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中国的“巫”

宋福运��

摘 要：巫就是人们凭借着虚构的幻想而产生的超自然力量或神鬼之力或靠着巫师的一些特异功能和本领，总之，是通过超过平常人的神奇之力对客体加以影响和控制而达到一定的心理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活动和法术。巫起源于蒙昧时代晚期和母系氏族公社早期产生的万物有灵，到了阶级社会，巫师专门化，巫术也为奴隶主贵族及巫师集团所垄断，战国及其以后，巫师失去了政治地位，巫术活动流落民间。时至今日，社会上仍有人相信巫师，巫之所以至今流传是因为它是人类学、民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滥觞和开端，也是因为它体现了人性及其复杂的心理活动，对人的精神上、心理上仍有一定的预期作用、排忧解难作用和慰藉作用。

关键词：巫；万物有灵；神奇力

一、 关于巫的概念

（一） 按照古代文献对巫的解释

巫，《说文·巫部》：“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与工同意”“象人两袖舞形”。祝，《说文·礻部》：“祝，祭主赞词者”，孔颖达疏：“读策告神谓之祝”。郑玄注：“祝，接神者也”。按学者研究，“祝”因“咒”而来，也因后世往往由男巫主祭祀、敬神，故称男巫为“祝”。工，《说文》解释说：“工，巧饰也。象人有规矩也。与巫同意。凡工之属皆从工”，宋代俆锴说：“为巧必遵规矩法度，然后为工，否则目巧也”，“巫事无形，失在于诡，亦当遵规矩”，解释故曰与巫同意。

《汉语大字典·工部》的巫字条说：“《说文》筮巫以玉事神。从霝（古同‘零、‘灵）声。灵或从巫。”有人根据甲骨文和金文，认为巫字“象两玉交错形”。

有的学者根据巫的小篆字形，认为巫像人手持鸟羽或牛尾等起舞的样子。

按照以上关于“巫”的解释，可以看出，其一，巫最早为女巫；其二，与舞形或玉器等器物有关，“无形”就是舞形；其三，“与工同意”是说巫与工一样，对“工”来说为工匠使用的规矩工具或者通过规矩工具制作的精巧物品，对“巫”来说必有专门的法器或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和让人信服的办法；其四，在古代，巫与灵，是同义词，而“灵”，就是神灵。其五，巫拥有神奇的本领，可以说是能通天地鬼神的人或者能通天地鬼神的法术。

（二） 按照当代对巫的解释

其一，《汉语大字典》的解释是：“古代从事祈祷、卜筮、星占，并兼用药物为人求福、却灾、治病的人”。其二，《辞海》的解释是：“幻想依靠‘超自然力对客体加强影响或控制的活动和法术，是原始社会的信仰和后世天文、历算、医术、宗教的起源。”

那么，巫是什么，巫就是人们凭借着虚构的幻想而产生的超自然力量或神鬼之力或靠着巫师的一些特异功能和本领，即通过超过平常人的神奇之力对客体加以影响和控制而达到一定的心理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活动和法术，或占卜、祭祀、丰庆、祈雨、祈祷，或为人治病、去灾、求吉祥等，是解决实际问题的技术，是巫师施行的巫术。比如，在原始社会时期，巫对人的来源解释就是女神女娲“抟土造人”，女娲兄妹“烟合成姻”。都是凭想象，前者靠神力，后者是超自然力。后世的鬼神附体，鬼神判案就是靠神鬼之力，而用吉利或咒人的谐音以及头发施行巫术等就是超自然力的幻想进行的巫术活动。巫师能吞针、能够喷火、能使以魔术，巫医能够为人治病就是借巫师自身的本领。总之，巫是人类最基本的行为方式之一，是各民族都具有的文化现象，也是人类早期智慧的象征。

