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柏的陶艺手作情结
2018-09-18黄怡
黄怡
质朴随和,平静内敛,一身布衣,这是陈良柏给我的最初印象。在他来福建前,我不曾见过他。在接触他的陶艺作品后,更觉器如其人。不论是茶器套件还是单品,都洋溢着满满的,浓烈的手工味道,安静,却又隐隐透着灵动韵味,宛如他自己的体悟: “我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团陶土摩挲,我感觉它是有温度,会呼吸的活生生的东西,就是这种一个人与泥土对话的状态,让我觉得自在,欢喜。”
这样的对话,陈良柏已经坚持了三十载。诚然,陶艺创作的过程总是充满许多变数,但他却深深为此着迷。又由于年轻时代在大学修的便是陶瓷玻璃工程专业,因此比同行业者更多了一份理性与实验的精神。而台湾陶艺发展的理念基础也大多以理性与务实为基调,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自己的区域风格。
用理工思维进行陶艺创作
“我一向是从理工的角度去研究陶瓷。这其中包含了对材料的质地,极其物理性等方面。陶瓷的应用领域其实非常广泛,跟艺术创作不大一样的是,其它艺术门类的创作主要取决于创作者的主观意图,例如雕刻、绘画、雕塑等,作者凭丰富的经验和感觉去把握。但陶瓷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创作者须得每次等开窑刹那才会知晓谜底,决定那一炉子作品的成败结果被许多变数所左右。但不论如何,最关键的前提是你必须对原料的材质非常了解。”
据陈良柏回忆,台湾的陶瓷业在三十多年前不论工业用品还是日用品基本是以流水线生产为主。不过,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台湾,现代陶艺创作理念也已开始逐渐萌芽,影响了许多有志从事陶瓷艺术创作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陈良柏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还年轻,创作念头天马行空,总有一些脑洞大开的构想,也非常想拥有极具个性色彩的作品。那时候由于一些机缘,从原料的获得,到泥料的选制、配制,再到釉药的调制,一直到烧制,一整个过程都是由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因此每个环节都是在亲力亲为,这其中便有许多可以琢磨和玩味的空间。这意味着我可以从泥料和釉料上去进行改变,因此可以产生出许多不同形态的风格。”
那时候的台湾.社会包容性极具弹性,不拘泥于任何形态,加上一群创作热情洋溢的同类人,整个陶艺创作行业汲取了自由的呼吸,获得了健康良性的发展,虽然从事的人不多,但社会氛围特别好。在后来,渐渐地,一些关于陶艺教学的推广活动也开始出现了。陈良柏也加入了这支队伍。一开始是在幼稚园做推广,后来便覆盖到小学和中学……学校的宽广包容度让小朋友们获得了有别于其他课外活动的独特体验。
在陈良柏看来,把玩陶瓷的行为不止是通俗意义上的玩泥巴那么简单,中国传统的陶瓷文化也不仅仅局限于手工操作,在更广大的领域里,陶瓷甚至被应用于半导体材料等高科技行业上,赋予它更多更有价值的现实意义。从材料科学角度来说,陶瓷业与其密不可分。但目前状况来看,许多人对它并不是那么重视,然而,陶瓷却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我们对它的认知不能仅仅局限于某个点上。
在多年的陶瓷教学推广中,除了中小学生,也有不少热爱陶瓷创作的朋友在通过系统性的技能学习后,兴趣盎然,并不满足于业余行为,走上了行业道路,使得从业人员成长的倍数逐年递增,这跟绘画的普及类似,说明了这个行业的审美意识已经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
