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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鸟视角:关于近代史研究“碎片化”问题的思考

2018-08-15冯巧霞

天中学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近代史碎片化史学

冯巧霞



雏鸟视角:关于近代史研究“碎片化”问题的思考

冯巧霞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当前,在近代史研究中,以宏观叙事为中心的整体史研究趋冷,微观史开始盛行,出现了“碎片化”趋势。于是,史学研究“碎片化”成为学界的热议话题,但发声者多为史学研究前辈或大家。史学青年应从微观着力及宏观立脚进行史学研究,以避免研究滑向“碎片化”。

近代史研究;史学青年;“碎片化”

针对史学“碎片化”的趋势,有史学前辈对史学走向微观甚至滑向“碎片化”提出了批评,呼吁宏大叙事的整体史回归‍①,但至今尚未有史学青年发声。故本文从一新视角——雏鸟视角(史学青年视角),谈谈对史学微观研究的几点认识。

一、近代史研究的碎片化问题

从历史宏观与微观角度审视近代史研究之路,我们可以发现明显有如下趋势:以宏观叙事为中心的整体史研究趋冷,微观史开始盛行,“碎片化”问题亦在此环境下繁衍而来。20世纪50年代,史学研究以客观整体叙事为主体,以中国近代史分期、土地所有制、农民起义等宏观论题为主线展开。80年代,中国近代史客观叙事再次迎来一次宏观理论讨论热潮,围绕近代史基本线索、洋务运动性质等展开的讨论,持续数年之久。90年代以后,宏观叙事逐渐被冷视,微观叙事开始盛行,其间关于宏观理论如近代史的沉沦与上升等问题虽有讨论,但完全达不到20世纪50―60年代及80年代的水平[1]167。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近现代史研究方向由政治、军事史转向社会文化史,尤其是长期被忽视的民众生活基层史,但由于才识与时代功利的原因,研究逐渐趋向“碎片化”,引起了一些史学家的关注,提出了反对意见。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反对或担忧是非常有必要的,正所谓“宏纲巨目,弃而不顾,寻其枝叶,较其铢两……流弊所极”最终“细碎相逐,乃至互不相通”[2]161–162。

《近代史研究》2012年第4、5期连续刊登的文章《中国近代史研究中的“碎片化”问题笔谈》,引起了学者的关注与讨论。在讨论中,学界大体形成了三种观点:一部分学者对“碎片化”持反对态度,强烈呼吁整体史回归;一部分学者支持对“碎片化”研究;还有学者既不否定“碎片化”研究,又呼吁克服“碎片化”趋势的蔓延。张海鹏对宏大叙事受到冷落表示惋惜,认为“对中国近代史领域宏观理论问题讨论的降温是表面现象,其实质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兴趣的下降”[1]167。王学典认为“在后现代史学的冲击下,宏大叙事的历史备受质疑,微观史却独领风骚”,此种现象“不合时宜”[3]4–7。对于“碎片化”占据史学研究主流的局面,老一辈的唯物史观学者强烈呼吁整体史的回归。相反,也有学者对“碎片化”趋势持支持态度。王笛提出“碎片化是否真的成了一个问题,即使有了问题的苗头,但也不是现阶段值得我们担忧的问题”,认为“‘碎片’不是多了,而是远远不够”[4]31–32。如北洋史研究,来新夏、莫建来认为虽然“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们思想观念的不断开放和学术研究气氛的日趋宽松,北洋军阀史这一往日‘禁区’吸引了众多的探索者”[5]2,但研究依然不足。对于“碎片化”问题,更多的学者持辩证的看法。章开沅“重视细节研究,同时拒绝‘碎片化’”[6]5,认为应把碎片化与微观细节研究区别开来,他不反对做细节研究,只是反对细节研究走向“碎片化”的极端。罗志田认为对“碎片化”需要辩证看待:“虽在细节而不废整体,且与其他细节交相辉映,那一片广阔的天地又何须忧虑什么碎片化?”[7]17

二、从精微处着力

“碎片化”研究一般被认为具有以下特征:“研究题目琐碎、微观,杂乱无章;缺乏整体史关怀,缺乏全面联系和贯通;疏离宏观叙事,轻视理论,缺乏共识。”[8]24史学青年刚踏入史学研究之门时,缺乏对历史脉络的深层分析与把握能力,不可盲目论述宏大叙事,“高谈阔论,门外文谈,便是泛而非通,实为不通之至”[9]19,应将精力集中于微观研究,“讲历史重在准确,功夫所至,不嫌琐细”[10]146。同时,应秉承“通”的眼界,“须能把全部历史在大心胸、大智慧下融会贯通一体,见其大又能见其通”[11]1535。从微观处着手,史学青年从事历史研究应注意以下问题:

第一,于精微处着力小人物与小事件。人物史、事件史研究,是以一个小支点作为基础的研究。对于史学青年而言,研究人物史、事件史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但研究小人物与小事件不能单一局限于小人物与小事件本体,要从小人物与小事件透视历史大格局。

第二,于精微处着力小区域。中国地域空间广阔,加之地理与人为因素的迥异,使得地区间呈现出较大的差异,从整个中国疆域把握一个论题,整合难度较大。因此,史学青年可着眼于一个特定地域如省、县的某件事而作一研究。需要指出的是,强调以地域为视角,是指具有研究价值的有特定意义的地域研究,并非指做重复无意义的工作。比如做土地改革研究,全国两千多个县能做成两千多个土地改革研究,如此重复就失去了研究的意义。

