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编次管窥
2018-08-14郑子运
郑子运
摘要:《聊斋志异》常见的各种版本中,八卷本比十二卷本和十六卷本更有助于解决《聊斋志异》的编次问题。初稿本十六册的起讫大致可以推定,在这个基础上,各册的创作年代也基本上可以推定,又各册的作品大多按照创作先后排列,这样,《聊斋志异》的编次问题、创作年代问题都随之向精确化方向前进一步。
关键词:聊斋志异;编次;创作年代;初稿本
中图分类号:1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聊斋志异》的编次问题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发现半部手稿之后才取得突破,杨仁恺认为这半部手稿是清稿、定稿。此后的相关研究,无不立基于这半部手稿。章培恒《(聊斋志异)写作年代考》推断《聊斋志异》各篇按照写作先后排列,但王枝忠、孙玉明、任笃行、薛洪勣等学者先后撰文,证明了这一结论错误。蒲松龄没有严格按照写作时间排列各篇,确为事实,毋庸再赘言。定稿分八卷或八册也成为定论。邹宗良《初稿本(聊斋志异)考》、任笃行辑校的八卷本《全校会注集评聊斋志异》(以下简称八卷本)更有助于《聊斋志异》编次问题的最终解决,前者论证了八册(卷)定稿之前存在过十六册初稿本,两本目次相同;后者基本恢复了八册(卷)定稿的编次。遗憾的是,十六册本各册内部没有严格按照写作时间排列,而蒲松龄晚年将十六册本誊录为八册(卷)定稿时,也没有严格按照各册结集的先后依次誊录,导致编次乱上添乱。尽管如此,从八卷本出发,仍然可以基本推知十六册本的起讫,《聊斋志异》的编次问题、创作年代问题都随之可以向精确化方向前进一步。
蒲松龄何时开始写作《聊斋志异》,尚无定论。笔者认为,当始于康熙七年(1668),理由如下:一、卷一《偷桃》记述作者目睹过的一段幻术表演,文中“童时赴郡试”“故至今犹记之”两句表明蒲松龄是在事后多年才写下偷桃故事,这与作者1679年在《聊斋自志》中宣称的“闻则命笔”矛盾,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当蒲松龄决定创作《聊斋志异》的时候,先从早年亲身经历里搜寻素材,这最合常理,而且全书唯有《偷桃》交代了出自于对早年经历的追忆,则“闻则命笔”是之后的事。《偷桃》又有“八八儿”一语,八八儿是鸲鹆的俗称,又称玄鸟,而康熙名玄烨;《偷桃》写小儿上天偷桃,暗喻康熙八岁登极;另一个“八”字暗指康熙到本年在位已经八年,康熙1661年即位,至1668年为第八年。《偷桃》所写的幻术,俗称“障眼法”,而蒲松龄又以《偷桃》为障眼法,掩盖了《聊斋志异》开始写作于1668年之实。二、卷二《地震》记载康熙七年(1668)六月蒲松龄亲历济南地震。卷一、卷二记载的年代最早的就是1668年,而且至今也未见有人能证明卷一、卷二有任何作品作于1668年之前。《偷桃》之作略早于《地震》,约在1668年春夏之交。三、蒲松龄对“四”的倍数有偏爱。蒲松龄1679年将创作的小说初次结集,并请高珩作序,正好是四十岁。全书的字数,据任笃行推算,约四十万字。全书初分十六册,后又另誊录为八卷(册)。全书记载的年代最晚的是康熙丁亥年(1707),见于八卷本卷八《夏雪》《化男》;蒲松龄的好友张笃庆为《聊斋志异》题辞,落款是戊子,即1708年,可见至本年,《聊斋志异》已经全书告竣,上距1668年正好是四十年。