二、 关于巫的历史流变

（一） 巫的产生

据专家研究，巫起源于万物有灵，距今二三十万年前，人类进化到了早期智人（古人）阶段，处于原始社会中期、旧石器时代中期、蒙昧时代晚期和母系氏族公社早期（母系氏族公社的萌芽和形成时期）。那个时候，生产力低下，人类对许多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比如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日食、月食流星雨、梦魇、做梦、生死等现象无从索解，而产生神秘感、恐惧感和敬畏感，于是，人们凭借着感性、直观、类比性的思维，认为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像巨人一样操纵着这一切，一切事物同人一样有生死，有灵魂、有神灵保佑、有魔鬼缠身。“万物有灵，物我一体”，人类进化到了万物有灵崇拜时期。而为了解释种种现象和摆脱困境、庇佑人类，人们自然地逐渐产生了想通过一定的方法或工具获得神灵和神奇的超自然力量，进而影响和控制这些力量。这样，在万物有灵思想观念的影响下，巫及其巫术应运而生。人们通过巫术取悦神灵，予人福祉，驱走鬼怪，消除灾难。原始人信仰的神灵众多，日月星辰，山河大地，花草树木都有神灵鬼怪附身。慢慢地，以至于每个部落也有自己最为崇拜的神灵，被视为部落的保护神，这就是图腾及图腾观念，而且其和万物有灵一样也成为巫和巫术的重要法器，人们通过实施巫术可以获得与图腾物所特有的超强能力，并得到神灵庇护。每个部落及其成年氏族成员都必须掌握与神灵交往的独特而神秘的巫术方法。母系氏族社会，最有权威、最早的巫师肯定是女性。

当然也有专家讲，在中国，万物有灵观产生于晚期智人阶段，与万物有灵联系的巫术萌芽最早见证于一万八千年前的山顶洞人的赤色矿石粉末遗存。实际上，人类经历了大约二三百万年的早期猿人、晚期猿人、早期智人、晚期智人的进化历程，经历了血缘家族公社和氏族公社两个阶段，伴随着人类的不断进化和智慧成长，早在人类初始阶段，人类不同于动物已排除了子女和父母的两性关系，到了二三十万年前的早期智人阶段，人类已发展到了母系氏族公社和族外群婚阶段，这个时候，人类的思维已相当成熟，万物有灵观的出现也就是很自然的思维现象。再说，中国境内发现了大量的诸如大荔人、金牛山人、马坝人的早期智人古人类化石及其活动的大量遗址遗存，所以，应当断定早期智人阶段，中国古人类也产生了万物有灵观和由此产生的巫术活动。

（二） 巫的发展

到了传说中的五帝时期或者黄帝王朝时期，原始末期，父系氏族社会时期，距今五千年以前，氏族内出现了若干个父系大家庭，《国语·楚语》讲的“夫人作享，家为巫史”，说的就是这个时候人人设祀敬神，家家都有通神的巫师的现状。及至四千多年前，父系氏族社会末期，距今四千多年以前，生产力逐步提高，产品有了剩余，产生了私有和家庭，部落联盟首领、部落酋长、氏族长成为氏族贵族，并拥有绝对权威，人们也逐渐形成了独立意识和对自身命运、生死的忧患意识，在日常的生活中人们也意识到和否定了自己同动植物的亲属关系。此时，图腾信仰也就接近尾声了，万物有灵观和图腾观念发展为祖先崇拜，这时候，原始宗教产生。随着阶级出现，一切要适应统治者需要，而不能听任一般氏族成员随意发挥发言，一般成员只有通过部落首领、氏族长等氏族贵族，才能与神灵交往，于是一些氏族贵族成为专职巫师。尤其在颛顼统治时期，对早期巫術和原始宗教进行系统改造，他使图腾崇拜转化为祖先崇拜，他绝地天通，即断绝天地之间的往来，禁止小民祭天。把天与地隔绝开，民与神分开，这样，家为巫史的时代宣告结束，巫术遂为氏族贵族和奴隶主贵族及巫师集团所垄断。并且巫术与早期宗教密切结合，巫术宗教化，巫术变得庄重、威严和更神秘和高不可攀，甚至成为最高统治者的重要工具。历史上夏启祈雨，商汤桑林之祷的传说莫不是重要的巫术活动。夏启和商汤作为当朝最大的巫师，亲自操手，亲自主持祈雨的巫术仪式，甚至按照巫术规则，夏启不惜杀母祭坛，商汤甘冒火焚之难。商朝时期，巫的作用和地位登峰造极，商王的活动完全与巫联系在一体，尤其商王和国家的每一项重要活动都离不开巫师的支撑和参与，商王其实就是最大的巫师，除商王外，巫师往往位高权重，成汤时六位丞相中有两位是巫师。及至周王朝建立后，重视现实，轻信鬼神，不再一味地依靠巫术解决政治问题，周公制礼作乐，整顿官制、礼法制度，从此巫师地位有所衰微。西周时期，巫师的官职有大祝、诅祝、司巫等，大祝已为下大夫、司巫和诅祝为贵族最末层“士”的地位。王公重臣逐渐远离了巫术活动。

