吧,是咱们内部有人监守自盗,拿走了这枚金印,这个人是你们俩最熟悉的人。”

刘卫国、王义更是吃惊。

江局板着脸问王义:“你在现场发现陈周生有什么异常?”

王义说:“在第一轮搜索时我们这一片就发现了这样的帆布包,之后,我和其他人就到别处搜寻。陈周生在集中行李物品的地方清理,是有接触这个包的机会,但我没见他离开过现场,再说,结束时,每个人都进行了身检,应该没有问题。”

付智林望着刘卫国:“你呢?”

刘卫国说:“周生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这么大的事故现场,方圆几公里内几架山的沟沟梁梁,找到这件东西的可能性太小,也许,根本就没找到那个包。”

付智林笑道:“是的,那么大的失事现场,找一个不起眼的小包,的确是很难。但碰巧的是,那个包真的被我们找到了。只是,包里的东西不在了。”

刘卫国说:“X市百姓用那种包很普遍,怎么能确定这就是装过那件东西的包呢?”

付智林道:“说得对,这种包在现场找到了5个。”

刘卫国:“那怎么能确定一共就这5个?即使肯定就这5个,那又如何确定其中的哪一个曾经装了这件东西?”

付智林:“这个包里装的有岐山锅盔。”

刘卫国:“岐山锅盔是有名的X市特产,很多人都会带它赠送亲友。”

付智林依然不急不忙地说:“说得很好,5个同样的包中有3个包都装有岐山锅盔。”

刘卫国:“还是不能确定那东西就在这3个包之内。也许还有几个没有找到的装有岐山锅盔的包呢?”

“能确定。”付智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缓缓地取出一块锅盔:“大家看,里面有清晰的印痕,证明金印就藏在这块锅盔里,但是被人取走了。”

刘卫国和王义把锅盔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他们看到锅盔有一条裂痕,轻轻一掰,锅盔分为三块,往里一看,10厘米厚的锅盔内层里有一个6厘米见方的空洞,显然是人为掏出来的,整齐而规范。

二人惊异地望着付智林。

付智林:“现在清楚了吧?只有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参与搜索的人,并且预先知道这个包里藏有金印的人才有可能把它取走,这个人只能是我们公安队伍里的一员。”

刘卫国还是难以置信:“根据什么断定是陈周生呢?陈周生虽然行为上有些不检点,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但还不至于走这么远吧?”

江局长猛地一拍桌子:“什么不至于!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你的手下与犯罪分子勾结到一起,监守自盗,丢尽我们公安队伍的脸面!”

“别发火。”付智林拉着江局长坐下,给他和自己都点上烟,然后对刘、王二人说:“与此案有关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会使你们大吃一惊,他就是x市市文物界有名的文物专家司马亭。这,也是你们万万想不到的吧?费家祺用金钱收买了司马亭,司马亭又把陈周生拉下水,形成了一条犯罪链。”

江局长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这的确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陈周生从警快20年了,就这么毁了自己。你们注意到了吗?几年前陈周生家庭生活还十分困难,每年都是局里的救济补助对象。他老婆是纺织厂工人,经常开不了资,上初中的女儿总也穿不上一件新衣裳。这一两年,陈周生忽然变阔了,抽的是芙蓉王,他那已经下岗的老婆也穿起了名牌衣裳。我们涨工资了吗?没有,陈周生中奖了吗?没有,他的钱从哪里来的?”

刘卫国说:“这一点确实有点怪,似乎从去年开始,陈周生好像一下子翻身了,出手大方,隔三岔五地还请兄弟们撮一顿。不过,二位局座怀疑陈周生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没有?”

付智林说:“费家祺的文物多是从X市得手的,X市打击文物走私力度很大,使不少文物犯罪分子落网,而费家祺却屡屡脱逃。我想,只有一种解释:费家祺在X市有内线!通过对费家祺和他在X市活动的调查,我们发现了司马亭这个人物。司马亭给人以很大的欺骗性,加之行事谨慎,很难查到他的犯罪证据。但可以肯定,费家祺在X市的犯罪活动与他有重大关系。在对司马亭的调查过程中,我们又发现,几次重要文物流失,都与刑侦二队有关,而且每每到这儿线索就中断了,而与这几起案子有接触的人都是同一个人,陈周生。当然,这并不能确定陈周生有问题,可以解释为他对文物没有鉴定能力,在司马亭的蒙骗下放过了罪犯。所以,我們没有对他采取行动,一直在观察中。4月初,我们获知司马亭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一枚唐代金印,便请求上级批准,对司马亭进行调查,从他和费家祺的来往分析他可能要和费家祺交易金印,还有,今天早上在咱们召开紧急会议之后,他突然在警局和陈周生见面,但大家想想,在执行紧急任务的关头,还能有什么急事呢?而金印恰恰就被人取走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刘卫国和王义听得目瞪口呆,此时才确信陈周生已堕落成内贼。

付智林继续说道:“实际上,对费家祺走私倒卖文物犯罪活动的调查,江局长从去年就开始布网了,我们广州方面只是做了一些配合的工作,主要的侦破工作还是靠你们X市市局的警力啊!”

刘卫国和王义盯着江局长,脸一阵红。

江局长一拍桌子:“看什么看!有情绪啊?你们的眼睛都让眼屎糊住了,我要说司马亭、陈周生是犯罪分子你们相信吗?是我让三处的侦察员配合付局长工作的。下来的工作你们再做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刘卫国、王义啪地一个立正:“江局放心,我们一定追回金印!”

刘卫国说:“如果是陈周生取走了金印的话,他一定把它藏在了现场某个地方,然后再找机会去取。接下来,我和王义死死地盯住陈周生,看他什么时候去取金印。”

付智林说:“说得对,但一定不要惊动陈周生。司马亭这里由我来,接下来他一定会与陈周生有接触,拿回金印,并再与广州的费家祺交易。”

王义说:“盯住他没问题,问题在于金印那东西体积太小,要想准确地掌握他们的行动计划太难了。”

江局长说:“对司马亭24小时监控,要一丝不差地掌握他们的行动方案,在他们进行交易时一举擒获。”

走出局长办公室,刘卫国和王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心中叹道:陈周生啊陈周生!

