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家大事最近的女兵们
2018-08-26王达
王达
2014年5月12日,在国家主席习近平为土库曼斯坦总统访华举行的欢迎仪式上,仪仗女兵正式亮相。
这是仪仗大队组建60多年来首次出现女兵。那次亮相的图文也被作为珍贵的资料放进了队史馆。
“第—次觉得自己离国家大事这么近”
2014年2月10日,19岁的女兵徐子杰兴冲冲地赶到仪仗大队报到。和她一起前来的还有从北京军区范围内选拔的30名女兵。
她们是三军仪仗队的第一批女兵。同年8月1日,仪仗大队再次从沈阳军区、济南军区、空军和海军4个单位选拔35名女兵,并于9月初第三次征集应征入伍的新兵。
当迈进那座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仪仗队”的雄伟大门时,徐子杰的心脏一阵狂跳:“简直太‘高大上了!”
她知道,自己即将加入的仪仗大队担负着迎送外国元首、政府首脑、军队高级将领及纪念、庆典等重大国事活动的仪仗司礼任务。
“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国家大事这么近。”这个脸蛋圆圆、笑容灿烂的“90后”感慨说。
徐子杰来自内蒙古某边防团。她2013年9月入伍,不久就听到三军仪仗队要选拔第一批女兵的消息。“我和战友们特别兴奋。”徐子杰和很多女兵立刻报了名,“但也有些纳闷儿,仪仗队为什么要招女兵?”
实际上,选拔女兵的计划始于2013年10月。“世界上80%的主权国家仪仗队都有女队员。”仪仗大队大队长李本涛介绍说,“增加仪仗女兵是为了与国际接轨,更好展示我国民族文化和现代发展成就,有利于全面彰显国威军威,有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有利于国际交往。”
不久,仪仗大队训练处处长朱振华便出现在内蒙古军区的会议室里,他是此次女兵选拔的面试官。刚见到朱振华,徐子杰忽然觉得有些面熟。翻开统—发放的笔记本,“他竟然在其中一幅插图里,是2009年国庆阅兵的军旗手!”
那天,参加考核的人挤满了会议室。根据选拔标准,通过初选的都是身高1米73以上的女兵。朱振华要对每一名应试者进行面试和体能测试,并由专业医疗机构进行体检,从中选拔“政治合格、素质过硬”的女兵。
徐子杰发挥得很不错。在面试环节,朱振华最后问:“仪仗兵担负着光荣的任务,但是训练也非常艰苦,你能坚持吗?”
“能!”这名干练的女兵高声回答。之后没几天,她就提着行李来仪仗队报到了。
“我们每天都在创造历史”
在仪仗队里,徐子杰认识了更多被层层选拔进来的女兵。她们“大部分都是‘90后,有的刚刚入伍,有的已经转为士官”,之前都在通讯、卫生和文艺等岗位上服役。
30名女兵组成了女兵分队,队长是曾参加过2009年国庆阅兵并荣立一等功的程诚。那年,她因训练刻苦、队列动作出类拔萃,第一个被确定为三军女兵方队领队。正是由于出色的表现和丰富的带兵经验,当5年后组建首支仪仗女兵队伍时,相关领导第一个想到了她。
一同报到的还有来自河北任丘的女兵赵颖。她的父亲赵双进是上世纪70年代的老仪仗兵,退伍后一大爱好是翻录新闻里的仪仗兵镜头,“内存卡里总是爆满”。受父亲的影响,听说三军仪仗队选拔女兵时,赵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提起三军仪仗队,她们有一种共同的感受:威武、神圣、震撼。这种感觉在观看完一场仪仗表演更加强烈:“100多人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太不可思议了!”
报到后第3天,女兵们就投入了训练。根据计划,她们3个月后就要正式执行仪仗司礼任务。从开始训练到正式上场,女兵们需要经历基本动作、连贯正步分解动作、枪法练习和合成练习等步骤。
“通常情况下,仪仗男兵要经过8个月的训练才能上任务,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3个月,所以每一分钟都很宝贵。”程诚说。
仪仗大队为女兵分队配备了5名男兵教练班长,从最基本的站军姿、转体、齐步和原地摆臂练起。很快,赵颖就发现了训练的不同之处:“比如站军姿,班长不会要求我们把胳膊夹得特别死,而是要做到自然大方,还经常让我们想一些高兴的事儿。”
根据她的理解,班长不希望她们死板地站军姿,而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挺拔的气质,一种精气神”。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女兵们有时要在训练场上纹丝不动地站足6个小时。3月里,街上的行人还穿着羽绒服,但女兵们单薄的训练服总是被汗水湿透,“汗水顺着头发滴到地上”。
徐子杰说:“大家训练时有一种使命感,因为我们是仪仗队历史上第一批仪仗女兵。”有人则直接说:“我们每天都在创造历史!”
