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林海音小说中女性形象和女性意识

傅圆圆（中国计量大学现代科技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引题：细细品读林海音的所有作品，她都会刻画出形象鲜明的的女主人公来作为整部作品的灵魂人物。无论是短篇小说中的韩大奶奶，李明芳等还是长篇小说的中夏晓云，她们都带有自己独特的形象，来突出林海音对旧时代女性生活状况。她刻画的女性形象不仅跨越时间的限制，也突破空间的限制，在二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北平和台湾来回穿梭。虽然她们生活的时间、境遇各不相同，但在林海音笔下她们被压迫的悲惨结局却是早已决定了。

著名文学点评家叶石涛老先生提到林海音时说：“林海音的小说几乎都是以生为女人的悲剧为主题。”林海音以生为女人独特的女性视角和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塑造一个新的世界，用女性的人生悲剧的发展来表现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革新。

一、传统封建旧婚姻制度下的殉道者

《说文解字》第十二卷中说道：“妇，服也。”几千年来，沉重的封建枷锁使得妇女被限制在家庭中，没有经济自主，没有人格尊严，始终处在男权社会的最底层遭受着压迫、侮辱。无论是大妇或妾室，无论身处豪门贵族还是穷苦人家，都是旧时代婚姻中无辜殉道者。

《殉》中的方大奶奶朱淑云便是一个典型。她是一个被扔在旧时代里面没有逃出来的人。一个月之前，“他在咳嗽，喘气，痰盂拿来了，大口的血喷出来。”[1]这样的生活充满绝望的，淑云仍认真尽职照顾重病的丈夫，恪守传统封建的三从四德。但是，在冲喜嫁第二个月，苦命的淑云就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守寡生活。“她几乎每天都要想一遍，就凭她一个人，今年才二十三岁，要到什么年月才能把这十六床被子盖完？有一个人，哪怕就是那么恹恹的一辈子让她永无休止地伺候，也是好的。好歹是个人呀！或者-好歹跟她圆过一次房呢，给她留下个一儿半女，也让她日子过的有个盼头儿！”[2]在那个年代，当时女性解放思潮已经涌动，和她一般大的女大学生们早已亲身实践，或是直接反抗包办婚姻，或是守寡再嫁，就连她的小叔子也是不顾母亲的反对实行自由恋爱，带着洋婆子回来。

没错，淑云在别人的口中确实是个完美的好媳妇。但是，这是用她宝贵的青春和拥有幸福生活的权利换来的。那一个月是她一生所有的爱情和婚姻，但那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一个月却让她永远被锁在深宅大院中，从此与社会隔绝。

《殉》，殉的是朱淑云美好的年华，殉的是刚开窍的爱情，殉的是那个无形中束缚女子的时代。

二、旧观念和新思想碰撞中的挣扎者

在新旧观念交织的社会转型期，处于被动地位的女性命运也随之波动起伏。她们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开始要求掌握自己的人生轨迹，努力追求自由恋爱和幸福婚姻。而也正是因为转型期过多的不确定因素，女性的每一步追求都是痛苦和喜悦并存的，她们走在逐渐摆脱旧制度泥泞小路上，一路披荆斩棘。

《烛芯》中的元芳就是对“烛芯”这象征意象的完美诠释。元芳的一生就像是一只在燃烧中逐渐软得弯了腰的蜡烛，一味的软弱和屈服，让她枉费了大半辈子，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消耗在一个无望的等待中。等到她病了，蜡芯快要烧完的那一刻，元芳终于幡然醒悟！走出了原来的自我！开始勇敢追求想过的幸福生活。

元芳是旧时代女性在混乱思想转型期中自觉醒悟的典型代表。勇敢的与迫害自己的传统道德和落后的制度展开斗争。她是一个闪烁着幻想化女性形象的星星之火。尽管最终的她因为时代的局限以悲剧收场，但是她的勇于反抗的精神还是闪烁着时代前进的光芒。