二、陈周生

43岁的陈周生是刑警二队副队长,身材健硕,作风凌厉,侦破能力强,是刑侦队颇有影响的一个人物。清理事故现场当天,队长刘卫国外出办案未归,队里的事由他全权负责。接到命令后,他对警力作了划分,立即让文书通知各所和在外的警员各自赶往事故现场,一边集合在队的警员。正在此时,电话骤然响起。陈周生抓起电话,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便本能地捂住话筒,对其他几个警官说:“赶快下楼!还磨蹭啥?”看着警员们都下楼后才把话筒放到耳边。

“陈队长,我有紧急事情要和你谈。”

陈周生没好气地说:“谈什么谈?飞机失事了你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这个!我必须马上见你!”

陈周生一愣,看看四周,警员们都已下楼在操场上集合。说道:“我马上要带队伍去失事地点救援,回来再说。”

“不行!那就来不及了。我已经到你们大楼门前,你快来,只说几句话。”说完,对方不容商量地挂了电话。

陈周生知道,打电话的是文物馆副馆长司马亭,这会儿他能有什么事呢?顾不得多想,陈周生一边跑下楼喊警员们上车出发,一边来到大门口。司马亭匆匆迎向他:“飞机上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现在还不清楚,但估计不会有生存者。”

“杨长安在这架飞机上。他带了一件重要的物品,你要千方百计找到。”

“飞机爆炸,人已经炸得满天飞,上哪儿找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找到有你一半。”

“什么东西?”

“一枚唐代金印。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边有人接,谁知出了这事!真是赶得巧!”

“金印?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唐代金印?难怪这边怀疑在你手里,果然是你下的黑手!”

司马亭点点头:“那边老板出价80万。现在不多说了,只要找到给你40万。你是队长,你有权对每一件行李进行检查。在收集旅客行李时你要特别注意。”

“金印那么小个玩艺儿,怎么找?”

“杨长安带的是一个褐色粗帆布旅行包,里边有一整张岐山锅盔,金印就嵌在锅盔里。”

陈周生摆摆手:“好啦,我尽力找吧。”言罢,急忙向等他的汽车跑去。

到达现场后,其他几个所的警员都相继赶到。陈周生按小队划分了片区,警察们迅速分头开始搜寻。这时,政府组织的医护、防疫、抢险等人员还没有到达现场,只有武警、公安封锁了划定的事故现场圈。

搜索开始几分钟后就进入了事故现场中心区,现场的景象使陈周生震惊不已,尽管整天与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见惯了血腥恐怖的场面,但是,这样惨烈的情景也使他不寒而栗。失事现场距鸣犊镇嘴头村西200米,机头、机身、机尾、机翼分散成四五段,散落在直径约两公里的村外农田或麦地、河滩上。在黄熟的麦地上、沪河滩上、稻田里、农民的鱼塘里,到处是惨不忍睹的遇难者遗体。

十多具尸体收装集中完毕后,开始搜寻行李物件。陈周生安排二人一组往12个钟点的方向推进搜寻,每隔半小时把收集到的行李物品送回集中地,再继续向前推进,直到一公里范围内全部搜寻完毕。

半个多小时后,第一批行李从各个方向集中到中心地。陈周生把这十余件行李扫了一眼,眼前不由一亮:那不是一个褐色粗帆布包吗?当警员们又返回继续搜寻后,陈周生对正在给行李贴封条登记的小王说“这里我来,你到前面那个鱼塘周围再仔细搜寻一遍,那里树多草深,不要有遗漏。”

小王离去后,陈周生又四周看了看,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便飞快地打开帆布包,一块厚厚的锅盔出现在眼前。一看见锅盔,陈周生心狂跳起来。他再一次扫视四周,然后掰开一看,果然,一个方寸大小的东西显露出来,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不用再看了,肯定是那个东西。陈周生心跳不止,听司马亭讲这件事时,他也只是应应而已,心想根本没有找到的可能。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市地各级增援的武警、公安干警上千名,他要想找这样一个小东西,简直是大海寻针。没想到,这针竟然真的寻到了。在手中掂量片刻,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惊喜。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呼喊,是有人发现了什么。陈周生知道,所有参与现场搜救的人员都将经受严格的检查。作为刑侦队副队长,他也不能例外。虽然东西体积很小,但要带回去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把这东西先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能找到的地方,等回头再来取。主意拿定,陈周生把金印装在衣袋里,把帆布包整理好,贴上封条。然后站在高一点的位置上,对自己所在方位作出判断。这是在鸣沙镇东村西头200米处,一棵大柳树下有一片乱坟岗,就放在那里。陈周生瞅瞅,周围的人离他都有几十米远,都在埋头专注地寻找散落在草丛里的失物,便快速走近第三个坟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把锡铂纸包着的金印塞进一个石洞里。做完这一切,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但陈周生心里也是噗嗵噗嗵直跳。眼前不由浮现出司马亭那双藏在金边眼镜后面的深不可测的眼睛。

知道司马亭好多年了,但真正认识他并和他不明不白地拴在一起却是三年前的事。那年开春的时候,陈周生从一个线人口里得知宝鸡一带几个文物贩子挖出了一批东西,便撒下网盯着,准备在他们出手时人赃并获。盯了好几个月,发现一个南方来的大老板在这一带乡下周旋。陈周生带了几个警员化装成当地村民,对这个老板的活动进行了全面侦察。直到他买了铜器返回X市酒店时,陈周生才将其人赃并获。

老板叫费家祺,面对陈周生的质问极力狡辩“这不过是几件民间仿制品,买来品玩罢了。”陈周生冷笑道:“仿制品?你到乡下盗墓贼那里买仿制品?”费家祺说:“真的是仿制品。不信,我给你叫一个鉴定专家,让他看是不是假的。”

“鉴定专家?你口气倒不小!你给我叫来!”

费家祺说:“我这就叫,他就是你们省上的文物专家司马亭。”

“司马亭?你认识他?”