八卷本卷一记载搜集到素材的年代最晚的是康熙二十一年(1682),见于《祝翁》;卷二记载搜集到素材的年代只有康熙九年(1670),见于《莲香》;卷四记载搜集到素材的年代也有康熙二十一年,见于《狐梦》;又唐梦赉1682年农历8月16日为《聊斋志异》作序,则卷一、卷二的作品应当作于1668年至1682年仲秋之间。八卷本每卷当包含十六册本两册的内容,两册之间的界限,可参考其他版本加以推测,即便青柯亭刻本、乾隆年间黄炎熙抄本(下面简称黄抄本)擅自打乱了编次,它们毕竟以十六册本为底本,价值不可低估。八卷本卷一卷首《考城隍》至《四十千》为第1册,《四十千》的后一篇《成仙》至篇末《猪婆龙》为第2册,理由如下:一、如前所述,蒲松龄偏爱“四”的倍数。二、卷一共有63篇,《四十千》是第32篇,它前后各有31篇;手稿本这一卷后半部分多出一篇《海大鱼》,标有删除符号,即便不删除,也仍然可以在《四十千》和《成仙》之间断开,前后各32篇。这可能是《聊斋志异》再次结集成书、蒲松龄得以有意平衡的缘故。三、《四十千》的前后两篇在青柯亭刻本中都属于卷一,而它属于卷十三;《四十千》之前的在黄抄本中属于卷一,之后的在黄抄本中属于卷七,都有些特殊。至于八卷本卷二,卷首《某公》至《苏仙》为一册,《苏仙》的后一篇《李伯言》至卷末《鸲鹆》为一册,因为现存康熙年间抄本有一残卷,以《李伯言》为首。由于这两卷编次混乱,除《考城隍》至《四十千》可能作于1679年之前的作品较多而定为第1册之外,其他三册可以随意定为第2册、第3册、第4册,现今看到的排序,出于蒲松齡的偶然之举。
八卷本卷四记载了搜集到素材年代的有3篇,即《狐梦》是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上仙》是癸亥(1683)三月,在该篇之后相隔十三篇的《绛妃》也是癸亥岁,则该卷创作于1682年至1683年之间。该卷《梁彦》在青柯亭刻本中是唯一属于卷二的一篇;卷首《鸦头》与前后两篇在青柯亭刻本中皆不同卷,《梁彦》与前后两篇在青柯亭刻本中也不同卷;在《梁彦》之前的在黄抄本中都属于卷十,在《梁彦》之后的在黄抄本中都属于卷四;《鸦头》的后一篇是《酒虫》,《梁彦》的后一篇是《龙肉》,在青柯亭刻本中都属于卷十四,位置相对,而且酒虫、龙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动物,意义相对,所以卷首《鸦头》至《窦氏》为第5册,《窦氏》的后一篇《梁彦》至卷末《阎罗》为第6册。不过,卷四共有69篇,一年之内完成这么多作品,恐非易事,其中应当有一部分作品作于1682年仲秋之前,因为没有修改、润色完毕,而且收入第4册的作品已经足够多,最终没有收入第4册。短制约占三分之二的第5册、第6册当作于1682年春季至1683年秋冬之际,历时约一年半,这样才合理。
八卷本卷五《刘姓》中提及一个名为李翠石的长者,蒲松龄《龙泉桥碑》记载他捐产泻囊助修龙泉桥的事迹,碑记后半云:“壬戌,工既九仞,唐太史为作《记》,未遑寿山,而翠石先朝露。”可见李翠石卒于1682年(壬戌),而《刘姓》云:“去年,李诣周村。”则《刘姓》之作不晚于1683年;后于《刘姓》且相隔五篇的《梅女》,文末附则有康熙甲子纪年,即1684年,而《青娥》是八卷本卷五中属于青柯亭刻本卷七的最后一篇,而且是青柯亭刻本卷七的最后一篇,则该卷卷首《大人》至《青娥》为第7册,作于1683年至1684年之间。本册内的《橘树》有丙戌纪年,有学者以为是1706年,但是文中没有交代朝代、年号,未必是康熙年间的1706年,如八卷本卷四的《刘亮采》也没有交代朝代、年号,只有壬辰纪年,既然刘亮采生活于明代万历年问,史有明文,此壬辰并非康熙年间的1712年,而是万历年问的1592年,所以,《橘树》中的丙戌纪年也可能是1646年或1586年。《橘树》交代女主人公的丈夫姓庄,丙戌年任兴化县令,但(咸丰)《重修兴化县志》所载江苏兴化县历任县令中没有庄姓,康熙丙戌年(1706)前后的在任县令是喻宗楏;福建兴化县早在明朝前期的1448年就遭裁革,其地划入莆田、仙游两县,庄姓县令既不载于《雍正福建通志》的“废兴化县”部分,也不见于(乾隆)《仙游县志》、(民国)《莆田县志稿》。可见《橘树》所记人物、时间、地点都是出于虚构,根本不能否定本册推定的创作年代。《青娥》的后一篇《镜听》至卷末《梦狼》为第12册,说见后。