“能得到表扬是一件很酷的事儿”
有时,大队长李本涛会来女兵中队指导训练。看到有女兵军姿不够挺拔,他就提高声调说:“有人怎么站得跟齐白石笔下的作品似的!”话音刚落,女兵们都憋着笑,身板挺得更直了。
时间长了,徐子杰发现大队长虽然要求很严格,但“说起话来特别幽默,能让人高高兴兴地投入训练”。
在李本涛那里,这种幽默和激励是“快乐训练法”的一部分。这是他在2009年国庆阅兵训练中总结出来的方法,通过营造一种令人愉悦而振奋的氛围,让大家“自主、自发、自愿地去训练”。
当女兵们在训练中情绪低落时,训练处处长朱振华也来鼓劲:“人生中总有几件回想起来让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事隋,但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听到这句话,女兵们的“使命感”又被调动起来,很多人还把它作为“金句”写进了日记里。
在教练班长王振伟的印象里,女兵們“领悟能力非常强”,“不到两周,所有人都完成了基本训练,进入到连贯正步分解动作的练习中”。
在充满挑战的环境中,女兵们都铆足了劲儿练动作,希望得到认可。有名第二批进来的女兵说:“在三军仪仗队,能得到表扬是一件很酷的事儿!”
同时,这些表扬也是衡量女兵训练水平的重要指标。“大队表扬记10分,中队表扬记5分,分队表扬记3分。”而量化积分则作为仪仗司礼任务选拔、评选“十佳标兵”的重要标准。
“荣获‘十佳标兵的女兵家长还将获邀参观仪仗队,这对女兵和家长来说都是莫大的鼓舞。”赵颖说。2014年11月,正是因为她的出色表现,阔别仪仗队40多年的父亲赵双进受邀再次踏进这片承载昔日荣光的土地,“被老部队的新面貌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几天,赵双进和爱人每天5时多起床,等在训练场一角看女儿训练。“就像我们当年一样刻苦、严格。”这位老仪仗兵不禁感慨,这群女兵身上有着三军仪仗队的优良传统,“绝对堪当重任”。
梦里都在训练
在连贯正步的分解动作中,原地踢腿是一个重要环节。为了提高女兵的出腿速度,教练班长安排她们和男兵一起练。“女兵站在男兵身后,两人_齐出腿,如果女兵速度够快,就能踢到前面男兵的腿。如果速度太慢,收腿时就容易被男兵踢到。”赵颖介绍说。 那段时间,女兵的集体荣誉感空前强烈。用徐子杰的话说,“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不能在男兵面前丢面儿!”“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天,有名女兵终于在训练中踢到了男兵的腿,“特别高兴,越踢越带劲儿”。结果直到前面的男兵忍不住提醒,她才低头一看,原来踢错腿了,“一直踢在了人家另一条腿上!”
虽然闹了笑话,但这种训练方式也大大激励了女兵的训练热情。很快,她们的出腿速度有了明显提高。也是在这个环节中,很多女兵出现了“训练伤”。
在三军仪仗队,走正步讲究“踢腿带风,落地砸坑”。“要做到‘落地砸坑,首先必须做到‘不压膝盖不出腿,不压脚尖不落地。”中队长程诚介绍说,如果膝盖和脚腕松动,砸地时的力道可能会损伤膝关节和踝关节;如果脚尖压不平,落地时不是全脚掌受力,而是脚尖或脚踝先戳到地面,可能会造成发炎肿胀。
与“训练伤”的叫法相比,曾参加过1999年国庆阅兵的军医方波更愿意把它看作身体在高强度训练下的适应过程。朱振华对此也有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拳击手打沙袋手会磨破一样,这是女兵们掌握新动作的必经之路。”
经历半个多月的正步分解动作练习,枪法训练开始了。在检阅场上,女兵们端着礼宾用枪走正步的飒爽英姿令人印象深刻。但在训练中,这也是一个需要“适应”的艰苦过程。
“7斤半的礼宾用枪托得手腕生疼,中午吃饭握筷子的手都在抖。枪放下时有一个动作要把枪杵在胳膊上,几天训练下来胳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尽管如此,那段时间她们晚上看《新闻联播》都在端枪站军姿。
根据方波的观察,仪仗女兵群体的一个突出特点是“荣誉感强,意志坚定,特别能吃苦”。这一点也得到了李本涛和朱振华的一致认可。那一阵,很多女兵腿肿得连马靴都很难脱下来,但是没有入主动提出休息,“都是军医强制要求,才有人不情愿地离开训练场”。
“我们都想着第一批执行任务,谁也不愿意请假,要不过两天回来就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了。”徐子杰说。
在高强度的训练条件下,仪仗大队也采取了许多措施保障女兵。炊事班为女兵们准备了具有调理功效的艾叶薏仁粥和种类丰富的水果,还把馒头、花卷做成小熊、小兔子和蝴蝶的形状。女兵楼内的形体室也建立起来,“鼓励大家业余时间锻炼健身,培养耐力”。
很快,这个开朗的女兵又被另一个细节逗乐了:“晚上熄灯后,有好几次我突然抬起胳膊,醒了-一琢磨,原来做梦都在练摆臂。”
她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别人听,结果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许多女兵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大半夜躺在宿舍里,有出胳膊的,有踢腿的,这画面会不会太壮观了?”
