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镯(外一篇)
2018-09-13徐刚
徐刚
土地流转后,我把娘从乡下接到城里。不到三个月,娘就能和小区里的老人说上话了。
这天看到我下班,娘神色黯淡,欲言又止。我说,娘,有话您就跟儿子说。娘说,儿子,城里和乡下不一样,娘以前说的话也许害你。我说,哪能呢?
不久,我下班看到娘在小区门口张望。回家后,娘拿出那对祖传的碧玉镯,说,我都听说了,和你一块儿进机关的都升了官。你同学张水不如你厚道,可他家里有钱,能跑能送,去年当了科长。同事王山不如你能干,可人家上头有人,今年升了副局长。我听说你们局长喜欢古玩,你就拿这对镯子送给他,让你不总是主持工作,也能当上科长。我鼻子一酸,娘这么大年纪还为儿子操心……从没顶撞过娘的我,接过那对碧玉镯,感觉心像火烧了一樣。
过了一段时间,我望着娘期待的眼神,说,您放心吧,忙过这一阵子,待局长出差回来,我就去找局长。
去年秋后,我下班回家,远远看见娘在小区门口张望。一进家门,娘焦急地说,我听说你们局里塌方了,局长双规,那些送礼的也都出事了?娘喃喃自语,老糊涂了,害你了!这时,我拿出那对碧玉镯,说,儿子当时拖拉,没来得及给局长送,这不什么事也没有。娘看着我,愣了。
前几天,我刚提升副局长,消息就像一阵风传遍了小区。娘说,人们变得可好了,连平时不理我的门卫,现在见了都跑来扶我。城里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我说,变是旁人的事,娘当年嘱咐我老实做人、干净做事的话,我都记着,啥时候也不变。
赡养金
驻村干部小于第一次去老白家,村会计老木子陪着。情况和早前村里介绍的一样,面对关切的询问,老白媳妇只是眼泪汪汪地一遍遍诉说困难。回来后小于问老木子:“就因为他儿子拿不上两千三百元的赡养金,他家才办不上低保?”老木子叹了口气:“他儿子不拿赡养金,不光收入基数不好统计,村里投票也通不过,不能鼓励不孝敬老人呀!”
小于又去了老白儿子家。儿子和老白住一个院子。靠种二亩地生活,孩子还上学,日子过得挺紧巴。不管怎么劝,老白儿子和他爹一样,偶尔抬一下头,又低下,什么也不说。“老的不要,小的不给,这可不行!还得想法!”回来路上小于有些生气。老木子说,“就是呢!老白儿子连打工也没人愿用。镇民政办说三天后再投票看看。”
晚上挺晚了,老白听见有人敲门,原来是小于又来了。这次是他自己。只见他阴沉着脸说:“不要跟我诉苦!我告诉你们,三天后村里组织投票,你们儿子交上赡养金一切都好说,交不上我就到法院起诉他。”老两口一惊,又见他拍拍放在桌上的大信封说:“材料我准备好了,后果你们自己掂量。”说完起身走了。
第二天,老白拿着存折找到村会计老木子,说儿子把两千三百元赡养金都打上了。
第三天,老白家顺利通过投票,然后办了低保。人们说,早就该这样。
村里服装厂找老白儿子当了保安,地里活不耽误,每月有一千多元收入。
两年后,小于驻村期满要走了,老白找到他,交给他一个大信封,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信封里,是两千三百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