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唤醒植物人
2018-09-13
植物人佳美被艺术唤醒
因为一场车祸,不到20岁的广州少女佳美成了植物人。她的人生就在能不能醒来之间徘徊——如果无法苏醒,那么她将不能动、不能说话、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神经外科主治医师杨艺估算,每几十个植物人里只能出现一个彻底康复的案例。
为了让女儿醒过来,佳美的父母尝试过不少“偏方”,但都不见效。
一个多月后,医生问他们,要不要尝试一个艺术唤醒植物人的实验。“我第一时间说行。”佳美的妈妈告诉记者,尽管她此前“从来没听说过”。
发起“艺术唤醒”的是中国艺术家吴超,她此前不了解艺术治疗,创意的源泉来自她丈夫夏维伦的一场重病。巴黎商科毕业的夏维伦原本在一家大型汽车企业工作,31岁时突发面部癫痫,检查出脑部肿瘤,手术后偏瘫。康复过程并不愉快,“治疗师每天都让他读一些很无趣的重复性文字,唱一些很落伍的歌。”吴超回忆,“夏维伦说,我说话不好使了,脑子又没坏,干嘛拿这么弱智的东西给我读。”于是,吴超带着丈夫一起做艺术创作,夏维伦的身体渐渐恢复,并发症也越来越少。
吴超和夏维伦想到同病房的植物人,觉得艺术也能帮到他们。实验首先在夏维伦住过的医院展开。“如果第一个失败,(植物人)完全没有反应,医生可能会觉得这个猜想是错的。”吴超当时心里没底。
艺术唤醒持续了两个月后,2015年1月1日,吴超收到佳美妈妈的信息:“医生说,佳美醒了。”吴超和夏维伦深受鼓舞,又开启了两个艺术唤醒实验,两位植物人也醒了过来。消息传开后,许多植物人家属仿佛发现了灵丹妙药,求助信息一时间包围了吴超和夏维伦。
艺术唤醒项目做了近四年,吴超的团队日益壮大,医生、心理师、禅师、音乐治疗师、家庭治疗师纷纷加入,广州军区总医院、陆军总医院、燕郊人民医院先后参与合作。
“我们后来发现这不是唤醒植物人,是唤醒意识。”
身体受伤后与心理无关吗?
做艺术唤醒之前,吴超听广州军区总医院的白红民医生说过一个医学发现:英国科学家艾德里安·欧文分别给一位处于植物人状态长达十六年的病人和一位健康的志愿者同时看希区柯克的电影剪辑,扫描他们的大脑,发现二者表现出相似的活性。
“医学已经证实植物人是可以看影像的,”吴超说,“但我会觉得这个电影很紧张。”吴超决定为佳美定制一部影片,其中充满佳美的个人记忆。
吴超与佳美的父母和好友细致交谈,在佳美家里收集视听素材。“吴老师来我们家好几次,佳美房间里所有的用品,她都翻出来,拿到门口利用光线来拍,一些小小的线索也不放过。”佳美母亲回忆,“还让我从厨房走出来,敲卧室的门,她躺在我女儿的床上,拿着录音笔记录那个声音。”
在反复观看这些特别制作的影像之后,佳美最终苏醒了。
事后,吴超意识到自己懵懂触碰了心理学方法,去广东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读了两年心理学。2015年,第二个艺术唤醒案例开始时,心理师赵安安和朱绘霖也加入了艺术唤醒团队。
两位心理师为吴超提供了很多心理治疗方法,但这些方法都需要跟患者对话,植物人不能对话,于是吴超就用艺术手法把它们化用到视听作品中。
“生命力疗愈花园”
欧美的艺术治疗发展了七十多年,已经介入到各种疾病的治疗中。
吕素贞是最早把艺术治疗带到台湾的人之一。1999年,台湾发生“9·21”大地震,很多西方心理治疗师到台湾帮忙,“台湾人民第一次认识到,心理创伤是需要治疗的,这也引发了台湾对于心理治疗工作的兴趣。”吕素贞回忆。
2008年汶川地震,吕素贞于6月进入震区,为志愿者提供艺术治疗。“他们受到那种冲击,不知道怎么去排解,”吕素贞准备了各种黏土,让志愿者们拿在手上揉捏,“后来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有了笑容,因为艺术介入就是可以让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放松下来。”
不过,大陆的艺术治疗刚刚起步。
目前有三家医院引进了吴超的艺术治疗,都以公益项目的形式,众筹资金、招募志愿者帮助实施。“像共性化艺术唤醒,我提供给医院的(方案)是无偿的,但是需要有一个人监控使用,这个人还要比较懂艺术,根据植物人的状态调整唤醒方案,就像开中药一样,”吴超告诉记者,“这个工作需要整天都在,志愿者做不了,医护人员即便很积极,但做这个是没有工资的。”
有禅法师在宜兴大觉寺出家時,很多患精神疾病和癌症的病人来做义工。“每天五点之前起来,上早课,帮忙做菜、洗菜、煮饭,包括扫院子、擦拭各种东西。闲着的时候,自己念经,晚上八九点就休息了。”有禅法师回忆,七八成的义工病情都好转了,“在寺院无偿地服务,人的心态会改变,会懂得付出和奉献,对身心恢复来说才是真正的疗养。”
(摘自《南方周末》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