“是的,是的,多有交往,我们还是朋友呢。”

费家祺用大哥大打了电话,一会儿司马亭就来了。

司马亭中等身村,国字脸,戴副金边眼镜,目光深邃,说话慢条斯理,为人和蔼谦逊,一派儒雅风度,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是X市市文管局研究员,是省内有名的文物鉴定、修复专家,学养丰厚,在X市文物、古玩界有着较高威望。警局在破文物案时曾数次请司马亭来鉴别文物,司马亭知识淵博,且为人谦和,给陈周生留下很好的印象。这几件东西陈周生心里也没底,让司马亭鉴定一下对办这个案子倒是有利。司马亭落座后把装在麻袋里的几个铜罐扫了一眼,微笑着轻声对陈周生说:“陈队长,不用紧张。让你的警员先出去,我们慢慢讲。”

陈周生把几个刑警都支出去了。司马亭款款说道“现在西岐一带的农民作假手段可是了得,他们事先把仿制品扔在粪池里泡一二年,加速氧化,然后埋在荒僻的山坡上,在时机成熟时故意放出风说发现了文物,甚至当着买主的面开挖,让你觉得绝对假不了,这种手段很多农民和文物贩子都会做。”

陈周生指着麻袋里的东西问:“那这些东西?”司马亭笑而不答。费家祺给陈周生点上烟,把一个纸包塞进他手中:“陈队长,交个朋友,以后还请多照应。”

陈周生感觉到那个纸包的分量,起码是二三万块钱。这更说明这些东西绝不会是仿制品那么简单,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司马亭笑微微看着陈周生:“陈队长,我知道你是个廉洁奉公的好警官。不过呢,这年头开放搞活,不要太苦了自己。只要不出原则的事情,不要太认真,多个朋友多条路,对大家都好。”

陈周生为难之际,费家祺把钱塞进陈周生的皮包里,热情地说:“陈队长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今天我请客,走,把警官们都叫上来,大家好好喝一杯!”

……就这样,和司马亭、费家祺有了这种微妙的关系之后,陈周生得了不少好处。虽然又有过几次偷放费家祺走私文物的事情,但陈周生没有觉得太大的压力,有司马亭打幌子,他说是假的,陈周生没有太大的责任。可这一次就不同了,陈周生监守自盗从警察变成了贼,这个感觉真他妈不好受!陈周生心想,这一次能把这40万元拿到手,以后可再也不沾这种事情了,今后,再也不见这个司马亭了。

当晚11点,刚回到家的陈周生接到司马亭打来的电话:“情况怎样?”陈周生只回答了一个字“嗯。”司马亭明白东西找到了,便说:“后天在秦人茶馆请你喝茶。”

三、秦西民

是一枚什么样的金印,引起警方如此高度的重视?

实际上,就连负责调查此案的付智林也是在一个月前才得知这枚金印的存在,在此之前還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推论而已。直到和已经卸任的市文管局长秦西民交谈,才得知这枚金印的确存在,并了解到司马亭调包窃印欲和费家祺交易的重大案情。

20世纪80年代中期,市文管局局长秦西民从民间发现了一枚刻有“太子李建成”字样的金印,是从一个李氏家族后人家里发现的。秦西民一直认为这款金印应该有两枚,另一枚是“秦王李世民”。李氏后人也说似曾记得祖先传说有两枚,但另一枚从未见过。这枚金印在文物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对这枚金印的鉴定、收藏、考据、论文,一切工作都齐备了,但秦西民一直不结案。他坚信,那一枚金印一定还在这一带的村民手中。他一定要找齐另一枚才肯罢休。为此,省、市文物部门开了多次会议,为此争论不休。有人认为李世民那一枚随他下藏了,或者说根本没有那一枚,因为史书并无记载。但秦西民坚持自己的推断,在扶风、岐山县一带寻找了好些年,终是不见踪影,直到1993年带着遗憾退休。

退休后的秦西民一直没有放弃追寻这枚让他念念不忘的金印。

起初,秦西民经常下乡四处打听,整日里在小镇村问奔波。后来,干脆在西岐乡下住了下来,一面考察周塬青铜器发掘情况,一面写他的已经持续了十年的尚未完成的专著《周塬青铜器》,同时,一个村一个村地打听李家后人的去向,追寻金印的下落。

西岐一带的周塬,是西周的发祥地,更是考古史上最辉煌的西周青铜器冶炼基地。在秦西民从事文物考证工作的几十年里,亲眼看着数以千计的国宝在这片黄土下发掘出来。从轰动文物界的“何尊”到令世界瞩目的“秦公钟”,无数珍贵的国宝级的文物为这片黄土地增添了神秘的色彩,使秦西民时时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如泰山。退休后虽然感觉到压力没有那么大了,但对文物研究的兴趣却更加浓厚。

1994年,刚过完农历年,秦西民就到乡下去了。在西岐县打听到这枚金印辗转落到一个叫杨长安的村民手里,便一路追问,千辛万苦找到杨长安后却得知,他在两天前刚刚把金印送交市文管局。

秦西民急切地连夜赶回市里,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局里。

听了秦西民的来意,司马亭一边给秦西民倒水一边说:“老师真是执着啊,还在为这枚金印奔波。杨长安送来时,我也惊喜了一下,但一看就知道又是一次空欢喜,也许,这枚金印真的不存在吧。”说着,司马亭从博物架上拿下一个纸盒,取出金印递到秦西民手中:“是个假的,要不然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了。杨长安是我前几年聘请的文物保护员,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这次虽然拿个假的来,但他有这种意识还是值得鼓励的,我还给他发了奖金。”说完,又拿出他作的记录让秦西民看。

秦西民接过金印,手就抖了起来。不用看,金印的质感、分量,一到手里就告诉他,这是一枚粗浅不堪的仿制品。秦西民感到心房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秦西民无心再听司马亭的寒暄和恭维,很快就离去。

司马亭追出门外:“秦局长,再有了新消息,我立即告诉你。”

回家的路上,秦西民心情沉重。好不容易追到了线索,却又戏布一搭,母鸡变鸭,是一枚一文不值的假印。难道,这枚金印真的与他无缘?

路过小东门的时候,秦西民信步走进古玩城,这是X市最大的古玩市场。许多年来,秦西民常来这里,一方面获取文物市场的信息,一方面监督古玩业主们合法经营也是文管局的主要工作。今天,他只是想看看市场上出现的“秦王李世民”金印的仿制品。

市场上的古玩业主们几乎都认识秦西民,有时遇上大件还请他这位局长过目呢。秦西民一走进古玩市场就被店主们围了起来,他们热情地让秦西民看他们收来的好货、新货。秦西民把几家小店的假印都留意了一下,大多都是根据他发表的论文中提出的金印型制制作的,由于谁也没见过真品,仿制得都较粗糙。有个年轻店主看秦局长在把玩假印,说道:“文管局领导这几天怎么都对假印感兴趣?莫不是找到真印了?前天,司马研究员还来买了一枚呢。”

“什么,司马研究员来你这儿买了假印?”

