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由世界秩序的新讣告
2018-09-08彼得·古德曼
彼得·古德曼
历史本来不应该演变成今天的样子。
二战后,战胜的西方国家建立了诸多机构,包括北约、欧盟和世贸组织,旨在通过集体军事力量和共同繁荣维持和平。他们推动民主理想与国际贸易,同时推行一种理念:联盟是对付破坏性民族主义的解药。
西方世界呈现集体焦虑
但是,如今,这种主宰了世界地缘政治事务70多年的模式似乎一天比一天脆弱。其信条面临民族主义浪潮的挑战,机制也遭到某些构建者的攻击,尤其是特朗普总统治下的美国。
人们不再用共同的方法来应对社会问题,从贸易纠纷、安全问题到气候变化,取而代之的是国家利益占据优先地位。多边合作的观点淹没在小团体的愤怒呼吁中,这些趋势因为经济焦虑而加剧。
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的政治学家阿芒迪娜·克雷斯皮说:“我们看到的是自由民主引发的某种对抗性反应。大批民众觉得自己在自由民主制中没有被恰如其分地代表。”
就在民族主义者把矛头对准全球主义者的同时,国际关系的最终形式仍然是个问号。美国、加拿大和其他欧洲国家就俄罗斯叛逃者在伦敦被下毒一事声援英国驱逐俄罗斯外交官,这重燃了旧联盟还能维持的希望。
即使如此,在很多国家,民众仍然对传统的权力中心深恶痛绝,特朗普当选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明。他以重申美国首要性之名赋予自己使命,攻击全球当权派及其神圣的机构。他给美国对北约的承诺注入不确定性,同时把世贸组织贬低为一场“灾难”。
在混乱动荡的白宫内部,近几周的情况已经表明,民族主义者压过全球主义者占据上风。给特朗普提供经济建议的高盛“校友”加里·科恩已经离职。高声反华的贸易顾问彼得·纳瓦罗获得影响力。自此,特朗普用钢铝关税引发核心盟友的敌对,同时唤出美中贸易战的幽灵。
民众不信任西方机制
但是,美国远远不是破坏战后秩序根基的唯一强国。
英国也要放弃欧盟,背弃欧洲的规划,而这个规划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信念的表达:一体化可以阻止敌对。意大利刚刚把两个民粹主义政党提升到重要地位,这两党都对欧盟持有历史性的敌意。
波兰和匈牙利曾经被视为民主之花在后苏联国家开放的例证,现在却限制媒体、镇压民众集会,并且攻击本国司法体系的独立。
这种极权主义冲动的重现破坏了冷战结束后欧洲政策的核心力量。人们本来以为,通过纳入东欧国家来扩大北约和欧盟,可以促进新来者采纳其他成员的自由民主价值观。结果却并非如此。
洛杉矶西方学院麦金农全球事务中心主任、曾在克林顿政府担任美国驻芬兰大使的德里克·希勒说:“我们现在正回归强国政治。”
回归的原因对于每个国家来说都各不相同,但一个共同的因素是民众对机制的不信任,他们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如果说自由秩序的公正性一直存在争议,那么现在基本的存续性都成问题。
“美国优先”削弱美国
上世纪90年代初,在柏林墙倒塌、西方声称冷战获胜之后不久,斯坦福大学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提出一个著名观点:全球权力布局已经完成。
“我们目睹的或许不仅是冷战的终结,或者战后某段历史的结束,而是历史的终结。”福山用“历史的终结”这个引发争论的措辞给自己的书命名。他还写道:“也就是说,我们目睹的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结,西方自由民主制的普及成为人类政府的最終形式。”
各个领域的思想家都批判福山过早宣告历史的讣告。有些人指责他宣读美国权力的福音。有些人说,他对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俄罗斯复兴和中国崛起的威胁视而不见。
去年,特朗普上任、英国脱欧和民族主义者发展壮大让福山提出,或许需要一份新的讣告:自由世界秩序的讣告。
进入特朗普时代一年多以后,福山变得更为警惕。
他在接受采访时说:“你们现在目睹的情况极其凶险,因为它来自民主制度的内部。不仅是美国,不仅是匈牙利、土耳其、波兰和俄罗斯,民主选举的领导人试图破坏自由民主制的自由部分。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新型威胁,我认为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
历史仍在继续。新的领导人或许能够拿出相应政策恢复对国际主义的信心。但是,眼下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全球主义者正在民族主义叛乱浪潮下失去阵地。
前美国驻芬兰大使希勒说:“特朗普正在一个关键的时刻削弱美国。美国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强大、团结起来,坚守我们自己拥护的价值观。这种‘美国优先,自己单干实在是错误的决策。这不利于我们,也不利于世界。”
(摘自《参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