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花开之前都是草

王彦双

卢秀梅领着学生侍弄教室前的花池，同学们有说有笑，叽叽喳喳，仿佛一群欢快的小鸟。

只有丁小小孤独地游离在人群之外，她不会注意到卢秀梅不时地看她一眼，然后眼睛里就闪过一丝忧虑。

丁小小是个寄读生，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她不漂亮，打扮也不光鲜，一说话就脸红，甚至连看人的眼神都含着胆怯，让人一望而知她内心深处藏着的自卑。她平时坐在角落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动，像处在冬眠期的动物。久而久之，她就被同学们习惯性忽略了。

丁小小走向墙角，她发现墙角的砖缝里长着一茎细草，嫩绿嫩绿的。丁小小端祥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拔掉它，就在她伸出手触碰到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丁小小不要拔。”丁小小吃惊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卢秀梅笑盈盈的眼睛。

“那可能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株花秧”卢秀梅对丁小小解释。

“可是，那看起来就是一株草啊。”丁小小声音很小地咕哝着说。

“不是这样子的”卢秀梅仍然笑着说：“许多花没有开花之前都像是草。你看这个‘花字：上‘草下‘化，完全可以解释为：花，都是由草变化而成的！”

第二天，丁小小收到卢秀梅送给她的一个日记本，让她帮助老师写观察日记，因为这是卢秀梅作为一个生物老师的工作内容之一。

丁小小打开日记，见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任何一朵花开之前都是草。一朵花证明自己是花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出一朵花来！丁小小感到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撞出了许多晶亮的火花。

丁小小喜欢这个任务，尽管她没有说。

丁小小任何一丁点儿的变化和进步，当然逃不过卢秀梅关注的眼睛。下课的时候，她不再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她要到墙角处仔细观察那株植物，然后认真地记录下来。后来不断有同学参与进来。当然她们有时也会给植物浇浇水，让它生长得更加茁壮。在她们关注的目光里，那一茎细草已渐渐分孽成翠绿的一蓬。

丁小小不知道卢秀梅内心的欣喜，她看着丁小小一点点地抛弃自卑，很自然地融人集体，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快乐，越来越认真的学习，成绩也在突飞猛进。

那株草开花是第二年的春天。

“开花了，开花了，那真的是一株花啊！”丁小小高兴得忘乎所以，同学们都围过来，只见一丛碧绿中，数朵淡藍色的小花杂布其中，美丽淡雅，淡淡的芳香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心清气爽。

“这是什么花呢，这么漂亮？”同学们一边欣赏，一边感叹。

“这种花叫马蹄莲。”被丁小小从办公室里拉来的卢秀梅及时地讲解起来：“这种花在乡村很常见，经常生长在路边，这是一种极为顽强的花，即使车轮辗压，马蹄践踏，也无法阻碍它生长，开出美丽的花朵，所以大家才叫马蹄莲。”

“这真是一种了不起的花，身处恶劣的环境，却不放弃对美的追求，用不懈的生长，开出美丽的花朵来证明自己的不平凡，我们都应该向它学习呢。”丁小小若有所思地说。

“说得真好！”同学们赞叹着，鼓起掌来，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里，卢秀梅对丁小小赞许地点了点头。同学们发现，以前那个曾被大家习惯性忽略了的丁小小其实很美。

多年后的又一个春天，卢秀梅收到了一封来自首都某著名大学的来信。上面没有署名，但卢秀梅看了来信的内容，马上就知道是谁寄来的。其实，信上只有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写的：现在我才懂得，其实不是每一株草都有机会变成花的，因为除了自身的努力成长之外，还要有必须的雨露和阳光。您的关爱就是阳光，就是雨露，虽然您从来没说过爱我们，但我知道您一直非常爱我们，就像我们也永远非常爱您。

卢秀梅把目光从信纸上挪开，看向窗外。窗外，阳光阳丽，暖风和煦，墙角的那株马蹄莲开得更加繁茂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