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饿不饿

秦绿枝

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每天都要练功，练功以外的时间大部分消磨在沉思里。你以为他就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么？不是，他是在想他的戏，想戏里面的“理”。

这是他自小学戏延续下来的习惯。盖叫天说：“那时师父教戏，不爽爽快快地教你，先跟你绕上一大圈儿。”

舉一个他学《武松打虎》的例子。师父先把他叫去，问：“武松几岁了？”盖叫天回答武松几岁。又问：“他现在干什么？”盖叫天回说是出门。再问：“出门干什么？”盖叫天想了想，说是因为家乡闹饥荒，出门找饭吃。师父说：“这就好了，你再想想看，饭没有找到之前，肚子饿不饿？”盖叫天说：“当然饿。”师父说：“那么饿的时候，走路是副什么样子？”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盖叫天一早起来练功，直到此刻还滴水未进，被师父一提，顿时觉得肚子空得难受，人也有点支撑不住，晃晃荡荡。于是，师父关照他吃饭去。吃完了饭，师父再把他叫去，问他吃饱了没有。接着，师父又问他：“刚才没有吃饭的样子记得么？”盖叫天说：“记得。”师父说：“既然记得，那么你现在做给我看看。”盖叫天便回味着饭前挨饿的情景做了一遍。

原来，老本子的《武松打虎》是从武松离乡开始，一上来，武松是带着一种饥饿难当的心情去找柴进的。师父跟盖叫天兜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就是要他领会武松当时的处境。因为盖叫天有自己挨饿的经验，这样，到了台上便显得真实了。

（摘自《采访盖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