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留守父亲到死刑毒贩

卢金增

先前的毒品被臧万祥吸食一空，臧万祥的腰包也渐渐干瘪，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三哥能卖，我也能卖，这样不仅能够供应自己吸食，说不定还能挣点钱。

两年前的初夏，在众多亲属的陪伴下，山东阳谷县人臧万祥操办了自己42岁生日酒宴。大学毕业后在济南一所中学做教师的大女儿，在县城上学的二女儿，特意回家给父亲祝寿。对此，老臧感觉十分满足。过完生日后，两个女儿都回去上班和上学，妻子则去了新疆务工，臧万祥的日子回归平常，继续过着“留守父亲”的生活。由于长期没有家人陪伴，臧万祥闲着无聊，喜欢想东想西，琢磨新鲜事，好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竟慢慢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为尝新鲜开始吸毒

就在生日后一个月的某天上午，臧万祥在去责任田干农活的路上，顺路走进路边的小超市。在买香烟时，他弯腰帮助邻居三哥捡拾包里掉出来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小包装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是白色固体，有粉末状，也有块状。“三哥，这是什么？”三哥赶紧拽着臧万祥的胳膊走出了小超市，悄悄地说：这里面装的是“筋”。

臧万祥紧接着问道：“这玩意好吸不？”三哥神秘地笑了笑，说：“当然好吸。”并当场送给臧万祥一个盛有白色固体的小塑料袋，说是“试吸”一下。两人分别前，三哥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联系方式，还留下了用于吸食“筋”的工具。臧万祥觉得好奇，然后将这些悉数揣进裤兜。

农村的夜里，四周一片寂静，臧万祥开始研究三哥给的“礼物”，一时紧张得连心跳都能听的见。怀着猎奇的心情，他轻轻吸了一口。此时，第一次，他的人生與毒品产生了联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单纯的臧万祥不知道，他吸食的“筋”，化学名称为甲卡西酮，别名“丧尸药”，是一种新型毒品。正如它的“昵称”，这是苯丙胺的一种类似物，具有极强的兴奋迷幻效果，吸食后导致急性健康问题和毒品依赖，过量吸食易造成不可逆的永久脑部损伤或死亡。

第一次尝试吸食后，臧万祥一发不可收拾，而远在新疆的妻子万万没有想到，臧万祥已经染上了毒瘾。为了不让妻子担心，臧万祥电话里聊起的都是邻居的家长里短，从未涉及吸毒的事。随着年关一步步地逼近，臧万祥慌了，因为年前妻子和女儿都要回家过年。他也想戒掉不再触碰，但是每一次下定决心后，又控制不住地去吸食。臧万祥将毒品和工具放在卧室的抽屉里并上锁，以为忍住春节假期几天，不让妻子女儿知道，就可以“万事大吉”。

妻子、女儿如期而归，女儿忙着一系列的朋友聚会，在家待的时间很短，并未发现臧万祥的异样。但是细心的妻子发现臧万祥的神情远非从前，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甚至在聊天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但是，妻子没有将臧万祥的精神状态与毒品相联系，因为身在偏僻的乡下，她根本不知道毒品为何物。

节日期间，臧万祥整天躲在卧室里不愿见人。妻子看到了桌子上那个玻璃管状的东西时询问，臧万祥用谎话圆了过去。

对于正常人来说，每年的春节，万家团圆的日子都过得很快，但那段时间，对臧万祥来讲，简直是度日如年。没有人知道，忍住日渐发作的毒瘾，瞒住共同生活的妻子，是多么的辛苦。年假过后，两个女儿回到自己的岗位和学校，妻子继续远赴新疆给舅舅的公司帮忙，臧万祥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吸食。

发现商机大量买进

很快，先前的毒品被臧万祥吸食一空，不小的支出让臧万祥的腰包也渐渐干瘪。每次零星的购进毒品，臧万祥总觉得不划算，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三哥能卖，我也能卖，这样不仅能够供应自己吸食，说不定还能挣点钱。

然后，臧万祥给三哥打电话，三哥像往常一样，说：“我把一小包筋放在老地方，你去拿。”臧万祥愣了愣，问：“我这回想多买点，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三哥电话里笑了一声：“你还能买多少？”臧万祥壮起胆子，怯生生地说：“10斤，怎么样？”电话那头的三哥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想过，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会如他一样，准备走上贩卖毒品的道路。在利益的驱使下，三哥答应了臧万祥，并称如果他能买10斤，给他算优惠一些，额外再送点好东西。而这个所谓的好东西，就是比较常见的纯度更高的毒品冰毒，学名甲基苯丙胺。

