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土行孙”

王林晚 阜尔

这是一个技术为王的时代。伴随着现代科技手段的进步，“天眼”星罗棋布、网络四通八达，技侦、图侦、网侦、大情报等新型技战法异军突起，层出不穷，成为公安机关打击犯罪的神兵利器。在这些高新技术的帮助下，刑侦民警特别是年轻一辈们如虎添翼，手机、电脑、监控摄像头等新设备，支付宝、微信、QQ等新媒体，无不成为他们施展才能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战场。

在重庆市公安局南岸区分局天文派出所，有一位老刑警范兴，仿佛“逆潮流而行”，自称“土行孙”，擅长“土办法”。其实，老范并不是瞧不起新技术，相反，作为刑侦组组长，他比谁都更懂得新技术的好处、更会用新技术破案，只不过，就像一枚硬币有两面，新技术再高级、再尖端，也有在特殊情况下失灵的时候，作为刑侦民警，不应该过分依赖新技术，而应当学会“用传统与现代的两条腿走路，走得稳、走得好”。和大家在一起时，老范总是不吝于分享这个观点，他说：“别小看我这个‘土行孙，土得接地气、土得有门道，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呢。”

巧擒“夜游神”

2018年3月，天文派出所辖区发生多起盗窃网吧和车内物品的刑事案件。在监控摄像头和图侦技术的帮助下，办案民警很快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活动规律。然而，一个难题摆在大家面前：犯罪嫌疑人昼伏夜出，活动面积大，反侦查意识很强，每次作案结束，其身影就悄悄消失在视频延伸不到的死胡同中，再也没有一丝痕迹。显然，新技术在这个案子上，遇到了“瓶颈”。

既然如此，“土行孙”老范就临危受命，亲自出马了。他带着刑侦组的同事，用最原始的办法，在案发现场及周边展开“地毯式”摸排，挨家挨户调查走访，终于从群众反映中，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王刚（化名），并得知了王刚的暂住地址。随后，老范和同事们一起在该暂住地址蹲守多日，却事与愿违——王刚并没有在此处出现。

刑侦组里的小兄弟们很有些气馁。老范则不以为然，“视频追踪是刑侦尖刀。没有尖刀的时候，我们可以用拳头呀。”他再一次从头到尾梳理案情，陷入思索。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暂住地址就算王刚没有在此居住，但也应该与王刚有很大的关系，否则，周边群众不会平白无故提供这个线索。

紧盯这个地址，老范天天上门。一周后，老范例行公事地前去敲门，忽然“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

“你找谁？”

“我找王刚。”

“我不是王刚。你找错了。”

“邻居说这是王刚的家。你不是王刚，又是谁？”

“这是王刚租给我的房子。我是租客小陈。”

租客？那事情就好办了。老范把来龙去脉向小陈说了个大概，剖陈利害之后，希望小陈帮助警方找到王刚。没想到，小陈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只是租户，平时都是直接转账给王刚，我也很少见到他。我确实无能为力。”老范再想多问几句，小陈不耐烦了，匆匆两句话结束，关上了门。

难道线索又断了？老范可不死心，“土行孙”嘛，有的是“土办法”。得知小陈在附近一家理发店工作，第二天，老范跑到了理发店，又和小陈聊了起来。“小陈，协助警方破案，是每一个公民维护正义的义务。这样吧，我不耽误你挣钱，我就是你的客户，你给我理个发如何？我们边理边聊？”就这样，老范的诚恳打动了小陈，小陈一边娴熟地为老范理发，一边把自己所了解的王刚日常爱好、可能出现的地方，都一一告诉了老范。

次日中午，顶着自己的新发型，老范和同事们在一家麻将馆里，将王刚成功抓获。经讯问，王刚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至此，“夜游神”终于被拿下了。

攻心“滚刀肉”

“滚刀肉”，又称“老油子”“老油条”，是刑侦民警对惯犯的形象称呼。一些不法之徒以犯罪为业，多次被公安机关抓获，成了派出所、看守所甚至监狱的“常客”，来来回回几次下来，也或多或少地摸到了若干对抗审查的门路。这种人，油盐不进、火烤不干、水浇不湿，是刑侦工作中“难啃”的“硬骨头”。而对付这种人，新技术往往也只能“退避三舍”。这个时候，就正是“土办法”发挥威力的时刻了。

2017年4月，天文派出所抓获了一名盗窃犯罪嫌疑人刘节（化名）。几轮讯问下来，大家发现，刘节正是一名“滚刀肉”——此人有多次吸毒、盗窃的前科，刚刚刑满释放不久，作案经验十分丰富，非常善于掩盖犯罪痕迹，让民警摸排不出同案犯、采集不到DNA、寻找不到销赃地点，一到讯问阶段，就以沉默相对或东拉西扯，总之拒不认罪。

于是，所里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土行孙”。所长还诙谐地对老范说，“土行孙啊土行孙，这次全靠你了，看你能不能从土里挖点什么出来了。”老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二天，老范来到刘节家附近开始走访。左邻右舍大多清楚刘节的底细，颇多微词，却无意之间透露了一条重要信息：刘节虽然平常偷鸡摸狗，为人不齿，但却对亲情十分看中，家中除了一位老母亲之外，还有十岁的女儿。对女儿，刘节倒是一位标准的慈父，温柔和蔼，尽可能满足愿望。不过，眼看女儿生日在即，刘节却因盗窃被捉，看来这个生日，女儿要孤零零地过了。

了解这一情况后，老范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把刘节骂了一顿，既然想当好父亲，又怎么能当盗贼呢？他买好生日蛋糕，主动上门，给刘节的老母亲和女儿说明来意，希望亲人能够规劝刘节改过自新。谈起儿子，老母亲连连摇头叹气；而懂事的女儿，则在老范与同事们的生日歌中，吹灭了蜡烛，拍下了欢笑的照片，并用稚嫩而工整的字迹，写下了“希望我的爸爸尽快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生日愿望。

過了几天，老范亲自讯问刘节。面对刘节，老范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自己为其女儿过生日的场面、以及其女儿写下的生日愿望等照片一一展示给了刘节。曾经面对民警讯问攻势不为所动的刘节，在看到女儿开心的笑容、稚嫩的祝福时，再也控制不住，当场痛哭流涕。随后，他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并主动检举了同案犯，交代了警方未掌握的一些案件。在亲情面前，“滚刀肉”也不再死硬，终究低下了自己的头。

一年过去了，又到了刘节女儿的生日。老范带着礼物，按照一年前的约定，来到刘节家中，再次为其女儿庆祝生日。意外的是，已经又一次刑满释放的刘节竟然没在家中。正当老范有些诧异时，刘节的女儿认认真真地告诉警察叔叔：“爸爸出去打工了，他说，他要用自己的劳动挣钱养家。”

闲暇之余，老范也会给同事们大讲“土行孙”的故事。“你们都看过封神演义吧？这个土行孙，法术就是在钻土入地，飞天的神仙们都对他难以奈何”，然后，他就话锋一转，“我们公安办案子也一样嘛。不是所有的案子依靠现代技术都能侦破，摸排走访这些‘土办法，无论何时都不会失效。我们既要当飞天的神仙，也要当入地的‘土行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