三、新时代自觉追寻爱情以及家庭生活的理想女性

《孟珠的旅程》里面的女主人公孟珠是林海音笔下理想化女性典范。她幼年时便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为了让妹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她毅然放弃自己的学业，在歌厅用自己的劳力赚钱。在他的一生中有两个很重要的男人，一个是一直在困难的时候给予她帮助的刘专员；另外一个便是心中的那个许午田。周孟珠是一个很矛盾的女性，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同时又被亲情所累。她可以在刘专员向她表白时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并毅然拒绝，因为她明白，那仅仅是感激而不是爱情；但是在得知妹妹和自己一样爱上了许午田的时候，她选择默默放弃，成全妹妹，尽管最终会是孤苦一生。

周孟珠在面对生活的重压和残酷的现实，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认知。尽管生活很不堪，但是亲情始终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同时她心中永远坚持对自由爱情的追求和对美满婚姻的追求。她羞于让妹妹和心爱的人知道自己歌女的身份，但为了让妹妹继续上学她对歌女这份高薪的职业是感激的，她很理智的明白自己的目标：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什么是可以妥协的，什么是最后的底线。最终，周孟珠的妹妹率先退出了这场无意义的三角恋，因为最爱的姐姐远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重要的多。也因此，周孟珠的故事最终以喜剧结尾。

这是林海音笔下最理想的新女性，她们勇敢的追求自己婚姻和爱情，在求之不得的情况下也不会草草了事，将自己的幸福交到自己不信任的人手中，与那些在封建制度下苦苦挣扎的女性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反差。

四、总结

在林海音一生的小说创作生涯中，女性意识是必不可少的一个话题。而对于作品中为什么总是用女性的眼光和视角去解读女性的悲剧命运社会的历史变更这个问题。林海音曾经说过：“我喜欢写婚姻的冲动、新旧时代的恋爱，因为'我是女人嘛！当然喜欢写这些，也有能力写这些。'那些人物的典型，故事的经过和给我的感触，是早结结实实的存在我脑子里许多年了，我写她们的时候，不容我有所改变，我也不要改变。因此，顺着早刻在我脑中的次序，就流水般的奔放于我的笔端了。”

她刻画的女性形象都是取材于她所生存的年代，塑造了一系列在传统制度下苦苦挣扎的女性。她放弃了传统宏观的社会混乱大背景，将主人公们放置在一个个普通的家庭生活环境中。将读者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对于女性悲剧命运根源的探索。

林海音笔下的女性之所以遭受屈辱，一个原因是部分女性在对于自己的价值认识尚且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和也学会如何的自尊自爱。她们并没有将自己放在和男性平等的地位上面；另外一方面则是，被社会所不公平对待的女性同时也在参与对其他女性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林海音在替女性生存现状和生活悲剧感到心疼和气愤，与此同时她也对遭受不公平对待但却愚昧不知反抗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所以在林海音的小说中，不仅限于对书写在社会各个方面女性所遭受的心理或者是生理上的不公平对待。还有她对女性命运的深刻思考，女性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独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必须在社会不断进步的时刻，在面对生活的考验时，要以自己为中心，作出更加理性和正确的选择，从而更好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女性的生存问题在没有达成正真的男女平等之前是一个值得永久思考的话题，而林海音对于女性生存的理解和解读无疑是超前的。

注释：

[1]林海音，《殉》《林海音文集.金鲤鱼的百褶裙》浙江文艺书版社 1997年11月版 228

[2]林海音，《殉》《林海音文集.金鲤鱼的百褶裙》浙江文艺书版社 1997年11月版 231

【1】林海音，《殉》，《林海音文集-金鲤鱼的百褶裙》，浙江文艺书版社 ，1997年11月版

【2】张实，《论林海音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2008年5月

【3】荒林主编，中国女性文学（2004年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5月

【4】曹杨，《女性意识与林海音的小说创作》，2007年3月至2008年3月

【5】林海音，《林海音研究论文集》北京台海出版社，2001.5.9

【6】林海音，《林海音经典作品》，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