第三,于精微处着力小视角。选择不同的视角研究历史,其韵味不同,对历史的解读和见解也不同。论文所成无外乎新史料、新观点和新视角,三者兼具者为上品,仅有其一者亦可立书、著作。总之,“非碎无以立通”,但是在研究过程中不能单纯地就事论事,否则就走向了碎片化。

三、从宏观处立足

精微处着力,并不是对“通”的遗忘。近年来史学界对研究“碎片化”问题担忧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青年学者缺乏“通”的眼界。微观研究有无价值,不在于选取对象的大小,而在于是否秉承构建对象彼此的联系,是否能以小见大。

(一)秉承“通”的眼界

“通”的眼光注重内在性的联系,但绝不是简单加法定律。马克思说“单个劳动者的力量的机械总和,与许多人手同时共同完成同一不可分割的操作……所发挥的社会力量有本质的差异。”[12]362恩格斯亦认为:“无论骨、血、软骨、肌肉、纤维质等等的机械组合,或是各种元素的化学组合,都不能造成一个动物。”[13]536在作微观细节研究时,史学青年面临的最大任务就是如何培养自己“通”的眼界。只“看到一个一个的事物,忘了它们互相之间的联系……只见树木,不见森林”[14]389的治史之法是要不得的。

史学研究“通”的内涵是:全面综合的研究,注重宏大历史问题的研究,重视历史理论思考[15]8。史学青年因才识积累的有限性,如一开始便追求“通”的论述,那就只能是泛泛空谈。笔者认为,史学青年最好从微观细节出发研究历史,但绝不可忽视“通”的眼界。“脱离身体的手,只是名义上的手”[16]336,脱离“通”的眼界所做的研究必然会陷入“碎片化”的困境。无论是作小人物、小事件、小区域还是小视角研究,都必须秉承“通”的眼界,不然只是就事论事、就人论人。史学青年必须“能融会贯通而推得时空诸事态相互间经纬条理者,而后可当于司马氏所谓‘明天人之故,通古今之变’”[17]11。精微处着力,宏观处立脚,看似简单,所包含内容又是极为复杂,需要史学青年不断地领悟。行龙认为“只要我们保持总体化的眼光……再小的研究题目,再小的区域研究也不会被人讽刺为碎片化”[18]14。

(二)“碎”与“通”的相对辩证关系

章开沅认为“历史研究原本就存在宏观微观的区别,相辅相成,缺一不可”[9],切不可简单地将历史微观研究与宏观研究对立化。微观与宏观研究“各有立场,各有见地,合则两美,分则两损”[19]421,史学研究既需要微观细节研究以充实其枝叶,又需要宏观研究“通”的躯干,只有如此,史学的活力才能彰显出来。柳诒徵说:“非大其心以包举万流,又细其心以厘析特质,不能为史……”[20]102此种境界,即使是老一辈史学家,也需经过多年苦苦探求才能领悟到。故兼顾微观与宏观的难度可想而知,史学青年只有通过不断的努力,才能追寻到微观与宏观融合的最高境界。

面对近年来近代史研究的“碎片化”问题,老一辈史学家持批评观点,呼吁宏观叙事的回归。然而,史学青年才识有限,积累不足,如果盲目地去做宏大论题,就只能是空洞立论,倒不如踏实从微观细节研究着手,在精微处着力,待治学成熟后,再回归宏大叙事。史学青年如何自立于“碎”与“通”的辩证视阈之中,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雏鸟之路,着手于点滴,史学研究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必须走一条“由小及大”的道路,“小事似无关系,然大事实合小事而成”[21]67。章开沅认为“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并无高下之分、优劣之别,关键是研究者自身的治学态度、功力与境界有所差异”,并强调“重视细节研究,同时拒绝‘碎片化’”[9]。因此,对史学青年的最大考验就是如何在做微观研究时兼有宏大眼界与学识功力。

注释:

①王学典的《重建史学的宏大叙事》(《近代史研究》,2012年第5期)一文与张海鹏的《中国近代史基本问题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一书中,对碎片化提出了批评,呼吁宏大叙事的整体史回归。

[1] 张海鹏.中国近代史基本问题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2] 钱穆.钱宾四先生全集:第24册[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8.

[3] 王学典,郭震旦.中国近代史研究中的“碎片化”问题笔谈(下):重建史学的宏大叙事[J].近代史研究,2012(5):4–7.

[4] 王笛.不必担忧“碎片化”[J].近代史研究,2012(4):30–33.

[5] 来新夏,莫建来.50年来北洋军阀史研究述论[J].社会科学战线,1995(5):1–17.

[6] 章开沅.中国近代史研究中的“碎片化”问题笔谈(上):重视细节,拒绝碎片化[J].近代史研究,2012(4):4–5.

[7] 罗志田.非碎无以立通:简论以碎片为基础的史学[J].近代史研究,2012(4):10–18.

[8] 李金铮.整体史:历史研究的“三位一体”[J].近代史研究,2012(5):24–28.

[9] 桑兵.治学的门径与取法[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

[10] 卞僧慧.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初稿)[M].北京:中华书局,2010.

[11] 韩复智.钱穆先生学术年谱[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4] 黎澍.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历史科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15] 李金铮.传统与变迁:近代华北乡村的经济与社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16] 列宁全集:第2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7] 钱穆.中国今日所需要之新史学与新史学家[J].思想与时代,1943(18).

[18] 行龙.中国社会史研究向何处去[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4):12–18.

[19] 桑兵.近代中国学术思想[M].北京:中华书局,2008.

[20] 柳诒徵.国史要义[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1] 吕思勉.吕著史学与史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刘小兵〕

2017-03-13

冯巧霞(1990―),女,河南濮阳人,硕士研究生。

K25

A

1006–5261(2018)01–014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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