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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阿英》之“交融”叙事艺术初探

2018-08-14张姣婧

蒲松龄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阿英叙事艺术叙事视角

张姣婧

摘要:《阿英》是《聊斋志异》中尚未被广泛关注但却极具文学价值的篇目。“交融”叙事艺术是其艺术魅力的重要体现。小说在情节线索与叙事视角的隐显、流转,不同情感的平散、汇聚方面别具匠心,于层层交融中实现了文与情的完美融合,以及对多元主题的表达,充分展现了蒲松龄独到的创作匠心与深厚的书写功力。

关键词:阿英;“交融”叙事艺术;情节线索;叙事视角;情感状态

中图分类号:1207.419 文献标识码:A

“交融”叙事艺术是《聊斋志异》文学艺术魅力的重要体现。所谓“交融”叙事艺术,指在文学叙事中,同一文学元素,譬如情节线索、叙事视角与情感状态,在内部与外部的交汇融合。所谓内部“交融”,如两条不同的情节线索的交融,全知与限知视角的交融,爱情与亲情的交融。而外部“交融”则如情节线索的开展与叙事视角的转化所形成的交融,叙事视角的变化与人物情感走向的交融。而如此“交融”的最大艺术功效,在其可以将彼此相似,甚至看似无关的叙事元素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小说无论从表面的字句与结构,还是内含的情感与思想上都能实现完美圆融的统一,在最大程度上增添小说的艺术表现力与感染力。

《聊斋志异》中尚未能引起足够关注的《阿英》可以说是这种“交融”叙事艺术的典型代表。笔者将重点分析《阿英》在情节线索、叙事視角与人物情感状态方面“交融”的艺术表现策略,同时探讨不同文学元素层层交融后在文与情的融合以及多元主题的表达上所产生的独具魅力的艺术效果,借此冰山之一角来揭示出蒲松龄匠心独运的小说创作技艺。

一、在隐显、流转之间:情节线索与叙事视角之交融

不同情节线索共存一文是《聊斋志异》的常见笔法,《阿英》亦不例外,并且还是将此法运用得十分纯熟恰切的一篇作品。在《阿英》中,存在着一显一隐、一正一副两条情节线索,而二者并非各自孤立地存在,却是不露声色地构成了并驾齐驱、交织错落甚至相互影响与建构等多重复杂的关系,充分表现出蒲松龄高妙的艺术匠心。

小说中的显性线索指以阿英与甘珏为主要人物的情节发展脉络,即阿英为报答甘翁早年的喂养之恩而找到甘珏,甘珏由此爱上了阿英,将她娶回家中。后来阿英因同时出现于甘珏与嫂子房中而暴露了鹦鹉精的身份,不得已现身飞走。两年后,甘珏在带领家人逃难的途中偶遇阿英,阿英成功地帮助他们化解了灾难,并为甘珏所娶之女姜氏梳妆三日,使之变美。最后,甘珏强行与阿英亲近,导致阿英险些丧命。阿英在被嫂子救下后带着对甘珏的怨恨离去。这条线索贯通了小说最核心的故事情节,线索之上的每一个事件都可以说是促使小说情节有序发展的关节点,是小说的一条生命线。

而于此之外,秦吉了与甘玉的故事则是一条看似次要,但却必不可少的情节线索。在小说开篇,甘玉因偶然的窥视而发现秦吉了受到伤害,于是便挺身而出将其救下。当秦吉了问甘玉何以为报时,甘玉提出让她嫁给弟弟甘珏的想法,但被秦吉了拒绝了。至此,秦吉了一直没有正面出场,直至小说书写阿英的结局之前,才让秦吉了以秦吉了鸟的姿态掩护甘玉,使其避开了强盗的追捕,二者的故事到此终结。由此可见,这条线索在小说的首尾以较为明显的姿态出现,但在小说的主体段落却让位于甘珏之线,看似断裂,实则却通过甘玉对秦吉了的念念不忘与阿英在责怪甘珏、初次介绍自己、揭示报恩动机以及与嫂子对话时四次提及的秦家或姐姐实现了秦吉了从始至终的隐性出场,与基本一直在场的甘玉相呼应,在整体上形成了一条略显隐绰的线索。