但跟台湾莺歌大规模的商业陶瓷构建模式不同的是,陶艺创作形态一直是一部分人坚守的理想,例如在台湾一直兴盛多年的柴烧。陈良柏认为,陶瓷烧制有多种门类,而柴烧是中国的一种非常古老的烧制方式,台湾的柴烧技法传承于大陆,早几十年前便已遍布台湾,但那时候大部分地区还是以烧制生活器皿为主。年轻时期的自己创作的第一件柴烧作品便是借学长——著名的台湾陶艺大师林国隆的水里蛇窑烧制而成。
那时候,由于客观条件的局限,有些陶艺作品无法在自己的窑里烧制,陈良柏就带着作品跑去林国隆先生那里借烧,而大部分作品是在自己的彰化陶艺工作室烧制。2016年,他的一件得意作品《舞墨》经过辛勤努力创作而成,《舞墨》打破了陶瓷的凝固形态,通过波浪的镂空设计,使得整体作品充满了大道极简、万物生发的韵律之美。这件作品后来被湖南省博物馆收藏。
柴燒的魅力与影响力
湾的陶艺界人士皆知,水里蛇窑在台湾当代陶艺界具备深远的影响力。蛇窑常年举办柴烧研习,不仅极大培养了孩子们对陶艺文化的兴趣,还将办学经验丰富的老师聚在一起办各种研讨会。陈良柏认为,开办陶艺课是业界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如果各地窑区的老师也能组建自己的社团组织,为当地陶艺历史和教学建档,搜集资料,对欲要进一步深造的年轻人而言将是非常丰富的素材。
陈良柏感言,最初烧制陶艺作品的时候,自己一直觉得特别辛苦,感慨或许加入者将是寥寥无几。因为搞柴烧往往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如果作品量很大,那么整个过程至少需要几个人来合力完成,当初真的不曾预料到今天台湾的陶瓷行业会如此蓬勃发展。而柴烧是也陈良柏自觉学了一辈子也无法真正能驾驭的事。因为在烧制的过程当中总是在不断产生各种变化,发生各种意外的惊喜或“事故”。
台湾的泥料一直大部分来源于大陆和东南亚。之所以没采用台湾当地的泥料,一方面是由于台湾泥料的含铁量比较高,烧出来的器皿颜色很深,如果需要淡色调就没法实现。另一方面,在台湾产区采料需要获得矿权,要开采就要做好周边水土保持,做好环保措施,这其中的成本比烧制一炉作品的代价大很多,而从外地引进原料就可以省略很多繁琐的环节。
陈良柏说,有经验的创作者不会采购现成的泥料,而是自己亲自调料。调料的前提也要能掌握它烧制的温度,什么时候有烧熟,或者没烧熟,本人要对拿到手的泥料比较清楚。所以不仅配色是关键环节,温控也是关键。决定是否整批收料主要取决于泥料样本的收缩度、烧结度、耐温性,基本通过这三个指标来判断。
“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收缩率太大,因为那样容易开裂,万一烧坏了一半就令人郁闷了。好的制作一半是堆积了很多成本在里面,泥料本身的成本其实并不高,高昂的是所花费的功夫、时间、精力,这些才是最磨人的。而导致作品和作品之间的差距也在这里。我本人不喜欢任何方式和框架局限我的陶艺创作,我喜欢跟着感觉走,不会固定滴遵循某个方式。”
对陈良柏而言,形而下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复制和学习,但形而上的东西,创作者自身要有一定的修为,才能领会更高级的审美理念。很多人都会去复制和学习。但要复制一件东西,以现在的科技,重要肯试验都可以做出来,但精神上的东西是无法复制的。而这些对于一位陶艺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素养。
陈良柏认为,台湾柴烧之所以会盛行,因为台湾要推广本土的茶,是一定要带着本土的茶器出去,那些各地区不同样貌的柴烧茶器,因此搭上了茶文化的快车。如今的台湾也早已摆脱了日式陶艺风格的影响,诞生了具有本土特色的新柴烧风格。“我们所有的茶器在任何时候都是要配合茶,茶器永远不是主角,永远是衬托茶的配角。不应该喧宾夺主,所有器皿都要起到烘托作用。所以,当下的福建茶人更应该去思考,福建的乌龙茶应该搭配什么样的茶器,考虑其厚度、色泽、质地等,为乌龙茶注入崭新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