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 我的成长
2018-09-10韩中凌
韩中凌
我在阅读中成长,阅读中的一些往事让我记忆犹新。
从童年说起
乡村的冬夜,总是早早熄了灯,一家人蜷缩在热炕上,妈妈会给我们讲大灰狼的故事。当然不是小红帽那样的童话:
三个孩子问:“你后面那是啥?”
大灰狼摇摇尾巴说:“你姥姥给我一绺麻,我没地方拿,拴在裤腰带上了。”
“你的手怎么了?”
“你姥姥给我一副皮手套,我反戴上了。”
夜里狼掐死最小的孩子,吃他的手。大孩子听到了问:“妈,妈,你在吃啥?”
大灰狼答:“你姥姥给我几根胡萝卜,现在喉咙痒,吃根解解渴。”
风正嚎叫着,像是要推开窗户进来,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握紧自己的小手——觉得每根手指都像根细细的胡萝卜。那个可怕的、形象模糊的大灰狼,是我生命中最初的语文。我知道,在我能看到、感觉到的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真实。终于上了小学,拿到新语文课本,总是躲到个角落,一气读完。觉得文字真是好啊,排列组合起来,就是那么有趣的故事。我渴望更多的文字,可即便像猎犬一样机敏,还是难以找到。好在快过年时,家家都用报纸糊屋子,让我有进阅览室的狂喜,总是看完自家的,再到亲戚家、邻居家。那些残破的、断续的、东一鳞西一爪的故事,让我牵肠挂肚。
这种阅读饥渴,一直持续到四年级,爸爸慷慨地给我订阅了《儿童文学》。后来街头出现了画报摊。一溜儿摆开无数本画本,从《红楼梦》到《林海雪原》,都是2分钱一本。妈妈给买冰棍的钱,正好用来看书。初中时,好友和我一样喜欢阅读,更妙的是她姐夫是邮递员。我俩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次简直是扑到那么多散发着新鲜油墨味儿的书报上,《小说月报》《十月》《收获》《大众电影》,甚至《人民日报》都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大众电影》,每期都登琼瑶的小说,让我们柔肠百结,满腹幽怨。若偏是连载,那苦等的滋味,大概只有热恋分处两地的人可以体会。
师范三年,再无学业压力,除爱上绘画外,把更多时间交给了阅读。有精美的摘抄本,当然是三毛、席慕蓉、汪国真,开始订阅《读者文摘》《芙蓉》《鸭绿江》等,但读得更多的还是时下流行的言情与武侠。经典书籍则遇上哪本是哪本,没有系统,也没有引领。至于教育教学类书籍,只为应付作业和考试而读。
有一年暑假,在表哥的书柜中发现了《唐宋名家词选》。淡黄封皮上印淡墨远山,几个大字竖体排版,上海古籍出版社,龙榆生编选。书已被翻旧变软,在那些花里胡哨的书中一站,如一位古寺僧人,穿了灰色长袍,满是沧桑,也满是智慧。我轻轻翻开,就像进入时光隧道,一阕阕词里,总有一个绵延不去的情事,那种欲说还休,那種惆怅低徊,有一种文化的余韵悠悠响起。我借而不还,据为己有,直至今天,它还是我的枕边书。
语文教学的使命
20世纪90年代,小语名师支玉恒红得发紫,凭《第一场雪》走遍大江南北。像那些当红歌星一样,凭一首歌打天下,所到之处,众师痴迷。那时,我还是个初登讲台的黄毛丫头,有幸在翁旗听了支老师这一课。记得那是在一个可容近千人的影剧院,仍是爆满,连过道、窗口都站满了老师。人多却不杂乱,大家小学生般或凝神静听,或奋笔疾书。支老师中等个子,笑容可掬,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颇似专业播音员。整堂课上,他激情洋溢,语言幽默,挥洒自如。我们平时觉得难处理的地方,他都举重若轻,带领学生渐入佳境。这篇课文,他基本上没讲,而是通过读让学生深入理解。读的指导则“无招胜有招”——他说,看谁能把雪读得很大很大,把山村静夜读得很静很静,把雪景读得很美很美。学生一遍遍地吟哦揣摩,反复玩味,如置身雪夜,如观雪景。下课铃响,无论是上课的学生,还是听课的老师,都意犹未尽,仿佛进入“唱绝四座,余音绕梁”的回味境界。