“是啊,他看中了一枚,我不要钱他非要给。”

秦西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年轻人面前,急切地问:“你记清楚了,是司马研究员在你这儿买的假印?”

年轻人见秦西民突然一脸严肃,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情,神情也紧张起来:“是,是啊,昨天下午都快打烊了,司马研究员来买的。”

秦局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稳住神说:“他买这东西可能是研究用吧。好了,我走了,大家好好做生意发财,违法的事千万别做,只要是正当事情我以后还是愿意帮大家的。”

走出古玩市场后,冷风迎面吹来,一个问题在秦西民脑子里盘旋:司马亭买假印做什么?刚才在办公室司马亭给他看金印时的表情就有点怪,那种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神态有点过了。接着又主动让他看收物记录,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又在无意之中得知了他买假印的消息,说明了什么?显然,只有一个答案:他用假印掉了包。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一个高层的文物管理工作者,是省内颇有名望的鉴定专家,作为秦西民的助手、多年的同事,他更知道秦西民为这枚金印付出了多大的精力,如果是真的金印出现了,他为什么突然要掉包私自留下?难道……

司马亭在大学学的就是考古专业,在基层从事文物管理十余年,调到局里后一直在秦西民身边。司马亭聪明好学,进步很快,秦西民很器重他,后来,渐渐地发现他一些不好的品质。在秦西民面前他很谦虚,但背地里却把秦西民还在研究的几个项目改头换面作为自己的研究成果发表。为此,秦西民心里留下阴影,但从没揭穿他,年轻人把名利看得重,是人之常情。但后来,司马亭在物质上的追求越来越高,穿名牌,进大酒店,戴贵重首饰。秦西民还是没有说过他,毕竟,现在人们追求高档物质生活成为一种时尚,不是自己以前那种简舍布衣粗茶淡饭的时代了。可是,看到司马亭与一些倒卖文物的人来往,不由疑窦丛生,为司马亭担忧。

他买假印的事情,似乎更佐证了这种担心。

这件事要不要给有关方面通报一下呢?至少要让现任局长知道吧。还是再问清楚一些再说吧,这事情非同小可,关系到一个人的名声和前途。

说来也巧,就在秦西民回到家心事重重犹豫不决的时候,两位不速之客突然到访。

是江涛和付智林。付智林来X后曾几次拜访秦西民,都未能谋面,据秦西民家人说,秦西民大多时间都在乡下。这次听说秦西民回到市里,江涛和付智林赶紧登门造访。

秦西民打开门一看是江局长,颇感意外:“江局长,你怎么会大驾光临?”

江局长向付智林介绍道:“这就是著名的考古学家、去年才卸任的文物管理局局长秦西民先生。”然后向秦西民介绍:“这是市局新调来的副局长付智林同志。”

坐定之后,江涛说:“秦老,不瞒你说,从去年以来,我市文物流失现象严重,走私倒卖猖獗,接连几件国宝级文物被倒卖至海外,我们受到省市领导批评。为了加强文物案侦破力度,省厅专门和广州省厅协商,调来文物知识比较丰富的智林同志到我们局任副局长,现在他正对几起文物倒卖案着手侦察。智林同志想和你谈谈,有些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付智林再次与秦西民热情地握手:“秦老师,久仰您的大名啊,一直没有机会求教。我一来就想拜访您,听说您一直在乡下。我当年在厦大学的就是考古学,对古钱币、青铜器、瓷器情有独钟。可后来进错了门,再也没有机会亲近它们啦!”

秦西民说:“那好哇,今后咱们有时间好好聊。今天你们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付智林:“刚才江局把背景情况都说了,我要找你谈谈司马亭。”

“司马亭?”秦西民又是一惊:“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在调查近几年几件大的文物走私案时,发现都有他参与的迹象,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可以肯定,他与文物走私犯有来往并在某种程度上参与了这几起倒卖案。”

秦西民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枚金印真的是被他掉包了。”

“你说什么?什么金印被掉包?”江涛和付智林同时问道。

秦西民详细地讲了金印的来龙去脉和司马亭买假印的事。

江局长:“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一定要尽快掌握金印的动向,不能让它再流失。”

付智林:“司马亭如果真的已经和文物犯罪分子沆瀣一气的话,他掉包这枚金印就是想据为己有然后倒卖给文物贩子,以谋取重金。”

江涛和付智林都为获取如此重要的情况兴奋。临别时,付智林说:“秦老,这件事你要暂时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讲,以免打草惊蛇。我们通过这次侦破要揪出隐蔽在内部的堕落分子,打击文物犯罪活动,一定要让金印回到人民手中。”

送走江、付二人,秦西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痛心地叹道:“司马亭啊司马亭,你怎么就让铜锈迷了心窍啊!”

四、司马亭

对于司马亭来说,杨长安突然送来金印,无异于天上掉下个金元宝。

杨长安是西秦一带的农民,没有什么文化。他因1994年偶然刨得一个铜罐而结识了司马亭。1990年秋,二十多岁的杨长安在村外挖土打坯子时挖出一件西瓜大小的物件,除掉上面的积土后露出绿色的铜锈,用石块一敲,叮当作响,是铜器!杨长安一下子来了精神,铜是很值钱的,一斤好几块钱呢!回到家,杨长安把铜罐把玩了一番,藏到炕洞里。心想,这两天找到收破铜烂铁的刘跛子,怎么也能卖个十来块钱。没想到第二天大队刘文书就找上他了:“杨长安,听说你挖了个铜器,赶快交到大队,那是文物,你要不交可是违法的。”

杨长安心里骂娘,谁这么嘴快!这一天,杨长安干活都没心思。晚上一回到家,抱出铜罐犯琢磨。交了吧,自己连个屁都落不下,不交吧,刘文书捅上去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杨长安干脆把铜罐砸碎,把碎片卖给刘跛子。卖的时候,看到有的上面有文字,便把两片文字多的留下了,其余卖了九块钱。

司马亭当时是市文物管理局管理员,得知村民发现一件文物,第二天就赶到常兴大队。

杨长安被从工地上叫回来时,心里直犯嘀咕:挖个罐子没落下几个钱,倒惹下一身麻烦。看到司马亭斯斯文文,很和气,急忙说:“我在挖土时挖出一个铜罐子,准备第二天交给大队的,没想到猪拱倒了圈墙,铜罐子被压碎了。”

司马亭笑眯眯的,全无怪罪之意:“知道了,到你家里看看好吧?”