八卷本卷七有一篇《胭脂》,《胭脂》本于《醒世恒言》中的《陆五汉硬留合色鞋》,文中记载施闰章巧断冤案,马振方认为是人真事假。1683年8月,施闰章去世,蒲松龄后来创作了《胭脂》以纪念他对自己早年的知遇之恩。由于第7册已有1684年纪年,《胭脂》的创作又不能距离施闰章去世的1683年8月太远,所以定《胭脂》作于1684年。《胭脂》中的宿介,其名甚是奇怪:“介”通“芥”,“一介之微”可以写成“一芥之微”;介、芥都指小草,而宿草指人下葬后坟墓上的隔年草。蒲松龄用“宿介”暗示施闰章去世已经隔年,所以也可以推定《胭脂》作于1684年。另外,本卷唯有《胭脂》属于青柯亭刻本卷十四;自《胭脂》以前十余篇在黄抄本中都属于卷九,自《胭脂》的后一篇《阿纤》以后十余篇在黄抄本中都属于卷五,也都从侧面表明《胭脂》的特殊性。该卷没有用年号、干支表示1685年的纪年,而八卷本卷六有1686年的纪年。因此,该卷《胭脂》至卷末《白秋练》为第8册,作于1684年至1685年或1686年之间。卷首《云萝公主》至《胭脂》的前一篇《贾奉雉》为第13册,说见后。
自康熙二十六年(1687)夏起,王士稹曾先后向蒲松龄借阅《聊斋志异》部分手稿,至1689年初冬归还已毕。王士稹阅读时点评了部分作品,包括《蒋太史》《邵士梅》《于去恶》《张贡士》《王司马》和《郭安》,这几篇均在八卷本卷六。《张贡士》中的张贡士指的是张在辛,他康熙二十五年(1686)拔贡;《沅俗》提及李季霖摄篆沅江,据《新城县志》,也是1686年,所以《蒋太史》至卷末《沅俗》为第9册,下一册记载淄川县黄瓜蔓上结西瓜的怪事发生于1687年农历6月,第9册最晚应当止于此时,但该册共有47篇,虽然以短制为主,篇数仍然偏多,其写作年代至晚应当始于1685年底,故而定该册作于1685年底至1687年农历6月之间,同时定第8册作于1684年至1685年底。八卷本卷六卷首《夜明》至《蒋太史》的前一篇《陆押官》为第16册,《夏雪》《化男》也在内,纪年为丁亥年(1707),这是全书记载的最晚的年代,故而该册创作年代止于1708年。将《蒋太史》置于第9册之首,而不是第16册之末,王士稹评点了该篇是根本原因;另外,《蒋太史》与后一篇《邵士梅》都是写官僚记得前世,性质相同,而《陆押官》与前一篇《李生》写的都是幻术、异人,性质也相同,故而不得不在《陆押官》与《蒋太史》之间断开。第9册有一篇《查牙山洞》,文后有一附则,首句是“康熙二十六、七年间”,这表明该附则最早作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该附则很短,且其后是八卷本卷六的最后两篇《安期岛》《沅俗》,也是短制,作者后来很容易去掉最后两篇,在《查牙山洞》后添上该附则,然后仍将又重抄一遍的《安期岛》《沅俗》排在最后。正文与附则的写作年代不一致,在《聊斋志异》中数见。
八卷本卷三《瓜异》记载的年月是康熙二十六年(1687)农历6月,末篇《秦生》的附则提及丘行素贡士,据《乾隆淄川县志》,他是康熙己巳(1689)岁贡,则该卷作于1687年至1689年或1690年之间,包括了第10册和第11册。两册的界限当在《龙无目》和《狐谐》之间,因为属于青柯亭刻本卷六的均在《龙无目》之前,属于青柯亭刻本卷五的反而都在《龙无目》之后;属于黄抄本卷六的均在《龙无目》之后,属于黄抄本卷三的都在《龙无目》之前,如此,八卷本卷三首篇《刘海石》至《龙无目》为第10册,《狐谐》至卷末《秦生》为第11册。不过,该卷有一篇《水灾》,记康熙二十一年(1682)淄川水灾,文后附则记康熙三十四年(1695)平阳地震,与该卷作于1687年至1689年或1690年之间的推论不合,然而事出有因。淄川二十一年六月的水灾,(乾隆)《淄川县志》也有记载,点明“望日大雨,河水泛溢”。(卷三)《水灾》记载的是“十八日大雨沾足,乃種豆”。十六日大雨已经使河水泛滥,可见雨水过量,《水灾》却说十八日雨才下足,可以种豆。县志又载:“二十一日、二十二日连昼夜大雨,漂没田庐,淹死人畜。”(卷三)可知数日之后才能水落,《水灾》却说“水落归家”为二十二日之事。《水灾》还记载孝子夫妇扶老母出避,留在村里的人都死于水灾,只有孝子的两儿并坐床头,安然无恙,这实在难以取信于人,而县志不载此事。所以《水灾》不是实录,也不是1682年的作品。《水灾》当是《柳秀才》的衍生品。《柳秀才》是《水灾》的前一篇,写的是蝗灾,蒲松龄进而联想起淄川康熙二十一年的水灾,于是借以为背景,虚构了孝子一家在水灾中安然无恙的故事。至于记载康熙三十四年平阳地震,只有短短两行,因为题材、主题与《水灾》相近,作者晚年定稿时将后者作为附则放在前者后面。所以,不能根据附则的纪年来否定八卷本卷三的各篇正文创作于1687年至1689年或1690年之间。
