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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东莞与粤港澳大湾区

2018-09-10徐林

北方论丛 2018年6期
关键词:宝安东莞粤港澳

徐林

[摘要]大湾区区域城市协同发展历史上早已存在,从古代东莞地缘政治结构变化与对外贸易发展等多个方面,都能较为明显地体现出区域城市群在经济、文化、政治等多个方面的紧密联系。研究古代东莞与粤港澳大湾区的历史关联,从历史地理角度理清两者的内在关联,为现阶段大湾区概念的提出提供研究的理论基础。也为区域内其他城市与大湾区关联分析提供样例,促进大湾区一体化研究与发展。

[关键词]粤港澳大湾区;地缘政治结构;东莞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8)06-0111-04

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的提出,包括港澳在内的珠三角城市融合发展的升级版。回顾历史,才能更好地认清粤港澳大湾区区域形成的历史脉络,认清城市行政区划等方面的演变规律和根源,才能把握住城市历史发展独特性和城市间的关联性。

东莞地缘政治结构的变化是粤港澳大湾区概念提出的历史依据。东莞在历史上曾经管辖地域广阔,深圳、香港、中山、澳门、珠海甚至粤东潮汕一带都曾为古代东莞的辖区。

春秋战国时代,东莞属“百粤”地,尚属于广州大都邑的附属地,“岭之南,其大都会日广州。广州之邑,巨而襟带广南诸郡者,东莞也。”秦汉时期,东莞地区为南海郡属地。“秦置南海郡,以地滨海名。”有学者认为:“传统时期,王朝国家在帝国边缘地区设立新的行政单位,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十分清晰的辖区概念,而是基于交通线和点的概念。”[1](p.237)秦汉时期,东莞地区在南海郡属地,或许仅仅控制以广州(番禺)为中心的几个据点,以及几条重要的交通线。西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东莞属南海郡。东汉顺帝时,分番禺立增城,东莞属增城。“东莞在晋为郡,隋改为宝安,唐始为东莞。”[2](卷首,正统七年志序)。东莞于东晋咸和六年(331年)设郡立县,至今已有将近1 700年的历史。东官郡管辖地区几乎包括整个岭南东部,即包括今天的惠州、潮州一带,珠三角大部分地区均为其属地。

据唐代《通典》记载,三国时期吴大帝孙权黄武中立东官郡,这是“东官”一称出现的开始。“晋置东官郡,又分置义安郡,宋齐因之”[3](卷一百八十二)。东晋义熙九年(413年),将东官郡的东部地区分离出去设义安郡(今潮州、梅州一带)。《东莞县志》详细记述由东官郡转变为东莞县名称变迁的过程和缘由:

晋成帝析南海置东莞郡,其地在东莞,场公宇东二百步颓垣断堑,犹有存者。莞字本作官,盖当时置司盐都尉领之,如铁官盐官之类是也。宋齐而下因之,至唐或名宝安,后复移于到涌,即今治所也。按《唐史》云:至德二年更名东莞,则官字之易始于此那!自晋迄今七八百年间,其为令长者不知几何人!而声迹湮没岂其治皆不足纪哉?[4](卷八十九)

《东莞县志》中记录了晋成帝时于南海置东莞郡,且因当时设立司盐都尉管理,有铁官盐官,故称之为东官郡,直至唐至德二年(757年)才更名为东莞,沿用至今。其间,东官郡于南朝齐时期将郡治迁到安怀(今东莞大朗镇东),东官郡下辖宝安等八县,将兴宁县分离出去设置齐昌县,将海丰县分离出去设置陆安县。《南齐书》记载:“南海郡包括番禺、熙安、博罗、增城、龙川、怀化、酉平、绥宁、新丰、罗阳、高要、安远、河源,东官郡包括怀安、宝安、海安、欣乐、海丰、齐昌、陆安、兴宁,义安郡包括绥安、海宁、海阳、义招、潮阳、程乡。”[5](卷十四)南朝梁天监二年(503年),设置梁化郡,兴宁、海丰等县析出。宋人所著《郡国志》记载:“东官郡有芜城,即吴时司盐都尉。”[6](卷一狂枕)三国吴时期所设“司盐都尉”即在有芜城。还有裴渊《广州记》日:“东官郡,煮盐织竹为釜,以牡蛎屑泥之烧用,七夕一易。”[7](卷七眨枕)可见,当时煮盐业发达。关于东官郡时代的管辖范围。东晋东官郡设置之初,疆域一度“肩背罗浮,门户海澳,要据惠潮,以接漳闽”[2](p.21),可见管辖范围之广阔,今天的潮州地区当时也归东官郡管辖,“下潮州,春秋为七闽地;战国为越人所居,秦属南海郡,汉属南越,后及东汉属南海,晋属东官郡”[8](卷三十五)。