那么，在并未先找到买家的情况下，臧万祥竟然意图一次性购进十斤重的“筋”，这么多的毒品，显然短时间内是吸食不完的，莫不是臧万祥有万分的自信，可以在这段时间内顺利将毒品出售？不出所料，虽然长期在农村生活，没有见识过城市的灯红酒绿，但臧万祥心里清楚，自己了解的吸毒农民并不少见，只要自己向别人稍一推荐，就可以顺利地将毒品变成现金，从而谋取利益，方便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支付上线毒资。

两天后，三哥成功地筹到了5.5公斤的毒品，于是打电话给臧万祥，让臧万祥把钱准备好。电话联系成功后，臧万祥按照约定，将准备好的钱装在黑色塑料袋子里，趁着夜色放在村子树林中一棵树底下。然后自己去村外十字路口浇水的电闸盒子处拿货。5.5公斤的甲卡西酮，赠送的41克冰毒，臧万祥拿到手后如获至宝，因为他知道，这个可以用来挣钱，以后自己吸毒便没有经济压力了。

回到家后，臧万祥将“宝贝”秘密藏了起来，伺机寻找贩卖商机。

阴差阳错找到买家

没几天的工夫，臧万祥吸食完毒品后，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卫生，然后用小推车推着垃圾，准备去街上倒掉。从胡同口拐弯的时候，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轿车刹车不及时，险些将臧万祥的小推车撞翻在地。这时，轿车上的人赶紧下车，接连道歉，帮助臧万祥扶住了小推车。

从轿车上下来的这位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自称胡哥，他在道歉的时候，发现了臧万祥脸色不对，当即问臧万祥：“你是干什么的？”臧万祥没多想：“我就是个农民，还能干什么。”胡哥一脸笃定：“你应该吸毒吧？”臧万祥满脸诧异，弱弱地回答道：“我吸食的是筋。”胡哥满脸堆笑：“我叫胡富林，就是倒卖筋的人。”当他询问臧万祥是否还有存货。臧万祥觉得买主自己送上门来，于是将胡哥带到了自己的家里，给他看了看自己正在吸食的筋，胡哥当场吸了一点，拍拍臧万祥的肩膀，说了一句：“把你的电话给我。”要到电话后，胡哥开车匆忙离开。

依然是在正月，胡哥给臧万祥通电话，张口便要购买毒品2斤，并说价格不成问题。臧万祥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应允。两人电话联系好数量和价格后，胡哥拿着现金到臧万祥的家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胡哥走后，臧万祥清点着手中的人民币，他第一次体会到用毒品挣钱的乐趣。但是，他从未想过，正是这样，才将他一步步推向犯罪的深渊。

隔了几天，胡哥又给臧万祥打电话要“筋”，电话里约好要5斤，臧万祥看到胡哥的销路这么好，顺势水涨船高，虚抬了一下价格，胡哥没有讲价，随即同意了，同上次一样，胡哥这天上午来到臧万祥的家中，依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在此时，臧万祥贩卖毒品的数量，已经达到了3.5公斤之多。

多次交易人赃并获

就在与胡哥交易毒品的当天晚上，胡哥又打电话给臧万祥，说再要5斤。已经多次尝到挣钱甜头的臧万祥丝毫没感觉出任何异样，电话里满口答应，约定让胡哥随即来家中拿货，将家里剩余的4斤再卖给胡哥。

上午刚拿走5斤的毒品，不到半天的工夫，缘何又要购买这么多的毒品，这显然不符合常理，但是被经济利益冲昏头脑的臧万祥，没有想到，跟随胡哥一起來拿货的，是荷枪实弹的民警。

原来，这天上午胡哥拿着5斤的毒品走后，驾车行驶经过收费站时，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然后在车内搜查出了刚刚购买的毒品。在办案人员的审讯下，胡哥交代了自己在臧万祥处购买毒品并予以贩卖的事实。随后，公安机关为了能够顺利抓捕臧万祥，让胡哥给臧万祥打电话，谎称再次购买毒品，然后带着胡哥，布控抓捕臧万祥。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晚上11时许，一阵枪声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臧万祥在接到胡哥说到了的电话后，出门给他送毒品，用手电筒一照，赫然发现胡哥是从一辆没有见过的商务车上下来，紧跟着胡哥的，还有一群人。一看情形不对，臧万祥丢掉毒品往西边树林跑，公安机关鸣枪示警。臧万祥在逃跑过程中被石块绊倒，民警成功将臧万祥抓捕归案。由于臧万祥无法准确供述“三哥”的真实身份及联系方式，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对其全力追捕。