杨长安领着司马亭看了看猪圈,拿着一件破衣服“看,这是包铜罐的衣服,还划了个洞。”

司马亭说:“碎片呢?我看看。”

杨长安支吾了一阵,说:“碎片我卖了,你看要不行我把钱上交了可以吧?”

司马亭说:“不用。钱是小事,也不怪你,不知者不为罪嘛!卖给谁了,能找回来吗?”

杨长安说:“找是找不回来了。不过,我留了两片,你看看。”

司马亭一听还有碎片,急说:“快找来我看看。”

杨长安从炕角里翻出那两片残片,司马亭急忙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看到上面密密的文字,脸色一震,拿出放大镜细细看了半晌,搖头叹道:“天呐,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杨长安看司马亭脸色大变,慌忙问道:“咋地?这是个要紧东西?”

司马亭摇头叹道:“国宝啊!价值连城的国宝,就这样毁了!”

杨长安仓皇问道:“国宝?”

司马亭:“你知道这个罐子值多少钱吗?几十万,上百万!那钱能把你这炕堆满!你为了卖九块钱把它毁了。”

杨长安睁眼张嘴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害怕起来:糟了,这下惹大祸了!不说让他赔几十万,一百块也赔不起啊!

司马亭把残片包起来,说“这个让我留下行吧?”

“当然。当然。”

杨长安忐忑不安地望着司马亭,不知司马亭会如何处置他。

司马亭却并不见发作,满面春风地打量着屋里屋外。站在院里,指着屋后的土塬说:“你知道吗?那就是西周之塬,西周时期这里是辉煌的京都,那塬上就是古人冶炼、铸造青铜器的地方。所以呀,你们脚下的黄土里,不知埋着多少宝藏。”

杨长安嗫嚅着问道:“老师,你看我这事?”

司马亭回过神来,这才明白杨长安为啥半天不说话。笑道:“不知者不为罪。这次不怪你,以后可要有保护文物的意识啊!”说着,司马亭掏出一张名片,还掏出50块钱,一并交给杨长安:“这是我的电话,今后发现有什么东西就赶紧给我打电话。这50块钱你留着,以后有事来找我时也有个路费钱。”

送走司马亭,杨长安把那50块钱捏了又捏,心想真他妈遇到贵人了,惹这么大事没收拾他,还给他钱,你说说,这省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哪像乡里、村里这些小干部,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

那时的司马亭是个十分敬业的文物管理工作人员,X市是文物重镇,周边一带时常有重要文物发现,因而,国家、省上对文物管理工作十分重视,给文物管理部门专门拨有经费,用以发现、保护文物。司马亭用这笔经费在农村发展了十来个文物保护员,主要是为他提供信息。虽然多数都是白扔钱,但一旦有那么一二个人给他报来信息,常常都是有重要价值的。

杨长安就是这样,从1990年见面后,到文管局来过好几次,有一次送來一面汉代铜镜很有价值。1994年3月初的一天,杨长安突然打来电话,说是有重要东西要送来。司马亭喜出望外,放下电话后就急不可待地琢磨起来。会是什么?又是一个西周铜器?还是一件有文字的鼎吗?这些年来,司马亭事业上成就卓著,不光发表了不少在国家文物界颇有影响的论文,还亲自发现了几件颇为珍贵的文物,被省博物馆、北京故宫收藏。去年已调到X市文管局任文物研究员,副高职称也批下来了,成为陕西文物界最年轻的专家。杨长安要是再能为他带来一件好东西的话,他的事业又将迈出一大步。

下午时分,杨长安气喘吁吁地走进司马亭办公室,带着一身汗水和臭气。

“来,先喝杯凉开水。”司马亭给他倒上开水,打量了一下,并不见杨长安拿什么东西。“这么急,有什么事?”

杨长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我看见我乡党手里有这个东西,他说是金子的,我看不来是金的还是铜的,但上面有字,我知道,有字的东西就值钱,我对他说,这东西要是拿去卖就犯法,我帮他上交还能给他奖金,他就让我先带来了。”

司马亭打开布包,原来是一枚金属印章。戴上手套,轻轻拿起,司马亭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沉甸甸的分量告诉他,是金的。再大致看了一下印文,心中一震:怎么会是它?这怎么可能呢?但凭手感、凭气味,是那么熟悉,是真的。

司马亭不敢再看,他的手已经抖了起来,心跳也在加剧。

司马亭放下放大镜,摘下手套,镇定了一下,对杨长安说:“很好,你为X市文物界作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这是一枚古代印章,是铜的,虽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文物,但对研究那个朝代的历史还是有用的。”

听到不是金子的,杨长安有些失望地站起来“那,这东西?”

司马亭拿出500元钱递给杨长安:“东西先留在这儿,等鉴定了以后才知道它的价值。这500元钱,你和你乡党一人一半,等鉴定出来以后,要是能送省上或国家收藏,还会给你发奖金。”

杨长安见这么个小东西挣到几百块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高兴地说:“司马老师,你这人真好,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文物。”

司马亭送走杨长安,看看四下无人,急忙关上门,坐在工作台前细细端详这枚金印。印长宽5厘米,高4厘米,龟形纽、龙形纹饰精湛,形制完美,印面“秦王李世民”五个篆体字清晰入目,铁钩银划,苍劲有力。漫长的岁月给它的表层附了一层薄薄的金锈,龟形纽上部常被人用手抓的地方,像是一层包装纸被撕破了似的,金印的内质裸露出来,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和在秦西民那儿见到的“太子李建成”一印丝毫不差。

天呐!毫无疑问,是真的,真的!

早在十年前,司马亭就知道这枚金印,也知道秦西民为此付出的心血。

这个晚上,司马亭久久难以入眠,这枚金印使他寸心大乱。第一个念头是立刻告诉秦西民,告慰这位把毕生精力奉献给X市文物研究、保护工作的老学者,给金印一案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是,另一个念头是那样有力地在心中萌动:留下,人不知,鬼不觉,堪称天赐良机。想想秦西民先生退休后生活清贫的种种窘态,为什么不为自己今后留条后路呢?