妆容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进入4月,除了专业训练外,仪仗女兵们又多了—项新任务一一学习化妆。对此,中队长程诚解释说:“我们在执行仪仗司礼任务时代表中国女军人的形象,同时也是为了表达对来访对象的尊重,所以根据国际礼仪的标准化淡妆。”妆容的标准是“端庄、自然、大方、有精气神”。
“这种淡妆能更好地体现中国女性的美,化起来也很方便,十几分钟就能完成。”徐子杰说,“化淡妆不是为打扮和装饰,而是为了展示出我们自信的精神面貌。”
为了保证执行任务时不出纰漏,平时训练前女兵们都会按要求化淡妆,“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事实上,化妆会影响排汗,但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女兵们却毫无怨言:“一切为了_上任务!”
考虑到其他国家仪仗女兵大部分都是盘发,仪仗大队为女兵们设计了发髻。“这种发髻形状扁圆,两侧微微上翘,外面用发网固定,搭配上卷檐帽,显得整齐利落”。
“女兵头上的发髻体现了东方女性的古典美,又充满了现代气息,同时美观、简洁、稳固。”程诚说,这种发髻颇受女兵欢迎,“不仅端庄大方,而且盘起来速度很快,两个女兵一组互相盘,两分钟搞定!”
对于普通电视观众来说,三军仪仗队的镜头也许只是一闪而过。但就是为了这精彩的瞬间,女兵们会精心雕琢每一个细节,把完美的女军人形象展示在世人面前。
在苦练正步的间隙,女兵们最喜欢的事是被叫去量礼服和马靴的尺寸,这意味着离执行任务又近了一步。
赵颖告诉记者,第一批女兵大都已经穿坏了好几双马靴。
4月初,女兵开始和男兵进行合成训练,每天在训练场上踏乐行进。这是执行任务前的最后一项训练。
迎接外宾通常分为3种规格:第一种是由151人组成的陆海空三军仪仗队,主要迎接国家元首、政府首脑;第二种是由127人组成的陆海空三军仪仗队,主要迎接国防部长、参谋总长;第三种是由101人组成的单军种仪仗队,主要迎接外军的军兵种司令。
按照计划,女兵们将要参加的是第一种规格的仪仗司礼任务。“根据任务规格,首批需要13名仪仗女兵上场。”训练处处长朱振华介绍说,“其他队员列入预备队,她们也都具有上场执行任务的能力。”
首批上场的13名女兵如何选出来?“过关!”程诚的回答非常简练。
“过关”是仪仗大队一个独特的传统。遇到上任务前需要选拔仪仗兵,大队长李本涛会把5个中队全部集合起来,让选拔对象逐个在700多人面前走正步。5位评委手里拿着乒乓球拍儿,根据选拔对象的表现作出评判。“红色的一面代表通过,黑色的一面代表淘汰,3票以上才算过关”。
“这非常考验仪仗兵的心理素质。”经历过“过关”场面的程诚笑着说。那天,第一批女兵全部上场。在评委们的多方考察下,队长程诚被选为空军护旗手,赵颖和11名女兵分3组编在陆海空军种方队的最后一列接受检阅,徐子杰和其他女兵作为预备队员一同参加任务。
2014年5月12日下午,151名仪仗兵乘大客车赶往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广场。他们将在国家主席习近平为土库曼斯坦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訪华举行的欢迎仪式接受检阅。
15时30分,欢迎仪式正式开始。军乐团奏两国国歌,赵颖把身板拔得直直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上任务之前,她曾经担心自己会紧张,但站在队伍里才发现,“满脑子都是检阅的动作和流程,根本没有时间紧张”。
仪仗女兵的精彩亮相立刻引发众多关注。赵颖记得,任务刚刚结束,车队还在路上,她们的新闻就已经在各路媒体上迅速传播。
当天晚上,很多女兵的父母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了女儿的身影。此后,女兵们接受中外领导人检阅的画面频繁出现在新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