八卷本卷五《镜听》至卷末《梦狼》为第12册,主要取决于《仙人岛》的创作年代。《仙人岛》实际上以张笃庆顺天乡试失利前后事为底本,理由如下:一、《仙人岛》的主人公王勉是灵山人,而张笃庆居住在昆仑山下,尽管并非神话中的昆仑山,但很容易联想到仙山、灵山,因为灵山以“仙山圣母”著称,西部的昆仑山是神话中西王母居住的仙山,更是家喻户晓。二、王勉擅长八股文,曾炫其冠军之作,而张笃庆作为生员曾凭八股文考取山东第一名,贡入国子监。三、王勉乘龙上天,飞向东方大海中的仙人岛,几乎是张笃庆的诗句“终羡神鱼奋天东”的翻版;王勉从天上跌落下来,犹如张笃庆在京师参加顺天乡试,结果落第而归。四、王勉先后两娶妻室,而张笃庆先后有三任妻子。王勉第二个妻子姓桓,提起“桓”,古人最容易想起历史上著名的“三桓”,即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而张笃庆第二任妻子姓孙。五、《仙人岛》有一段文字如下:“俄至海岸,王心虑其无途。芳云出素练一匹,望南抛去,化为长堤,其阔盈丈。瞬息驰过,堤亦渐收。至一处,潮水所经,四望辽邈。芳云止勿行,下车取篮中草具,偕明珰数辈,布置如法,转眼化为巨第。”这段文字本于张笃庆《落第归里寄京师诸故人》中的两句“雨雪空山成独立,海滨茅屋故长贫”。“海岸”对“海滨”;“四望辽邈”对“空山独立”;“草具”对“茅屋”;“巨第”对“长贫”,意义或相近或相反。张笃庆康熙二十六年秋闱落第,愤而归家,岁暮写此诗寄给京师故人。蒲松龄与张笃庆之间的友情虽然终生不渝,但前者长年在本县毕家坐馆,后者长年在章丘县焦家坐馆,晚年闭门不出,因而很少会面。张笃庆从京师归来,两人未及时相会,蒲松龄作七言律诗《寄怀张历友》寄给他,前四句是:“杨花风起奈愁何!何日高轩更一过?憎命文章真是孽,耽隋辞赋亦成魔。”历友是张笃庆的字。该诗作于1688年,从首句看是春末;从第三句看,张笃庆从京师归来后两人确实尚未见面,否则不会再安慰他“憎命文章真是孽”。张笃庆曾从湖北短期游幕归来,蒲松龄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特意作了《辛巳冬,闻历友自湖北归,怀以二律》,以示怀念,前一首前四句是:“风雨怀人晚尤剧,可堪长在别离中!十年老友晨星散,百年韶华逆旅同。”辛已为1701年,至本年已经十年没有会面,换言之,1691年前后曾经会面,再考虑到自张笃庆进京至1688年暮春两人不曾会面,则1688年暮春至1691年或稍后至少会面一次,蒲松龄才得以读到张笃庆的近作,其中当然包括《落第归里寄京师诸故人》,蒲松龄从中获得灵感,创作了《仙人岛》。由于第11册止于1689年或1690年,《仙人岛》当作于1689年或1690年,又根据该篇采莲、坠海的情节,推知当作于避热趋凉的夏季,若作于1689年夏,与上一册《秦生》中丘行素出贡时间有冲突,因为岁贡考试多在下半年举行,故定该篇作于1690年夏。由于各册内部不是严格按照创作时间排列,又第13册有辛未岁纪年(1691),则《仙人岛》至《梦狼》作为第12册当作于1690年至1691年之间。《仙人岛》不是第12册之首,不仅因为《青娥》在青柯亭刻本中位置特殊,还在于它与属于第7册的《赤字》相隔六篇,即《鬼津》《梓潼令》《金姑夫》《牛癀》《镜听》和《青娥》,前五篇归属第12册另有原因。《金姑夫》虽然有丙申纪年,但康熙年间的丙申是1716年,其时蒲松龄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该纪年无助于解决该篇的创作年代问题。