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钢:我这一生有四个梦
2018-09-04申申
申申
登录作曲家陈钢的微博,亮丽的页面首先映入眼帘:热烈的红色配上明快的黄色,黑白分明的五线谱掩映其中。在夺目奔放的背景之下,微博主人书写着种种与美有关的文字和观点,由此,你可能很难觉察到如此洋溢着青春气息和生命活力的微博,竟出自一位出生于1935年、自称“70后”的长者之手。
作曲家陈钢经常和大家聊起他的四个梦:少年时做过文学梦,喜爱文学,闲暇时常常阅读高尔基的小说、泰戈尔的诗,还在十三岁时写过一篇反映长工生活的小说《长脚归来兮》。近年来,身为作曲家的陈钢著有大量优秀散文作品,出版图书《黑色浪漫曲》《三只耳朵听音乐》《蝴蝶是自由的》《协奏曲——陈钢和他的朋友们》等,编纂了《上海老歌名典》《玫瑰玫瑰我爱你》《学生必读文库(艺术卷)》《音乐家画卷》《玻璃电台》《上海留声》等文集。上海解放那年,渴望参军的陈钢把年龄从十四岁改成十八岁“混”进了革命队伍,加入了部队文工团,也实现了自己的革命梦。陈钢的父亲是上世纪三十年代著名的作曲家陈歌辛,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基因,陈钢对音乐情有独钟,并于1955年大胆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结果一举夺魁,又圆了他的音乐梦。
陈钢从小就跟父亲陈歌辛学音乐,十岁随匈牙利钢琴家伐勒学习钢琴,进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后,又师从丁善德、桑桐和苏联专家,毕业后顺利留校任教。《梁祝》这首流传甚广的中国交响乐作品是他大学四年级时与何占豪合作写成的,之后更是荣获五次金唱片与白金唱片奖。
正因为《梁祝》太有名了,因此“掩盖”了陈钢的许多其他作品,其实他在七十年代写过小提琴独奏曲《苗岭的早晨》《金色的炉台》《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恩情》,八十年代还创作了小提琴协奏曲《王昭君》等,这些曲目后来相继成为国内著名的小提琴音乐文献,至今在舞台上长演不衰。此外,陈钢还创作了我国第一首竖琴协奏曲、第一首双簧管协奏曲以及交响诗、大合唱和室内乐合奏等,他的作品以浓郁的民族情调与丰富的当代作曲技巧巧妙融合而见长,这些乐曲多是运用民族民间音乐元素改编,感情真挚,乐思发展自然,结构布局合理,旋律优美而富有激情,乐曲中的民族风格营造出一种和谐匀称的中国传统式音乐美,至今仍被许多小提琴习练者作为学习教材。
值得一提的是,小提琴协奏曲《王昭君》是陈钢继《梁祝》后专门为日本小提琴家西崎崇子而写,并由西崎崇子于1986年在上海首演,被誉为“《梁祝》的姐妹篇”。听过的人普遍认为它继承了《梁祝》的抒情性和戏剧性,但在感情表现的深度和广度上多了更高层次的刻画。
如今,陈钢正在实现他的第四个梦——上海梦,“这个梦不是几个人能实现的,而是要吹响集结号,团结有志于传承海派文化方方面面的人才共同努力才能梦想成真。”这就要提到陈钢现在的角色——“克勒门”掌门人。
2012年,一个以美育为纲的克勒门文化沙龙在上海诞生,这是老骥伏枥的陈钢从作家、作曲家再次华丽转身,与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在上海创立的文化沙龙,创立之初便不胫而走,很快享誉圈内外。这支团队最早由陈钢和已故作家程乃珊发起,后来主持人阎华、上海国际贵都大酒店总经理嵇东明、艺术评论家林明杰等人陆续加入,将其发展成了每月一次的文化沙龙。五年来,沙龙始终保持着几乎每月一次的分享会,并不时在上海的图书馆、社区、学校开展海派文化公益讲座,聚焦上海历史文化,挖掘这座城市的故事,展现这座城市的美好。
自沙龙成立起,陈钢就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这上面,上海国际贵都大饭店二楼的“帝王厅”是克勒门文化沙龙的大本营,二十七楼的“贵都轩”还布置了一个克勒门之家,墙边的书橱里整齐地摆放着上海文化名流的赠书,墙上挂着参加“克勒门”活动的嘉宾照片:秦怡、白桦、白先勇、陈逸鸣、陈村、刘广宁、童自荣、曹雷……严定宪的手绘孙悟空和谭元元的舞鞋也被定格在精制的镜框里。
每次活动前,陈钢都会亲自寻找内容,联络嘉宾,主持人阎华负责每次的采访和策划,还主动将自己的工资投入到电视拍摄当中,艺术评论家林明杰为活动出谋划策,负责每期活动的请柬绘制……克勒门文化沙龙没有一分钱的经费,全凭志愿者们的奉献,也正是这样的大爱感染了更多的人,梁波罗、谭元元、淳子、陈燕华、王晓鹰、宋思衡、黄蒙拉……越来越多的文化名人汇聚于此,他们不分年龄、不分领域,成为海派文化传承的志愿者。
陈钢回忆道:“沙龙起初设在马勒别墅,我和文化艺术界的朋友们就是小聚而已。当时管理马勒别墅的正是现任上海国际贵都大饭店的总经理嵇东明,他原是外科医生,非常喜欢音乐,每天清晨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听音乐,后來嵇东明到贵都大饭店赴任,克勒门文化沙龙也随之迁至于此。那时,我们三人被大家誉为‘克勒门的‘三驾马车。”为何取名“克勒”?陈钢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克勒”应该是一种情调、一种精神、一种精致高贵的城市文化,他认为上海受外国文化影响最深的是法国,上海的不少街景就与法国的情调十分吻合。陈钢谈起小时候曾跟随父亲陈歌辛,与吴祖光、丁聪等文化名流去浦东大楼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咖啡厅里有几十张大小方桌,可容纳数百人,他说:“艺术创作的很多灵感就是聊出来的,而且要跨界,跨界才有碰撞,碰撞才能擦出艺术火花!海派文化就是海纳百川、开明包容,可以尝试不同的东西,再用创造性的态度融汇出新。上海的文化就是混血文化,交响乐和百乐门的混血,就是阮玲玉和好莱坞的混血。‘克勒应该是一种兼收并蓄的文化。”之后,他又深有感触地说:“我父亲创作的歌曲《玫瑰玫瑰我爱你》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走出国门,成为第一首唱遍世界的中国歌曲。特别是1951年美国著名歌星弗兰基·莱恩将其改编成爵士乐,翻唱成《Rose Rose I Love You》迅速走红美国,还荣登当年全美流行音乐排行榜前列,成为第一首被翻译成英文在世界各地广泛流行并产生重大影响的中国歌曲,受到世界各国人民的喜爱,如今虽已经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淘沙仍经久不衰。一首优秀乐曲的艺术生命力能如此持久真是令人欣慰,几十年来这首歌曲和父亲创作的《夜上海》一起,精准地展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的大都会文化。”
“现在正是适得其时,早十年也不会有‘克勒门。”陈钢的语气十分肯定。经济提升,文化滞后,这种时代环境为海派文化的挖掘与传承提供了最为有利的突破口,正如几位“富二代”向陈钢坦言:“光有钱是不够的,我们缺了文化一课。”
曾经辉煌的上海至今仍未老去,相反更显勃勃生机,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上海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因为有这样一批辛勤的耕耘者,海派文化这朵奇葩必定会春风吹又生,绽放得更加鲜艳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