支老师让我知道了语文教学可以是种艺术,是种享受。我就这样“脱颖而出”了,凭着一点小聪明,任教仅4年,竟然在全市课堂教学基本功竞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的第一名。虚荣心一度膨胀到喜欢上展示课,听课的人越多表现越好。实际上,我再也没上出超越《瀑布》的课来。虽然后来连续几年,参加市和自治区的“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比赛,均顺利晋级,却越来越感到遗憾,甚至有段时间怀疑自己不会教学。取得虚名后,我在模仿中迷失了自己。
幸运的是参与“小语整改”实验,让我从空中回到了地面,一步一步,走得踏实。真正明白了语文教学不是为了所谓的讲的艺术,不是为了追求教者的功成名就,而是扎扎实实让学生得到发展。遥想当年,与林西四小的同事们摸爬滚打,同甘苦共患难。我们不怕遇到困难,更不怕付出,常常放学后还聚在一起研究某种课型。我们把自己的青春与梦想,种在那个破败的校园,并以心血浇灌,最终让这个全县排名第四的学校,跃居第一,成为名校,承办了自治区首届写字教学现场会,代表自治区“小语整改”课题组通过了国家验收。
自由在高处
做教研员后,也想做到最好。
在小小的林西先后承办过市级、自治区级语文教研现场会,评为自治区优秀教研员、全国小语会优秀工作者,有多篇文章发表,甚至参与编写人教社课标实验教材《教师用书》,被评为自治区特级教师,出版专著《让语文教学更高效——批注式阅读教学研究》……这样说丝毫没有炫耀的成分。因为,站在所谓荣誉的顶峰,我发现高处无所有——我所谓的教学改革、思考批判,仅是零敲碎打,并未产生真正革命性的改变。领导对我寄予厚望,可我彷徨依旧,苦闷依旧,再多的观摩学习都无法找到可以生长的力量,只能在书籍中寻求慰藉。
我由阅读教学期刊、名师教学设计,开始转向教学理论和哲学,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卢梭的《爱弥儿》、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和《帕夫雷什中学》、佐藤学《宁静的课堂革命》、阿莫纳什维利《学校无分数教育三部曲》,《陶行知教育文集》《叶圣陶文集》,以及比较易读的雷夫《第56号教室的奇迹》《周国平论教育》《王荣生教授评课》、钱理群的《解读语文》、倪江的《理想语文——自由阅读与教学》、王开东的《教育:非常痛,非常爱》、朱永新《新教育理想》、马玲《孩子的早期阅读课》、郭初阳的《癫狂与谨守》……哲学类读了傅佩荣《推开哲学的门》、柏拉图《理想国》、乔斯坦《苏菲的世界》、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等。汉娜·阿伦特的《反抗“平庸之恶”》令我深思,写下了《语文教学中的“平庸之恶”》一文。文学阅读也开始转向经典及评析,并写了很多读书笔记。
恰在我们的“批注式阅读教学”遇到瓶颈时,我读到了干国祥老师《理想课堂的三重境界》和《生命中最好的语文课》。让我看到了批注的更高境界,以及跳出语文课,构建语文课程的可能。我写了读后感,并修订了“批注式阅读教学的基本框架”。然后加入网师,与熟悉的陌生人、与遥远的尺码者,共同用三年时间学习了“哲学入门课程”和“深度语文课程”。当然,一切都还在路上。我仍渴望通过阅读,对生命和教育有更深层次的认知,寻找到一条通往自由的求知路。
(作者单位:赤峰市林西县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