在青柯亭刻本中,《金姑夫》《牛癀》《镜听》属于卷十四,《仙人岛》属于卷八,《鬼津》没有入选;在黄抄本中,《金姑夫》《牛癀》《镜听》属于卷一,《仙人岛》《鬼津》属于卷四;《鬼津》《梓潼令》《金姑夫》都是短制,艺术成就也较低,而且都是写怪梦,这三篇之间不可断开,必须作为整体划入第7册或第12册,而将青柯亭刻本与黄抄本合观,这三篇与之前的《牛癀》《镜听》,与之后的《仙人岛》,具有连续性,所以《镜听》至《梦狼》为第12册。
上文已经提及八卷本卷七卷首《云萝公主》至《胭脂》的前一篇《贾奉雉》为第13册,理由是其中有一篇《何仙》,文中记载“辛未岁,朱文宗案临济南”,指的是山东提学使朱雯辛未岁(1691)农历二月行岁试。又文中交代乐陵李忭“次岁果列前名”,乐陵李忭其人无考,不知是否为虚构人物,故而“次岁果列前名”一语不知真假,难以断定《何仙》作于1692年或其后。该册还有一篇《真生》,实际上影射山东按察使喻成龙企图将《聊斋志异》占为己有之事,理由如下:一、《真生》用真生的“真”,暗示贾子龙的“假”;“假设(‘子是对对方的敬辞)是龙”与“比喻成为龙(只取‘喻成龙三字的字面)”,意义相近。二、真生先是避而不见贾子龙,后来成为好友;蒲松龄先是婉拒喻成龙的邀请,后来周旋以礼。三、贾子龙欲窃取真生的点金石;而喻成龙欲收买《聊斋志异》的著作权,其时据邹宗良考证,为康熙三十一年腊月(1693年1月)。《真生》情节并不复杂,篇幅适中,只需将实事稍加变幻即可完成,所以定《真生》作于1693年。第13册只有21篇,应当作于1691年至1693年之间。
八卷本卷八有一篇《雹神》,记唐梦赉道经雹神李左车祠一事,袁世硕根据中山大学藏旧抄本《聊斋诗文集》所载《致聊斋》,推断《雹神》作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诚是。袁世硕又发现朱缃康熙三十六年(1697)致蒲松龄的一封信札,信中云:“《志异》七册前已赵上,想蒙照入矣。尚有八册,弟未经览者。”则最迟至1697年,《聊斋志异》已完成十五册。如此,八卷本包含了第14册、第15册两册的内容。不过,第15册《公孙夏》的附则提及郭琇出任湖广总督,据《山东通志》,事在康熙己卯,即1699年。该附则应当是蒲松龄晚年定稿时增添上去的。两册的界限当在《乩仙》与《苗生》之间,因为康熙年间抄本将卷二《九山王》至《苏仙》置于两者之间,这并非误抄,当是抄者起初所得册次不全,有意合并的结果;也有可能是因为所抄的卷二日久残缺,于是合而为一。另外,在青柯亭刻本中,《苗生》是卷三的最后一篇;在黄抄本中,《苗生》是十一卷的最后一篇,也都是依据。所以,卷八卷首《王者》至《乩仙》为第14册,《苗生》至卷末《一员官》为第15册(内含《雹神》),作于1693年至1697年之间;而最后一册第16册作于1697年至1708年之间。
综上所述,基本等同于蒲松龄《聊斋志异》定稿的八卷本卷一、卷二包含十六册本的第1册、第2册、第3册、第4册,作于1668年至1682仲秋之间;八卷本卷三包含十六册本的第10册、第11册,作于1687年至1690年夏之间;八卷本卷四包含十六册本的第5册、第6册,作于1682年春季至1683年秋冬之际;八卷本卷五包含十六册本的第7册、第12册,分别作于1683年至1684年之間、1690年至1691年之间。八卷本卷六包含十六册本的第16册、第9册,分别作于1697年至1708年之间、1685年底至1687年农历6月之间;八卷本卷七包含十六册本的第13册、第8册,分别作于1691年至1693年之间、1684年至1685年底;八卷本卷八包含十六册本的第14册、第15册,作于1693年至1697年之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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