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秦兴江

既然相亲，应该是双方相互看才对，姑娘不来这是相的哪门子亲？朱宝安气得转身就走。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早晨。因为对朱宝安来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那时候，朱宝安是我们村里的大龄青年，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媳妇，大家都为他感到着急。早在头四五天，前村里那个花媒婆就连着跑了两趟，说好了今天男女两头见见面，看看人。在我们那里这叫“对象”，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相亲。“对象”可是大事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家姑娘小伙大了，能有人给介绍个对象可是大喜事呢，一是说明孩子长大了，二是象征着这家人缘好。再者，如果村里一般大的孩子中，谁先“对象”成功，那就不仅仅代表这家人缘好，还证明这个小伙长得好。你说，这么重要的相亲活动，哪家不重视呢。

可我们村偏偏就有一个愣头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个青年就是朱宝安，长得很结实，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气有点倔。所以对这次相亲他父母十分重视，各方面也都安排得非常妥帖，不但督促着朱宝安早早地去洗澡、理发、买衣服，还提前跟三叔二大娘、七姑八大姨打好了招呼，到这天都来帮着“掌掌眼”。

“还不知道行不行，叫恁些人干吗，又不是打架。”朱宝安赌气狼嚎地说。

说这话是头天晚上的事。父母知道朱宝安的驴脾气又倔上了，因为他已经不止一回两回这样，头几次相亲不成也都是因为朱宝安太倔。当然也不能全怨朱宝安，比方说，第一次相亲的时候，朱宝安才20岁。在我们村，没上好学的小伙子一进入20岁就得开始说对象了，否则年龄越大越不好找。可第一次相亲人家女方就嫌他矮了。这时如果嘴巧的媒人就会帮着男方说孩子还小，还会长的，这样说也许女方还会答应。但那次还没等媒人开口，朱宝安抢先一句话就把人家打发走了，其实他也没说别的，就说：“个子矮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第二次女方嫌他家穷，他又说：“都是老百姓，谁不知道谁锅大碗小，还挑肥拣瘦！”你看，朱宝安就是这样一个茬！所以，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弄得远近闻名。

不过朱宝安这次倒是非常听话，并表态绝对不再惹出什么是非。

按我们那边的习惯，相亲一般都安排在早上。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宝安就爬起来，洗头洗脸，梳妆打扮，像模像样地准备一番。等他准备好，七姑八姨、三叔二大娘也都到齐了，大家浩浩荡荡赶往约好的接头地点。

时值秋分时节，正是播种小麦的时候，地里已经有很多早起的人们在忙活。对庄户人来讲，这个时候的光阴和春天一样珍贵，勤快人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可約好7点钟见面，朱宝安这边去到之后，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朱宝安就有点急躁。而他还不知道，几乎所有的约会女方都要迟到一点点，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想开了也无所谓。所以，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女方那边的人马才开过来。

朱宝安非常僵硬地挤出一张笑脸，按照父母和媒人的嘱咐，他赶忙大步迎上前，挨个人敬烟，女方那边一个不落，毕恭毕敬，这回真的一点不敢怠慢。父母的教训时刻记心上，他都26岁了，再出洋相就得打光棍。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匀着烟，可转完一圈，他却愣在那里傻眼了，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关键性人物！姑娘没来。

既然相亲，应该是双方相互看才对，姑娘不来这是相的哪门子亲？朱宝安气得转身就走。这回当面倒没说什么，回头却对媒人说道：“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去逮会儿鹌鹑！”在我们那个山沟沟里，每年播种小麦的季节，早晨也是逮鹌鹑的好时候。媒人哈哈大笑。

朱宝安的母亲却被他气得打了三天吊瓶，心想这回儿子是没救了。

谁知过了两天，女方捎回话来：成了！竟然成了！

原来这姑娘跟朱宝安是小学同学，家是我们前村的，对朱宝安早就有印象，所以这回相亲没来。不过这次据说是姑娘父亲做的主，理由是：敬完烟了不走还干吗？干净麻利，有脾气有个性，我看行，是个好小伙！

就这一句话，朱宝安总算结束了相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