仔细观察两条线索,可知在小说的首尾之处,即两条线索皆具显性特征时,在小说的开篇,蒲松龄是以甘玉之线引出甘珏之线,而在结尾则是在甘玉之线终结后方将甘珏之线划上句号,从而实现了两条线索在明处有条不紊地交错运行。而在小说的核心情节部分,甘珏之线在明处,甘玉之线在暗处,仅间或表露痕迹,而其出现之时,阿英与甘珏皆处于实际在场或情理上可在场的状态,由此可说,当甘玉之线以暗流涌动之态出现时,甘珏之线恰好同时存在,二者一明一暗,可以说实现了两条线索在交错运行之外,可称为并驾齐驱的又一种关系样态。

如果说交错与并行已经实现了两条线索的交汇,那么二者的相互影响与建构则是促成二者在交汇中实现融合的关键。这种融合主要表现在阿英在与甘珏初次对话时,阿英责怪甘珏预订秦家之婚,又怪他盲目惧怕哥哥,如此一语带出秦吉了与甘玉二人,在建构主线时亦不忘经营副线,可谓一石二鸟。而紧接着,副线中的甘玉因甘珏要娶阿英,将他大骂一顿,并提出非秦吉了无以配甘珏,如此又使甘玉与秦吉了对阿英与甘珏的结合构成阻碍,即副线影响,甚至可以说塑造了主线情节的波澜,由此,主副两线之相辅相成,交汇融合可见一斑。

能在短小的小说篇幅中将两条看似简单的情节线索进行如此复杂的交融,充分表现出蒲松龄具有高超的驾驭情节线索的叙事能力。可以说,情节线索之功能在蒲松龄笔下已远远超越了其推进小说情节的基本作用,而具有了使小说内在结构错落有致,增强其叙事容量与艺术表现力的重要功用。

而进一步分析可知,情节线索的发展与交融在很大程度上是凭借着更细致的叙事视角的流转得以实现的,二者之间实际已经构成了一定意义上的交融。而小说叙事视角本身在流转过程中亦存在着内部的交融,由此则进一步深化了小说“交融”叙事艺术之意涵。

《阿英》的小说叙事含有全知与限知两种叙事视角,即全知全能的叙事与所知有限的叙事。在叙事过程中,小说以第三人称的限知视角为主,在不同的情节片段中的叙事者又呈现出反复变化之态,如以甘玉为观察主体,看到女子集会,救下受伤的秦氏,却所知有限,不明其身份。而后是甘珏被阿英弄得莫名其妙,之后又是甘玉在不知阿英为鹦鹉精的情况下将其带回家中。从甘玉到甘珏,再回到甘玉,与此相似的叙事者的不断变化一直持续到小说结束。如此,虽同为限知视角的叙事者,但其身份的不停变动实已造成小说视角的细部变动,由此自然可形成不同场景的切换,推进情节的顺利发展,发挥出叙事视角内部交融的重要功用。

而由若干限制视角交汇而成的全知视角则表现在阿英身份被揭穿并飞走之际,小说的主要人物除秦吉了外全部在场,而秦吉了本身就是阿英的姐姐,早已掌握了阿英的全部情况,因此可以不必出场。在这一刻,所有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阿英身上,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而阿英的离开又为后文情节的发展设置了悬念,为其回归埋下了伏笔,因而这里必是小说情节的高潮所在。由此可见,叙事视角之交融能够标志小说情节高潮的来临,换言之,小说情节高潮的产生亦离不开叙事视角交融的重要助力。

二、于平散、汇聚之中:兄弟情、恩情、爱情与妯娌情之交融

在《聊斋志异》以前,我国古代的大部分短篇小说的情感色彩都相对比较单一,多以表现一种情感,如爱情、亲情或友情等为主,或将两种情感加以结合,但结合中亦存在明显的主次之别,且次要的情感大多仅仅是为映衬出主要的情感而服务。然而《聊斋志异》打破了这种情感表现的局限,将多重情感融于一篇小说之中,不仅在情感的种类上有所增加,更是在不同情感的交融中淡化了过于鲜明的主次倾向,并通过不同情感之间的内在关联编织成一张相对复杂的情感网,将“花娇狐魅,多具人情”之态与人世真隋完美融合,为小说赋予了极为丰富的情感韵致。

