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从以人为本到以人民为中心的理论升华

梅进禄

(集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十九大报告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将它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之一。[1]可以说，“以人民为中心”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内容。十九大这一重要表述意味着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各个领域、各项工作中，都必须全过程、全方位地坚持这个准则。相应地，从理论上系统梳理“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形成与发展，准确把握这一思想的内容体系，对于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提出与发展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征，人民至上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立场。中国共产党人历来重视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一贯坚持以人民利益为中心。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就指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2]他经常要求党员干部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能脱离群众。他明确提出：“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就是我们的出发点。”[3]邓小平也有相同思想，早在1956年，他在《马列主义要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一文中就谈到，中国共产党的含义或任务，如果用概括的语言来说，只有两句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一切以人民的利益为每一个党员的最高准绳。所以，“社会主义财富属于人民，社会主义的致富是全民共同致富”。[4]

20世纪90年代，江泽民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中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还强调，不断发展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不断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江泽民指出：“不断改善人民生活，是我们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和‘三个代表’要求的最终体现。”[5]我们在工作中要考虑和兼顾不同阶层、不同方面群众的利益，但“最大多数人的利益是最紧要和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6]

进入21世纪，胡锦涛提出科学发展观，他指出：“坚持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是我们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从新世纪新阶段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出发提出来的重大战略思想。”[7]科学发展观的第一要义是发展，核心是以人为本。我们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就是“要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让发展的成果惠及全体人民”。[7]3这也就是说，要始终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根据时代发展的要求，进一步明确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给中国共产党强调人民利益的这一思想赋予了新时代的特征。

根据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第二卷两部经典文献的分析，习近平早在2013年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就提出了“要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8]的观点。此后，随着实践的开展，“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得以不断丰富和完善。结合《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第二卷的相关文篇，可对这一思想进程做具体分析(见表1)。

表1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以人民为中心”出现情况一览表*表中出处均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一、二表示第一卷或第二卷；阿拉伯数字为该卷中的页码。

从表1可以看出，习近平“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萌芽于2013年，是在对宣传思想工作的要求中提出来的，他要求宣传思想工作“要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2014年习近平对文艺工作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只有牢固树立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真正做到以人民为中心，文艺才能发挥最大正能量。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要把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要作为文艺和文艺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9]可见，“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萌芽，是在对思想文化领域工作的具体要求上产生的。

2015年，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首次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把“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提升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这是对“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正式、清晰的表述，也标志着“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正式形成。习近平在十八届五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针对特定人群面临的特定困难，想方设法帮助他们解决实际问题。”[9]80大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首次把“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写入了党的纲领性文献。文中既要求“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强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这实际上实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与“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的统一。

2016年开始，习近平同志在众多场合多次强调“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使“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阶段，并渐入人心，被广大干部群众所接受，基本上变成了人们行动的共同理论指导。这一点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两卷的主题索引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索引中没有“以人民为中心”一词，而第二卷则有10余处之多。

2017年党的十九大召开，把“以人民为中心”提到了更高的高度。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多次讲到“以人民为中心”，不仅进一步强调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更把“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之一。十九大报告指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必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践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把党的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全部活动之中，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1]21这不仅使“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有了发展思想、工作导向的涵义，更明确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总体理念。从而标志着“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理论体系的形成。

二、“以人民为中心”是对“以人为本”的升华

“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是对历届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执政理念的继承与发展，尤其是对科学发展观“以人为本”思想的丰富和升华。之所以说“以人民为中心”是对“以人为本”的升华，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1.作为科学发展观核心的“以人为本”，是在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在十七大确定的。从“以人为本”的思想渊源来看，可追溯到起源于古希腊并在文艺复兴时期成为一种社会思潮的西方“人本主义”。正因为这种历史渊源的关系，人们对“以人为本”的理解往往不可避免地带有西方人本主义的因素，从而对“以人为本”中“人”是什么，即以什么“人”为本的理解带来一定的影响。

“以人为本”中以什么“人”为本？往往存在着类、集体(群体)、个体(个人)三个层面的不同理解。由于受“人本主义”的影响，人们对“以人为本”的“人”的理解，经常会站在抽象的人的角度，过多强调个体(个人)，而忽视集体(人民)。虽然以人为本要落实到个体层面，但过分强调个人，就容易引起个人至上的个人主义。在现实工作中，就有一些人故意曲解“以人为本”，说以人为本就是以个体的人为本，甚至直接把以人为本解读为“以我为本”，与个人主义等同起来。这种理解完全背离了我们党提出的“以人为本”的本义和目的。

事实上，“以人为本”就是以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本，以人为本的“人”是指人民群众。胡锦涛指出：“我们提出以人为本的根本含义，就是要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始终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7]31习近平也在2006年“浙江论坛”学习贯彻党章专题报告会上的讲话中强调：“按唯物史观的理解，以人为本，就是以作为历史主体的人民群众的需要为本，以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经济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10]但由于“人”这个词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才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人们对“以人为本”的误解或有意的曲解。

2.在对“以人为本”的理解中，还存在着与“人”对应的是什么的问题，是“神”，是“物”，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对人的对应物的不同理解，影响和制约着人们对“以人为本”的正确理解和把握。从理论思想的角度分析，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就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11]其理论中讲的“以人为本”，是相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以物为本”“以金钱为本”和“以资本为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的目的是为生产而生产，即以增加、获取最高利润为目的。正如马克思引用李嘉图的话来分析一样：“各国只是生产的工场；人是消费和生产的机器；人的生命就是资本；经济规律盲目支配着世界。在李嘉图看来，人是微不足道的，而产品则是一切。”[12]

