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礼
2018-08-22陆其国
陆其国
1900年,時年28岁已为人夫、为人父的梁启超,与在异国长大的华商女儿何蕙珍在檀香山一见钟情。其时正被清政府悬赏通缉的梁启超,为奔走政事及筹款事,拟从逃亡地日本横滨乘船赴美。不意船抵檀香山,因时疫流行,各港口禁止船只出入,梁启超被迫滞留檀香山数月。梁名声在外,何蕙珍之父是当地名绅,遂设家宴迎接梁启超。席间担任梁的翻译的就是年方二十的何蕙珍。梁启超后来写道,“余初见蕙珍,见其粗头乱服如村姑,心忽略之;及其入座传语,乃大惊,其目光炯炯,绝一好女子也。”席终临散,蕙珍落落大方与梁握手道别,并表白道:“我万分敬爱梁先生,虽然,可惜仅敬爱而已,今生或不能相遇,愿期诸来生,但得先生赐以小像,即遂心愿。”
对这大胆的示意,梁当时只有“唯唯而已,不知所对”。而发生在宴席上的另一件事,更令梁对蕙珍刮目相看。原来梁初到檀香山时,当地有西文报纸,刊文诬蔑、诽谤梁。梁因不通西文,无法回击。不料不日获悉,有人在西文报纸上撰文予以辩驳,梁既惊且喜。因作者没有留名,大家都不知作者。谁知就在宴席间,蕙珍向梁出示了那些发表在当地西文报纸上替他辩驳的文章手稿。梁大为惊讶,别后梁想着蕙珍,不由真情流露:“余益感服之。虽近年以来,风云气多,儿女情少,然见其事、闻其言,觉得心中时时刻刻有此人,不知何故也。”此时梁已对蕙珍心生情愫。不一日,梁即把自己的一张小照送予蕙珍。蕙珍也回赠梁两把折扇。
一日,檀香山有外国人宴请梁,翻译仍是蕙珍。席间蕙珍告诉梁,她打算去美洲读大学,日后“学成归国办事。先生他日维新成功后,莫忘我,但有创办女学堂之事,以一电召我,我必来。我之心惟有先生”。听罢此话,梁承认,“余归寓后,愈益思念蕙珍,由敬重之心,生出爱恋之念来,几于不能自持。明知待人家闺秀,不应起如是念头,然不能制也”。
关于梁启超此番只是在思想并没有在行动上出轨的事,是他主动写信向在国内的妻子李蕙仙“坦白交代”的。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和蕙珍的感情有进一步发展,梁后来确实知行合一,及时止住此次思想“出轨”。之后梁又致信妻子,说此事无论如何不可让他父亲知道,否则“卿(蕙仙)必累我挨骂矣;即不挨骂,亦累老人生气”。又表示,“请以后勿再提及可也”。最后梁以一句“其于蕙珍,亦发乎情,止乎礼义而已”作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尤其男女感情之事,常见的多为“发乎情”,而能理性地做到“止乎礼义”者则不多。就此而言,梁启超对此事的最后处理,抑或可“为人师表”也。
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