隋统一后,废东官郡,改为隶属南海郡。隋文帝开皇十年(590年),废郡置州,废除东官郡,将其所辖纳入到南海郡,將宝安和增城直接置于广州管辖之下。唐代编撰的《隋书》日:“南海,旧置南海郡,平陈郡废。又分置番禺县,寻废人焉!……增城,旧置东官郡,平陈废,有罗浮山。”[9](卷三十一)

宋代王象之在其所著《舆地纪胜》中总结东莞县的沿革历史,记述较为详细:

(东莞县)中下,在州东南三百里,寰宇记:按南越志,云水流入海?道,三日至东莞,汉顺帝时,属南海县地。《元和郡县志》云:晋成帝咸和六年,置宝安县,属东莞郡;宋志:东官太守,治宝安县,而南齐至东官郡,有宝安而治怀安。元和志又云:开皇十年,废郡以县,属广州;故隋志:广州南海郡下有宝安县。寰宇记云:隋立宝安县,然宋齐志东官郡下已有宝安县,则宝安县非置于隋也。唐志云:本宝安至德二年,更名东莞。国朝会要云:开宝五年,废隶增城县,六年复置。[10](卷八林)

隋唐到明清时期,广东在交通上更倚重广州通往海洋的东半部。处于广州东部出海口的东莞成为珠三角通往海上的重要门户,独当江海之冲,既备内攘,又虞外寇。南朝以降,义安郡、梁化郡等地从原属东官郡分离出去,使位于广东东部这条交通线路上最为重要的据点东莞,成为广州通往海洋的门户。宋元以降,又逐渐从原有的东莞行政区划范围内分离出若干个县。包括新安县、香山县等。如新安县(1914年改称宝安县)的裁并沿革历史记载如下:

新安县,汉南海郡,博罗县地。晋咸和六年,分南海置东官郡,兼置宝安县为郡治。宋因之,齐移郡治县,仍属焉。隋属南海郡,唐属广州,至德二载,改曰东莞,五代因之。宋开宝五年,废入增城,寻复为东莞县地。明洪武二十七年,置东莞守御千户所,属南海卫;万历元年,改置新安县,属广州府。本朝康熙六年省,八年复置,仍属广州府。谨案:《会典》,康熙六年新安裁并东莞。[11](卷三,郡县沿革表一)

可以看出,朝廷对于这一重要海防、贸易门户的管理日趋加强。

关于宝安县,清代阮元在《广东通志》中考证该县在唐至德二年(757年)并人东莞县,而不是改宝安为东莞,杜佑《通典》记述有误:

“东莞本宝安至德二载更名,盖唐初本有东莞、宝安二县,至德时省宝安入东莞,非改宝安为东莞。宝安县废置在肃宗时。通典成于贞元十七年,不知何以尚據至德以前图籍也。”[11](卷八,郡县沿革表六)

同时从东莞析出的还有香山,南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分东莞香山镇立香山县,今中山、珠海、澳门从东莞析出:

香山县下本东莞县。香山镇,元丰五年运判徐九思,请建为县。《国朝会要》云:绍兴二十二年,又升为县不同,恐建请于元丰,创置于绍兴耳!不然则元丰创建,中间复废,新图经云:元丰徐九思请建为县,止置寨官一员。绍兴二十二年,东莞县姚孝资请州闻于朝,剏立县也。[11](卷九,郡县洛革表七)