第二天,司马亭来到小东门古玩市场。看了几家古玩店后,果然发现了一枚相同的铜印。司马亭拿起来在手里把玩着,店主们大都认识司马亭,这个年轻的店主也不例外。他见司马亭瞅他的东西,忙上前讨好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样的假玩艺儿不敢污了老师法眼,老师喜欢瞅着玩的话,只管拿走,分文不取。”

司马亭笑而不语,扔下100元钱,说:“包一下。”店主立刻用黄裱纸包了装进一精致的小盒子里。

当晚,司马亭在工作日记上记下:某月某日,收西岐县农民杨长安交来铜制假印一枚,付文物保护费500元。

这枚金印使司马亭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五、费家祺

如果没有认识费家祺,司马亭本应该是一位成就卓著的文物管理者和文物研究者。从认识了费家祺,他就开始了玩火的游戏。

初识费家祺是在1991年初。那年X市举办了首次民间文物拍卖会,司马亭作为X市首席文物鉴定家对拍卖品作背景介绍。拍卖会结束之后,费家祺在馆门口拦住他:“司马先生学识渊博,令人佩服。费某心仪已久,想请司马老师一同坐坐,可否赏光?”

在拍卖会上,司马亭就感到这个费家祺来历不凡。他对普通的没有收藏价值的东西不闻不顾,对好东西却是志在必得,不惜高价收藏,最后,几件有价值的文物都被费家祺夺得,说明这个人不仅实力雄厚而且颇有眼光。出于好奇,便答应了费家祺的邀请。

费家祺出手阔绰,这一坐可是非同小可,把司马亭拉到X市最高级的古都酒店,点大菜要名酒,极尽奢华。推杯换盏之间,二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识恨晚之意。交谈中,司马亭得知费家祺是南方名声颇大的收藏家,腰缠万贯,拥有不少罕见的珍稀古玩。

分手时,费家祺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给司马亭,司马亭怎能无缘无故受人钱财,坚辞不收。费家祺说:“这是司马老师的劳务费。”司马亭说:“荒唐,你我首次见面,何曾劳务于费先生?”费家祺笑道:“光凭先生今天在拍卖会上的讲授,都应予以重谢,要不是先生学识渊博,精彩介绍文化背景,我怎能收得这几件好东西?再说,今后少不了要讨扰先生,就当作拜师礼吧。”司马亭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这之后,费家祺每来秦地都要首先造访司马亭。起初,司马亭也就是帮他鉴定一些东西,后来,费家祺几次从民间搞来违禁的青铜器,让司马亭给他开出证明说这是赝品,顺利带出境。有一次被陈周生连人带物扣下,费家祺打电话叫来司马亭,司马亭斡旋一番,陈周生和费家祺化敌为友,收下了费家祺的重金。从此,费家祺在陕西境内淘宝更加方便。不过,此人倒是很重义气,每次得手,都给司马亭、陈周生厚礼相赠。

司马亭何尝不知这是玩火呢?也曾想过要及早收手,没想到,不但没收得了,反而往前又迈了一大步。

就在飞机失事的前一个月,费家祺又一次来到x市,打电话约司马亭到北门的大明宫酒店。司马亭在话音里流露出为难之意,费家祺却说:“这次我来不做任何事情,只想和你叙叙旧,咱们一同好好轻松一下。”司马亭无法再推辞,便乘车往北门赶。

走进北郊大明宫酒店大堂,一个美丽的小姐迎上来轻轻问道:“是司马先生吗?”司马亭以为是酒店的门迎,没多在意,点点头。“先生请,费先生已经在包间里等候。”

上到四楼,随小姐走进一间大包间,包间甚是豪华,分休息厅、商务厅、餐厅。费家祺迎上来一迭声地说道:“司马先生肯尝脸,我太感谢啦!”

司马扫视一番:“怎么还有其他客人?”

费家祺说:“没有,就咱们,好好地聊一聊。”

“就咱们两个人要这么大的包间,太奢侈了。”

“平时总是忙生意,俗务缠身,今天什么都不想,对酒当歌。”

寒暄一番,二人落座。司马亭这才发现,刚才那位小姐坐在自己身边,脂香粉气缭绕不绝。费家祺道:“这是我的秘书温乐玉,你就叫她乐玉好了。”

温乐玉站起身粉面含笑伸出手:“能和司马先生相识,太荣幸啦!我一向敬仰有学问的人。”

司马亭忙握住那温热的小手:“谢谢小姐。我只是搞點儿古董研究,算不上什么学问。”

费家祺笑道:“乐玉跟司马先生好好学学,司马先生可是文物研究界的泰山北斗。”

“哪里哪里,费先生夸大其词,夸大其词。”

说话间,几道大菜已经上桌。帝王蟹、油焖鱼翅、石斑鱼等,还有些菜司马亭叫不上名字。

“费先生,就咱们三个人,不要浪费。”

费家祺笑道:“只点了几个平时不太吃的,别介意。”

乐玉已经倒上茅台酒,一番推杯换盏,司马亭才发现,这个温乐玉倒是个海量的小女子,不经意间才发现,已是第二瓶了。不觉间喝完了两瓶,费家祺还要开酒时,被司马亭坚决止住。

“不行了,我已经醉了。回不了家了。”司马亭取下眼镜擦拭着,但连眼镜都拿不稳了。费家祺过来扶着司马亭:“休息会儿再回吧。给你留的有地方。”

司马亭站起身来才感到确实喝醉了,身子飘飘然,脚像踩在棉花上。乐玉小姐抬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腰,扶着他往出走。虽是醉得不轻,司马亭还是感觉到乐玉小姐身上的温热和香氛,那黑亮亮的长发就在脸上拂动。司马亭真感到醉了。进了电梯,乐玉小姐把他抱得更紧了。如果说一开始,司马亭还有点矜持,身体僵硬地扭向一旁,这会儿在无人的电梯里,他从心里和身体上都完全放弃了拒绝,甚至还低下头打望了一眼乐玉,真是个年轻美丽的妙人啊!