贩卖毒品被判死刑

阳谷县检察院将此案移送聊城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后者以涉嫌贩卖毒品罪对臧万祥提起公诉，聊城市中级法院以普通程序公开开庭审理。

法庭上的臧万祥声泪俱下：俺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女儿，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人生会走到这一步，恳请法院对我从轻处罚，将来能够回归社会，偿还欠妻子和女儿的债。

臧万祥的入狱给家庭沉重一击，他原本能够平平凡凡地度过此生，最后却将自己送进了监狱，还让家人为之蒙羞。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他知道贩毒是重罪，但又一次次幻想能侥幸逃脱，铤而走险地去赚一把。

办案检察官告诉记者，刑法第347条规定了贩卖毒品罪，对于何谓“贩卖”，《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禁毒的决定〉的若干问题的解释》规定：贩卖毒品是指明知是毒品而非法销售或者以贩卖为目的而非法收买毒品的行为。如果说，行为人非法收购毒品的行为具有双重目的，即这一行为是在双重目的支配之下，因此可以说贩卖目的是可以支配行为人非法收购行为的，也就是说行为人非法收购之后的毒品在其主观故意所涵括的范围之内。行为人吸食这一非法目的并不能阻却其犯罪的目的。

在本案中，臧万祥收购毒品显然也有着双重目的，但依然能够认定臧万祥属于以贩卖为目的而非法收买的行为。因此检察机关在提起公诉时，将其已经出售了3.5公斤的甲卡西酮，交易现场及家中查获2公斤甲卡西酮、41克甲基苯丙胺，全部计入了其贩卖数额。

聊城市中级法院经审理认为，臧万祥在侦查阶段多次供述购买甲卡西酮的目的是为了贩卖挣钱，涉案甲卡西酮多达5.5公斤，数量远远超过正常吸食所需数量，且已实际卖出或准备卖出数量达5.5公斤；另外，在其家中扣押的甲卡西酮、甲基苯丙胺并非臧万祥为他人保管、为他人窝藏、捡拾或者用于治病的毒品，贩毒人员抓获后，对于从其住所查获的毒品，应当认定为其贩卖的毒品。2017年12月，聊城市中级法院采纳检察机关的指控意见，对臧万祥做出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判决。今年3月26日，山东省高级法院核准聊城市中级法院作出的刑事判决。臧万祥面临的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警惕农民涉毒现象

公安机关将该案移送审查起诉后，阳谷县检察院检察官审查发现，本案为阳谷首例超5公斤的贩毒案件，亦为阳谷首例涉及新型毒品“甲卡西酮”的案例，在这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小县城实属罕见，贩卖毒品数量之多令人咋舌。如不是其下线胡哥也被警方抓获，这么多的毒品流向社会，又有多少家庭要遭到变故，社会危害性岂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

承办此案的检察官表示，随着农村地区生活水平的提高，国家征地拆迁补偿政策的实施，突然富裕起来的农村“拆二代”不断涌现，以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城里打工，他们接触毒品的机会也日渐增多。可由于文化素质偏低，对毒品危害认识不足，先是为追求刺激、赶时髦，在朋友之间相互请食毒品，一些人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由吸毒走上贩毒的不归之路，甚至不能自拔。加上一些农民富裕起来后，缺少健康的消费观，把消费毒品作为“有脸面”的表现，造成歪风流传。

一旦吸毒成瘾，每月就会造成数千元的消费，从而导致“以贩养吸”的恶性循环。到时候，千百个“臧万祥”便会出现，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将成为他们的宿命。

通过此案，阳谷县检察院也感受到了毒品侵蚀农村形势的严峻，为此特意召开了检察官联席会议，由分管检察长部署禁毒宣传活动。之后的一个月内，阳谷县检察院依托五个乡镇检察室，深入社区、村委，以发放宣传资料、接受群众咨询等方式，宣传我国的《禁毒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关于毒品和毒品犯罪的相关规定，告诉群众如何预防和远离毒品及毒品犯罪，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禁毒、反毒意识。另外将传统方式和新媒体等多种手段有机融合，通过网站、“两微一端”进行宣传报道，不仅宣传毒品的危害，也深入全面地宣传了禁毒工作，通过典型案例警示释法，引导社会群众与毒品犯罪做斗争，获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