在《阿英》中,主要存在着四种感情,即甘玉与甘珏的兄弟情,两兄弟对阿英与秦吉了的恩情及两位女子因报恩所生之情,甘玨对阿英的爱情以及甘玉的妻子与阿英的妯娌情。之所以说四种情感在小说中实现了完美的交融,由浅及深而论,主要表现在如下三大层面之上。

首先,从情感出现的位置来看,四种情感的流露基本平均分散在全文的各处,并无集中凸显某一种感情,而后则将其搁置,又去表达另一种感情的情况。但在某一节点各种情感却又能自然而然且恰到好处地汇集于一处,形成一种时而各自涌流,时而又百川归海的艺术效果。

具体到文本细部,小说一开篇便有:“遗弟珏,字双壁,始五岁,从兄鞠养。玉性友爱,抚弟如子。后珏渐长,丰姿秀出,又惠能文。玉益爱之,每曰:‘吾弟表表,不可以无良匹。然简拔过刻,姻卒不就。”道出了甘玉对弟弟甘珏在抚养与婚配上表现出的兄弟深情。而后的救秦吉了事件中,秦吉了的一句“拯命之德,将何以报?”表明了她铭记甘玉之恩,并渴望报恩的情感。而甘玉的表现却是“自初窥时,心已隐为弟谋”,面对如此佳人第一个想到的是弟弟的婚姻问题,兄弟之情再度突显。而后阿英对甘珏背盟的责怪则又是回报恩情的表露。而甘玉在询问阿英的相貌时,甘珏的“红彻面颈,不出一言”则是他对阿英爱情的流露。可紧接着,甘玉对甘珏的批评又再度展现出兄弟深隋。及至阿英入门,“母事嫂,嫂亦雅爱慕之”,妯娌之间的感情从此融入。全文中四种感情皆是如此交织错落地散布于文本中,在出现频次上大体相当,且分布均匀,足见四种情感在小说中的分量难分伯仲。而四种感情由分散之流交融在一起则是在阿英身份暴露飞走之后:“然珏明知非人,而思之不置。嫂悬情犹切,旦夕啜泣。玉悔之而无如何。”甘珏爱的思念,嫂子的惦念,甘玉因爱甘珏而心生的悔意交融在一起,实现了小说情感的爆发,寥寥几笔便使得作品的感染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其次,从情感之间的内在关联来看,四种情感又凭借着互相的影响与促成而实现了艺术的交融。可以说,四种情感中任意两种隋感之间都具有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如兄弟情与恩情之交融体现为兄弟情深使甘玉在初见秦吉了时就为甘珏的婚事打算,因而毫不犹豫地救下秦吉了,由此产生出小说中的一重恩情。也是因为兄弟情,甘玉在见到阿英后立即将她许配给了甘珏,促使阿英顺利地还报恩情,而与此同时,也进一步加深了甘珏对阿英的爱慕。而兄弟情与妯娌情之关系实不必多言,兄弟深情,妯娌才能和睦。由此可见兄弟情与其它三情的内在交融。此外,没有甘翁与甘珏当年对阿英的恩隋,以及阿英的报答之心,就不可能有甘珏的爱情的产生,这又是恩情与爱情的纠葛。而嫂子在此二情的实现中皆具推波助澜的作用,则可以说恩、爱二情亦与妯娌情有所交融。如此,蒲松龄通过不同情感内部的融合成功地将看似相对独立的感情线融合成一个整体,以短小的篇幅营造出巨大的情感容量,使小说具有了其它短篇小说很难企及的情感韵致。