也不知道上到几楼,进到房间里。乐玉把他搀到床上,替他脱去外套,又打来热水,替他擦了脸。当乐玉给他脱鞋时,司马亭挣扎着:“不不,这太不好意思了。”乐玉说:“老师别客气,能为你做这么点小事是我的荣幸。”

香风柔意断人肠。司马亭难以拒绝,干脆闭上眼睛:随她去吧。迷迷糊糊地,觉得乐玉为他洗了脚,又抱起他的上身为他脱了毛衣,直到脱他的裤子时,司马亭惶然抬起身:“不,不,乐玉小姐……”

乐玉小姐粉面含春,笑盈盈地望着司马亭:“老师是嫌弃我喽?”

司马亭忙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话未说完,乐玉俯下身子用红红的热唇堵住了司马亭的嘴……

次日晨,司马亭走进餐厅时,费家祺已经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等候了。见司马亭走进来,费家祺站起身笑微微打量着司马亭。

迎着费家祺诡谲的眼光,司马亭在他胸前轻轻一捶,意味深长地说:“费先生,你害我晚节不保啊!”

费家祺再次打量司马亭。经一夜风流,司马亭面颊红扑扑的,春风满面。虽是埋怨晚节不保,却是满面笑颜。费家祺笑道:“晚节是做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先生昨晚一定赛过活神仙。再说,以先生不惑之年正是事业精进、享受生活的好时光,何谈什么晚节?”

司马亭点燃一支烟,微微笑道:“费先生,你费尽心机算计我,想做什么,说吧,鸡鸣狗盗的事我可不能做。”

“哪里哪里,司马先生误会了。我虽是个商人,为铜臭所累,但也是一方商贾,哪至于那么不堪。我对先生学识佩服得紧,又是多年的老友,应该有福同享嘛。”

司马亭说:“我这样的穷朋友怕是有负费先生的厚望哟!”

“司马先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一生辛苦把自己的学问奉献给文物考证事业,自己得到了什么?我知道你洁身自好,我也不想让你在我们这个水潭里陷得太深。我想和你做一次实质性的交易,改善一下你的生活工作状态,不影响你今后的事业,你还是做你声名显赫的研究员。”

“我只会看看古董,那都是过手烟云,我能和你有什么交易呢?”

费家祺微微笑道:“司马先生过谦了。我想,先生半生行走古玩行当,总应为自己留点防身之物吧?”

“防身之物?”

“对,把你收藏的宝物由我转个手,为你创造一笔巨大的财富。”

司马亭摘下眼镜擦拭着,半晌无语。

费家祺说:“司马先生不必为难。想好了再定。好东西一件足矣。”

司马亭感到心中的堤坝崩溃了。自己当初把那一枚金印留下来,已经埋下了蚁穴,那么,今天也是必然了?

“好吧,费先生,明天我让你看一件珍宝。但说好了,只此一回,今后我可以帮你看看东西,但决不涉及此类事情。”

“那当然。我说过了,只此一回,我能从你手中得到至贵的珍宝,你也足以改变下半生的生活。”

司马亭神色黯然。

“好了,去吃饭。乐玉小姐还等着呢。”费家祺搀起司马亭向餐厅走去。

六、玄武门

次日傍晚,司马亭再次来到大明宫酒店,把一张照片递到费家祺眼前。

“嗯,这不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嘛!”

“是,小小的印章,可是价值连城啊!”

费家祺端详了一番,不以为然地摇头道:“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

司马亭微微笑道:“来,喝茶。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虽在X市淘宝多年,但对X市这个古老厚重的古城还是知之甚少啊。”

费家祺举着照片细细端详,一边说:“那是那是,X市这个城市太神奇了,司马先生你快讲!”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北门,过去叫玄武门,著名的玄武门事变就发生在这里。”

“玄武门事变?和这个印章有关系?”

“公元617年,李渊在李世民支持下在太原起兵反隋并很快占领长安。618年,杀隋炀帝建立唐朝。新王朝建立后,李渊为立谁为太子犯难了。按封建的宗法制,李渊称帝后只能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但在李渊这里却不是这么简单。长子建成虽也是跟随左右征战多年,但二子秦王李世民文韬武略屡建奇功,最重要的太原起兵就是李世民的谋略。太原起兵前,李渊曾许诺:事成则立李世民为太子。现在夺得天下,李渊却左右为难:立长子,李世民怎么办?立次子,长子岂能甘心?李渊犹豫不决,一放就是好几年。

“李渊的优柔寡断,加速了诸子的兵戎相见。李建成与李元吉结成同党,拉拢李渊宠爱的妃子们,让她们在李渊面前说李世民的坏话,使李渊逐渐疏远了李世民。建成虽自认志在必得,但还念几分兄弟情份,李元吉却是一再撺使大哥早下杀手,一面争夺兵权,一面进一步谋害李世民。一天,李建成请李世民去太子宫喝酒,谁知他在酒里下了毒,李世民喝了几口就腹痛呕吐。多亏陪席的李渊弟弟、淮安王李神通救护及时,李世民才保住了性命。公元626年7月2日,李世民向李渊告发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阴谋,李渊决定次日询问二人。李建成获知阴谋败露,决定先入皇宫,逼李渊表态。他没想到的是,秦王李世民已经策反了宫城北门玄武门执行禁卫总领常何本,李世民亲自带领100多人埋伏在玄武门内。李建成和李元吉一同入朝,待走到临湖殿,发觉不对头,急忙拨马往回跑。李世民带领伏兵从后面喊杀而来。李元吉情急之下向李世民连射三箭,无一射中。李世民一箭就射死李建成,尉迟恭也射死李元吉。东宫的部将得到消息前来报仇,和秦王的部队在玄武门外发生激烈战斗,尉迟敬德将二人的头割下示众,李建成的兵马才不得已退去。

“李世民进宫后跪在李渊面前,李渊纳闷:要来的不是建成和元吉吗?未等发问,李世民手下将建成和元吉的人头端了上来,李渊大惊。李世民将事情经过上奏。李渊也只好顺势应变,当即立李世民为太子。两个月后,他就传位给李世民,自己做‘太上皇去了。”

“这场手足相残的流血事件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玄武门之变。玄武门之变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大唐王朝,如若不然,历史上的唐朝就是另一番样子了。玄武门之变发生后,李渊一下子衰老无用了,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在他死前这段时光里,手里常常攥着两枚金印,一枚‘太子李建成,一枚‘秦王李世民,整日蹉跎叹惜。李渊在数年前就刻下了这两枚金印,每当为立谁为太子而踌躇不决时,就反复把玩这两枚金印。李渊驾崩时,把这两枚金印传给了李世民。想来李渊对长子的怀念是至深的,对李世民弑兄杀弟大概多少还是有些怨恨。李世民一直把这两枚金印带在身边。”

听完这个故事,费家祺惊诧不已,再次把照片举在眼前细细打量,摇头叹道:“神奇,X市这个城市太神奇了!后来呢,这金印是怎么再现人世的?是别人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如果是在墓里,那我们今天还见不到它,因为李世民墓保存完好至今未被盗。这两枚金印没有随李世民入葬,我想他可能不愿让这份使他终生负疚的象征物再随他在阴世。这两枚金印应该是由他最亲近的管家收存,历经千年风雨,在民間流传至今。”

费家祺问:“另外一枚呢?”