胡锦涛在2003年提出“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主要是针对当时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存在的薄弱环节和突出问题，如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社会发展滞后、能源资源紧张和生态环境恶化等。当时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以经济增长为本，以提升GDP为本，“见物不见人”。因此，把“以人为本”作为科学发展观的核心立场，主要是相对于“以经济增长为本”的。所以，人们在理解“以人为本”的时候，容易把它简单化地曲解为在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要重视人的其他需要。这也影响了人们对发展要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等“以人为本”应有之义的把握。

3.与“以人为本”紧密相连的是“人的全面发展”。胡锦涛强调，要坚持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坚持以人为本，就是要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7]29所以人们在学习“以人为本”时，往往也会把它抽象化、未来化，认为在现阶段是难以做到的，只能是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事。造成这种误解的原因是：在人们的意识中“以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未来社会的本质特征、基本原则、根本目标和终极追求。因为人们都熟知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指出的，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13]这进一步造成人们认为“以人为本”与“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一样，是一个抽象遥远的概念，在现今社会难以实现，从而影响人们贯彻“以人为本”的自觉性。事实上，坚持以人为本，最终是为了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就是要把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统一起来，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

总之，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由于“人”与“人民”之间的区别与差异，在人们学习和落实“以人为本”的思想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误解和曲解，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一伟大思想的现实作用的发挥。如何把这一科学思想进一步提升和完善，使其更加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呢？根据实践的发展和人们的思维习惯，凸显“以人为本”中“人”的确切含义是不二法门。也就是说在强调“以人为本”的“人”的同时，还必须嵌入绝大多数人的“民”的含义，在理论表述中实现以人为本与以民为本的有机统一。“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就是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充分展现“以民为本”的因素，在理论表述上真正实现了二者的有机统一，使理论表述更加全面精确，从而实现对“以人为本”思想的发展与升华。

事实上，习近平正是在多次论述“以人为本”与“以民为本”相统一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以人民为中心” 的思想，实现对“以人为本”的升华。比如，2013年习近平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指出：“坚持人民性，就是要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以民为本、以人为本。”[8]1542014年在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他又一次指出：“既重视国家安全，又重视国民安全，坚持以民为本、以人为本。”[8]201所以，“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说是以人为本与以民为本的统一，把“人”与“民”统一在一起，更加突出强调了“人民”这一范畴。这不仅使思想的内涵更加丰富，也使理论的表述更加完善与精准，实现了对“以人为本”思想的升华。

这也可以从十九大报告与十八大报告中所使用的“人民”“全体人民”“人民群众”等词的频度对比中得到说明。

表2 十八大与十九大报告中人民及相关词

从表2中的对比可以看出，十九大报告中“人民”一词共出现203次，而十八大报告中出现145次。而更加明确地反映总体性的“全体人民”“广大人民”和“人民群众”等词汇的数量有26次，也明显多于十八大报告中的9次。同时，“以人民为中心”的表述基本上取代了“以人为本”。

“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更加鲜明地突出了“人民”，强调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当然，强调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并不是不重视社会生活中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人，忽视个人的利益与需求。因为，习近平也强调“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9]317

“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是我们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在新的发展实践中的生动体现，是在突出人民群众整体利益的基础，维护好每个人的利益，是“以人为本”与“以民为本”的有机统一，是对以人为本思想的深度阐发和凝炼升华。

三、“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内涵分析

长期以来，人们对“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内容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横向领域，强调“这一重要思想不仅限于经济发展领域，也涉及政治、社会、文化、生态、党建、军队、外交等各个方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部实践的中心内容、整体要求。[14]这是人们对“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最广泛最普遍的认识。也有学者的研究主要关注“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人民观的新概括和提升。认为对“人民观”的提升主要体现在人民主体、人民位置、人民立场和人民生活上。[15]

我们认为，要全面准确地阐述“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内容体系，必须从这一思想自身的层次上加以分析和理解。通过对习近平有关“以人民为中心”的论述，我们初步认为这一重要思想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即理念层面的“以人民为中心”，实践层面的“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和具体工作层面“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的思维方式或方法。也就是说“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包括对人民观的提升和新概括的理念层面、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领域的实践层面和指导具体工作的思维方式或工作方法层面。它是由理念、实践和方法三个层面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

第一层面，就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以人民为中心”是马克思主义“人民立场”在新时代的最新阐释，是新时代我们党治国理政的最高理念和信条。这体现了我们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体现了人民是推动发展的根本力量的唯物史观。“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要坚持人民主体地位，顺应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断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朝着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断迈进。

第二层面，就是在实践层面的“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行动。在实践中要“以人民为中心”来促进经济社会各方面、各环节的健康发展。不能把“以人民为中心”仅仅当成是我们的理念，甚至把它当成一个抽象的、玄奥的概念，只停留在口头上、止步于思想环节，而要具体地体现在经济社会发展各个环节，落实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实践中。做到老百姓关心什么、期盼什么，改革发展就要抓住什么、推进什么，通过改革和发展给人民群众带来更多获得感。

第三层面，就是在具体工作中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的思维方式和工作方法。以人民为中心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在分析问题和解决一切问题时，一定要以“人民为中心”来开展和推动工作。要把人民群众的小事当作自己的大事，从人民群众关心的事情做起，从让人民群众满意的事情做起。

一言以蔽之，“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是由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行动和以人民为中心的各项工作方法所构成的一个完整思想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