（三） 巫的衰微

到了战国时期，奴隶制度完全瓦解，封建制度确立，新兴封建地主充满了无限生命力，巫师大多数离开了政治舞台而流落民间，甚至巫术受到了极大的怀疑和抵制，战国时西门豹治邺，就用河神的名义将危害人民的巫，扔到漳河，以儆效尤。

不过，秦汉以来直至明清时期，尽管巫师早已失去了政治地位，但巫术活动仍在统治者阶层尤其皇帝及皇宫中悄然存在，成为统治者维护统治和进行权力斗争的工具，巫术也仍在民间传播，但统治者出于维护专制统治的需要，对民间巫师进行严格限制和打击，巫的影响也远不如从前。

三、 关于巫的特质和仪式

巫的活动与超人、超自然的神奇力相联系的特质使巫术活动神奇而神秘，也使巫术活动具备了严格规范的套路仪式，很少随性而为。比如，西周时，朝廷就有巫师诅祝管理的六祈，即控制使唤鬼神的类、造、浍、宗、攻、说等六种巫术仪式，分别达到求得与神认同、求得与先祖同在、攘除灾害、攘除日月山川疫疠灾变、鸣鼓、挥茅以招神鬼去邪秽、以言辞谴责鬼怪的目的。原始社会时期，巫术仪式比较简单，人人可操作。及至阶级社会后，日益规范，程序井然。首先，对巫师的要求有讲究，巫师的能力要强，品格也很重要，最好是家传世袭，生理有缺陷或患大病不死的，这样巫师既能很好地驾驭巫术活动，也能够使人信服。巫师的装扮不同寻常，什么头上长角、铜头银额、熊豹虎罴装饰之类。其次，巫的活动与舞联系在一起，巫舞一起的特质，通过夸张的手舞足蹈的方式来表达巫者以舞娱神、降神达到期望和目的。洞穴壁画中就有旧石器时代巫舞的题材，舞有多种，诸如早在神农氏时代就有击鼓舞蹈的雷公舞。另外还有凤凰舞、牛尾舞，皮鼓舞等，尤其有名的禹步舞。第三，巫术要有特定的咒语，咒语的神力是众所周知的，或命令、乞求、比喻、诱惑。咒语是一代一代巫师口头相传的，急急如律令也是巫师口念的咒语。第四，须有法器和乐器，用以象征神力和代表目的物的物件、用来渲染道场的神秘气氛，大多用鼓，包括大型的八面鼓叫雷鼓，中型的六面鼓叫灵鼓，小型的四面鼓叫路鼓，宋时还用铜鼓。另外还有用琮、璜、玦等玉器、琵琶、筝、铁笛、铃、铜锣、月琴、钟、铙、箫等乐器和桃质剑、佛尘等。第五，核心是情绪的调动，为渲染现场气氛和感染被试对象，巫师充分调动自己的情绪和激情，从而更好地体现巫术活动的心理价值和社会价值。

四、 关于巫的影响

时至今日，社会上仍有人相信巫師，南方发达的地方，即港澳台地区，巫术活动仍有肥沃的社会土壤。巫之所以至今流传是因为它是人类学、民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滥觞和开端，它融合和内涵了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重要成分，天人合一、阴阳五行、仁义道德、纲常名教、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庄老思想、民俗禁忌、宗教文化等都可以从巫中找到基因；巫是科学的假想，甚至是人类早期的科学，医术就直接与巫和巫术活动联系在一起，就是人类早期的科学的历史见证。巫之所以至今流传是因为它体现了人性及其复杂的心理活动，对人的精神上、心理上仍有一定的预期作用、排忧解难作用和慰藉作用。

参考文献：

[1] 臧振.蒙昧中的智慧[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4.

[2] 高国藩.中国巫术史[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9.

[3] 胡新生.中国古代巫术[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宋福运，陕西省宝鸡市，宝鸡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