在华南地区的历史上,地区的开发其实是通过增设郡县方式体现出来的,其直接的后果是行政区域越设越细小,府州县的建制越设越多[2](pp.239-244)。伴随岭南地区持续开发的同时,东晋、南朝以后,“东莞”不断被分割,其辖区不断缩小。历史上东莞所管辖的地区和指代的范围不断变动,隋唐以前,东莞的主要作为粤东地区的行政管理机构,历经隋唐至宋代,随着粤东地区在广东对外贸易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地处珠江口东部出海口的东莞成为珠三角通往海上的重要门户,也成为“襟带广南”的广州门户、交通咽喉、贸易中心和海防重镇。这一重要性自宋以后基本奠定。东莞城市行政区域的沿革正是珠江三角洲地区行政区划的设立、合并、裁撤、消长等变动的缩影和重要组成部分。

古代东莞在地缘政治结构上与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关联紧密,在历史上也曾经划归同一行政管理机构,但随着城市自身发展日趋成熟,东莞城市依据其自身发展特点和需要,发展形成独立的行政区,但其独立性并非对其城市群之间的关联性的否认,内在的独立才是城市群外在关联建立的基础,建立城市群外在关联,实现区域内政治、经济、文化协同发展,既是对历史的承继,也是现阶段发展的迫切需求。

东莞对外贸易相关记载始于汉代。西汉时期徐闻、合浦是岭南地区主要外贸港口。吴晋时期,以番禺为起讫点的沿海航线已经有了明确记载,分为东、西两条航线。西线由番禺至合浦;东线由番禺至东南沿海。番禺地区自古以来即为一商业都会,港口优良,内河四通八达,经济腹地辽阔。当时的东莞尚处于番禺中心城市的辐射范围内,尚未独立发展。但东莞扼珠江口交通要冲,地理位置优越,“西上通省会,下接香山,由芙蓉、大刀诸沙直达澳门、鸡头外洋,广及万顷,波涛汹涌,番东之要津也。以中沥为两县之界,凡翻自之赴黄埔者必由于此”[12](卷三,舆地二)。清初屈大均也称东莞为“潮汐之所出入,东西二洋之所往来,以此为咽喉焉”[13](卷二)。唐代时,东莞境内的屯门为天然避风良港。外国商舶来广州贸易,必先集屯门,再经南头、虎门取道珠江,进入广州[14](p.29);据《东莞县志》载,北方商人常乘船达到东莞县城,由此作为中转到海外,以至将东莞的黄岭称为“岭南第一山”[2](p.60)。从广州出发的中国商船也必经东莞进入南海,屯门、鸡栖等地成为海外贸易船只的聚散地。从广州出发,“东南海路四百里,至屯门山,二十里皆水浅,日可行五十里,计二百里。从屯门山……西南至大食、佛、师子、天竺诸国”[15](卷二十)。“各国夷船或湾泊新宁广海、望峒,或新会奇潭,香山浪白、蚝镜、十字门,或东莞鸡栖、屯门、虎头门等处海滨,湾泊不一”[16](卷六十六)。赵翼《廿二史札记》亦称:“海外诸蕃与中国市易,必欲得一屯驻之所,以便收舶。明初,暹罗、爪哇、琉球、浡泥诸国皆在广州互市。; [17](卷三十四)当时东莞属于广州府的一部分,地处珠江入海口,背靠广州,东莞自然而然也成为与东南亚诸国进行贸易往来的必经之路。

但宋代以前,东莞的海外贸易交通基本还是在广州的覆盖范围内,尚未独立发展。宋代以后,东莞的外贸和海防地位逐渐显现出来。元代海外贸易进一步发展,东莞成为重要的货物加工与集散地。外贸发展刺激了东莞东部丘陵地区农业的商业化,据元大德《南海志》卷七《物产》记载,莞香“其价旧与银等,今东莞县地名茶园人盛种之,客旅多贩焉”。可见,茶山的莞香种植与贸易,至少在宋元时期已经形成。

古代东莞的对外贸易主要体现为莞香、莞草等商品贸易推动下的制香业、草织业等在东莞城市自身发展和推动周围城市群发展,乃至其所发挥的独特作用。以莞香为例,莞香作为东莞千年历史最负盛名的物产,有“瑶池佳气东莞香”的誉称。东莞于宋朝时已开始种植莞香。《广东新语》中记载了莞香远销至长江流域的情形:

“莞香度岭而北,虽至劣亦有馥芬,以霜雪之气沾焉故也。当莞香盛时,岁售逾数万金,苏、松一带每岁中秋夕,以黄熟彻旦焚烧,号为熏月,莞香之积阊门者,一夕而尽,故莞人多以香起家。”[13](卷二十六,香语)

到了明代,莞香不仅畅销国内,而且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与茶叶、陶瓷等商品出口海外,一部分通过香港大量远销东南亚。莞香贸易促进了欧亚香文化的交流与融合,莞香也由此名扬四海。明清之际的张穆曾说:“粤南称众香国,而马牙、黄熟阖出于莞。去城三十里外皆山,民以为业。树有子可种,越莞则如橘与积矣……盖未知其独宜莞土著人也。”清人屈大均也说:“德庆有香山,高明、新兴有老香山……盖自有东莞所植之香,而诸州县之香山皆废矣。”[18]东莞香市与花市、药市、珠市合称“广东四大市”。

莞香贸易不仅促进了当时东莞经济的发展,同时也使东莞在对外贸易特别是海外贸易中占据一席之地,东莞利用其所独具的地理优势,发展对外贸易,促进了东莞城市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为东莞城市发展增加了动力。

在东莞对外贸易发展的促进下,东莞的手工业依托其独特的地域特征,主要发展有依托莞香的制香业,还有依托莞草的草织业等,这些传统手工业的发展都极大地促进了东莞城市的发展。东莞为江海交汇之地,沿海地区海水资源丰富,咸淡水交接地带盛产莞草,可编织莞席等。莞草生产主要分布于厚街、虎门、长安,其余沙田、道溶、石江、麻涌也有少量种植。因东莞人多以此为业。“莞席近销行外洋,靖康濒海诸乡种植愈伙,制作愈工,每一席庄用男妇数十人,获利甚钜,实出产一大宗”。唐至德二年(757年)九月,将宝安改名东莞,县治移至“到涌”(今东莞莞城)。因境内盛产莞草,又在广州之东,而以东莞为县名。关于东莞名称的来历,历来学者说法不一。如“莞草说”,(天顺)《东莞县志》中记载:“县名,莞草名,可以为席,邑在广州之东,海傍多产莞草,故名。”[3](p.2)明末清初,广东番禺人屈大均也持这一观点,认为“东莞人多以作莞席为业,县因以名,县在广州之东,故曰东莞,亦日东官。”[13](p.455)东莞人多以莞席编织为业,有名气的莞席品种有白莞席、灯草席等,这些都是很好的外销产品。东莞的水草、草席在鸦片战争后外销量逐日增加,草织业得到迅速发展。咸丰、光绪年间,东莞厚街从事草织业的人数多达一万有余。由于莞香、莞草等为主的经济作物大面积种植,促进了草织业、制香业等手工业的发展,形成了以东莞为中心的区域范围内城乡密切联系的地域经济结构,从而促使以地域分工为基础的地域城镇体系的出现。

通过对古代东莞对外贸易的研究发现,对外贸易对促进城市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也说明城市或区域的发展仅依托城市自身丰富的天然资源是不足以维系经济的发展,城市发展与区域发展之间具有较为直接的关联,城市发展应充分借助区域优势,使其更具竞争力。

粤港澳大湾区是世界第四大湾区,是国家“一带一路”倡议的具体体现,也是具有世界竞争力和影响力的区域经济主体,对粤港澳三地政治、经济、文化等都具有重要的意义。从古代东莞与粤港澳大湾区各城市之间的地缘政治结构演变可以发现,各城市群之间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从对外贸易的发展也体现了区域经济之间的内在关联,这些问题的研究对深入了解大湾区各城市发展的历史背景和构建大湾区区域规划及协调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对其进行历史研究,对当前区域建设过程中的现实问题具有较强的指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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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袁敦卫,刘建中.千年莞香及其文化血脉的传承[J].文化遗产,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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