最后,从单一情感的深层内蕴来看,一种隋感的内质也并非是完全纯粹统一的。就兄弟情而言,甘玉对甘珏的抚养,对他的婚事近乎苛求的把关以及“童子何辨妍媸?”的训斥都表现出一个严父的姿态,而甘珏也对哥哥惟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儿违拗。虽说长兄如父,但在父母早丧的甘家,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之间的兄弟情中早已融入了普通兄弟所难有的父子深情。而关于恩隋,小说中的恩隋本身就包含着施恩者与报恩者的双重感情,而之所以将阿英的感情归于恩情而非爱隋,则是因为从她对甘珏的有意回避甚至最后的怨恨来看,她并没有真正爱过甘珏,不过是以爱的名义来报恩而已,如此又可见甘珏之爱情,实非是两情相悦之爱,确切的说只是他对阿英一厢情愿的爱慕而已,足见小说中情之复杂。

而至于妯娌情,表面上并无其他情感掺杂其中,但令人惊讶的是,小说中阿英与嫂子的感情好的实在有些过分,除了彼此真诚相待外,阿英离开,嫂子比别人的伤心程度都高,竟“旦夕啜泣”,而在逃难途中,甘珏因阿英“喜极,捉臂不释”,可阿英对同伴说的话却是“姊且去,我望嫂嫂来”,两相对比之中,足见阿英对甘珏之冷淡,对嫂嫂之情深,及至小说结尾,阿英与嫂子深情告别,带着对甘珏的怨恨离开,又强化了这种感情。阿英对嫂子百般的好或许是她转移视线,回避甘珏的一种方式,但无论如何,妯娌间的种种深情无疑是小说所大书特书的。这种情感状态不仅与现实社会中妯娌关系如同婆媳关系般难处理的常情极不相符,也超越了妯娌间友好关系的一般界限。由此,笔者以为这般理想化的妯娌隋极有可能是一生命途坎坷,在科举之路上饱受挫折的蒲松龄在仕途之外对人伦温情的一种寄托,从而以此简单美好的人情关系来消解仕途黑暗给他的心灵造成的苦痛,而这亦与《聊斋志异》中花妖狐鬼大多都温情脉脉的原因如出一辙,可见作者的情感状态与文本中的情感的交融极有可能成就其作品的某种情感特色。

三、层层交融之效果:文与情的完美融合与多元主题的表达

综合整篇小说而言,在情节线索、叙事视角与情感状态各文学要素发生内部交融之时,三者共现或两两相交的情况亦多有存在,如此层层的交融不仅在文本的表象上实现了文与情的完美融合,更以其内部的张力对小说多元主题的表达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以文摹写小说人物之情,以文寄寓作者胸次之情,使文中有情,情以文显是自古至今小说家创作时的重要追求。在《阿英》中,文与情的完美融合不仅凭借着在情节线索步步展开的途中,随着叙事视角的流转而生出与该视角相吻合的特定的情感的方式来加以实现,更明显的表现是,在小说情节线索的高潮点,即阿英暴露身份,飞离甘家前后,全知视角及时出现,而小说中的所有情感类型亦都于此时汇于一处。所有的交融在此趋向饱和,于文而言,是文之发展高潮,是多重视角的大汇合,于情而言,既是小说主人公情感的尽情流露与高度凝聚,又融合了蒲松龄自己在数十年屡考屡败的科举生涯中,于仕途幻灭之际对现世的温情的寄托。由此可以说,情节线索与叙事视角的高度交融处亦是小说情感高潮的所在。蒲松龄将二者融合得天衣无缝,实现了文与情的完美融合,不失为小说叙事的一大成功之处。

众所周知,一篇小说主题思想的多元化往往意味着小说内蕴的复杂深厚,因其能够为读者提供更为宽广的解读空间而在文学价值上远远超越于仅具有单一主题思想的文本,成为值得被反复阅读的经典。《阿英》恰是这样一篇作品,而其多元主题思想的形成诚离不开“交融”叙事艺术的重要助力。

小说以“阿英”为题,直观上看似乎是以赞颂阿英的知恩图报为主题,而结合甘玉救下秦吉了,秦吉了掩护甘玉以报恩,以及甘珏和其父喂养阿英,阿英以嫁给甘珏来报恩两条线索的交融与二者于全文的贯通,再加之恩情与报恩之情在小说中的多次出现,可知报恩之事无论在明处还是暗处都在小说中被反复强化。因此,对知恩报恩精神的弘扬诚是小说中表现得最为鲜明的一种主题思想。