“另外一枚是‘太子李建成,于1988年收藏于省博物馆,这枚金印的发现完全是偶然。那年秦西民在武功县调研时在一位市民家里发现了这枚金印,动员这位市民把印献给了国家。这位市民是李氏家族的后代,据他说记得祖先传下这枚金印时说过原来有两枚,‘文革期间被抄家时丢失了一枚。秦西民先生对这件文物很重视,又在民间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秦先生断定,除‘太子李建成金印之外,另一枚一定是‘秦王李世民金印,并且在论文中提出,这两枚金印为李渊所制,属‘闲印一类,而另一枚一定还在民间。事实证明,秦先生的推断完全正确。”

“那么说,这一枚在你手里?”

司马亭笑而不语。

费家祺急切地问:“它值多少钱?”

司马亭摇头道:“我只知道它的文物价值,经济价值可不是我的范畴。你先调研一下它的市场行情,再告诉我出价。”

“这个你放心。咱们就说好了,这东西你给我留好,下次我来咱们就进行交易。”

司馬亭面色沉郁地说:“你可要小心做好一切,弄不好我就身败名裂。”

费家祺说:“放心吧,司马先生,我懂。就是有个三长二短的也和你没关系。走,吃饭去,乐玉小姐还等着你呢!”

半个月之后,费家祺电告司马亭,他将出160万购此印,并迫不及待地要来X市,被司马亭否了:“这一时期X市重点打击文物走私,你若来寸步难行。”司马亭定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一面放风费家祺要来X市,一面却派不起眼的文物小倒杨长安乘飞机送往广州。为此,费家祺寄来一卷特用的锡铂纸,这种特用锡铂纸是进口货,它有一种特殊功能,可以使检测仪的光束对它无效。而且放在什么物质里面就和那种物质融为一体,这样一来,它可以确保金印平安通过机场、火车站的检测仪,司马亭正是使用了这种锡铂纸包装这件金印,才使杨长安顺利上了飞机。想不到这架飞机偏偏失事,幸好有陈周生使金印失而复得。不可以再有闪失,司马亭决定亲自带金印去广州。

尾声

司马亭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警方对他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

当确定司马亭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后,付智林和江涛定好行动方案,自己率队乘飞机先期到达,对司马亭全程监控,准备在他与费家祺交易时人赃并获。行动前,刘卫国问江局长是否对陈周生采取行动,江局长摇摇头:“再等等,我希望他自己到我面前来。”

直到出发前,陈周生也无表示。江涛让刘卫国带陈周生一同赴广州。

司马亭和费家祺约好在一家酒店交易。没想到刚坐下没一会儿,付智林带着几名警察就出现在面前。

看着笑眯眯的付智林,司马亭站起身招呼:“付局长,你们来广州破案?”

付智林说:“是啊,犯罪分子跑到哪里我们就得跟到哪里。”

司马亭道:“辛苦辛苦!我也是昨天刚到,费先生请我鉴定个小东西。来,一块喝一杯?”

付智林挥挥手:“酒就免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也开开眼?”

司马亭从椅子上拿过一个清花瓷瓶:“赝品,一文不值的赝品。”

付智林接过瓷瓶细细把玩,微微笑道:“司马研究员真是法眼独到啊,我就看不出赝在何处,我看挺好的嘛!”

司马亭眼角一扫,看到几名警察板着脸走到他和费家祺身旁,脸上僵硬起来。但还是堆起笑容,把一只放大镜递到付智林手里:“你看,这个赝品虽然模仿得很像,但经不起细看,放大镜下能看出这个瓷胎的质地粗糙,绝非景德镇平顶山瓷土所造,另外,上釉和印花也显过重,一看就是近代仿品。”

付智林用放大镜看着青花瓷瓶,同时眼角瞄向司马亭身后的放物架,上面有一只很普通的提包。而费家祺身后则是一只精致的手提箱。随便看了几眼,付智林笑道:“是啊,这样的赝品岂不是污了司马研究员的法眼?好东西在哪儿呢?让咱们也饱饱眼福。”说着,伸手去拿司马亭的提包。

司马亭并不阻拦,微微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几个苹果。来,我给付局长削一个尝尝。”

付智林目光扫向司马亭。司马亭虽然笑容可掬,神态自若,但伸过来要拿包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惊慌。在付智林取包的时候,司马亭的手本能地伸向包,但付智林却依然把包拿到自己面前,使司马亭那只手僵在半空,往后退的时候不由抖了起来。

付智林说:“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往包里一看,只有五个很大的苹果,每一个都包装得很精致。付智林选中了一个最大的,刚一拿到手里,沉沉甸甸的分量立刻把胜利的喜悦传遍全身。司马亭此时脸色发白,低头不语。费家祺拎起箱子说:“好了,你们老乡聊吧,我就走了。”站起身被身后警察按住。付智林说:“别急嘛!刚才看的是赝品,这次我让你看一件真正的好东西。”说着,取下苹果上的包装袋,然后,细心地揭下一层薄薄的透明胶带,轻轻一揭,苹果一分为二,从中间取出一个用特殊锡铂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方寸大小的东西。

刘卫国、王义给司马亭、费家祺带上手铐。

付智林回过头对陈周生说:“这个东西你很熟悉吧?”

陈周生看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警察,无言地伸出双手。

付智林把锡铂纸一层层揭开后,金灿灿的唐印显露出来。

至此,李世民兄弟二人总算是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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