此外,如上文所分析,蒲松龄通过小说中兄弟情、恩隋、爱隋与妯娌隋这条情感线内部的交融,及其在情节高潮处与全知视角的交融,流露出了饱含其自身寄托的浓厚到甚至超越了一般世俗生活的温情。同時,这些感情亦都与小说的核心主人公阿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由此可以说,弘扬与赞美人间之真情也可成为小说的又一大主题。

以上两种主题皆是较为明显,易被读者所发觉的,而笔者认为蒲松龄凭借巧妙的“交融”叙事艺术实又为小说提供了另外两种更为深层的带有悲剧意味的主题。

第一种主题是向读者揭示“无爱而婚”所导致的悲剧。在小说中,阿英为报恩而与甘珏结合,但却并没有任何对甘珏的爱情的流露。嫁给甘珏后,她对待甘珏的态度从开始时还能在一起“端坐笑言”,到经历了因暴露身份而离开的事件后,再遇甘珏时以“姊且去,我望嫂嫂来”之语以及“珏订之三四,始为之一往”的行为反映出对他的冷淡,及至最后被甘珏强行亲热,竟对嫂子说自己“中途为强寇所劫”,并终以“吾怨珏也”的悲叹离开。而甘珏对阿英虽是为其美色所吸引,但自始至终没有变心,可以说对阿英还是一往情深的。这样一来,报恩之隋与爱情便构成了一种矛盾的交织,而以此形成的情感不对等的所谓夫妻情分,注定只是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悲剧。而与此同时,如此恩情与爱情的情感交融与秦吉了知恩图报后顺利退场的情节线索又构成了一层交融,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虽然都拥有美好的报恩意图,但没有卷入“无爱而婚”之中的秦吉了能够善始善终,而阿英却只得悲惨收场,甚至差点丧命。因此,蒲松龄不仅是在向读者揭示“无爱而婚”的人生悲剧,更是以阿英之悲惨结局来警示人们远离这样的“婚姻”模式,否则便是自招不幸,以此启发读者对自我的人生进行反思。

然而,更进一步来说,阿英之所以以悲剧收场,看似是由其“无爱而婚”所致,但究其根本而言,原因却是其报恩行为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问题。其实,阿英报恩的动机很简单,即报答甘翁与甘珏当年的喂养之恩,而她之所以选择嫁给甘珏,却是因为:“时珏四五岁,问:‘饲鸟何为?父戏日:‘将以为汝妇。问鹦鹉乏食,则呼珏云:‘不将饵去,饿煞媳妇矣!家人亦皆以此为戏。”也就是说,嫁给甘珏实是出于戏言,甚至本身并不包含任何甘翁或甘珏的希望,而一句戏言在阿英那里却成了一项必须履行的约定,生成了其报恩之情,由此便与施恩者的恩情以及后来甘珏的爱情在交融中形成了矛盾的张力,成为了阿英悲剧命运的导火索。而将这种感情的交融与秦吉了之线索及其报恩之情交融后,便可知秦吉了存在的重要性,即秦吉了之报恩是一种正常性的,因被甘玉救下性命而通过救甘玉来实现的报恩,与阿英明知道自己与甘珏并非两情相悦又不能为甘珏生儿育女,却还是要为了报恩而报恩,从而导致婚姻与人生的双重悲剧的报恩形成强烈的反差。表现出了蒲松龄对盲目报恩行为,甚至是对出于善意但却因具体动机错误而造成人生悲剧的行为的一种批判、叹惋与反思,而这也正是小说的第二种悲剧性主题的基本意涵。

综上所述,《阿英》中的“交融”叙事艺术无论表现于情节线索与叙事视角的隐显、流转,还是不同情感的平散、汇聚,或是在层层交融中所实现的文与情的完美融合与多元主题的表达等任意层面,都堪称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然而,如此“交融”之艺术却仅是《聊斋志异》小说创作技艺中的沧海一粟,不得不令人再度对蒲松龄的旷世才华与惊人笔力感佩臣服。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张友鹤,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责任编辑: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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