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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雷特》命运主客体之辨

2018-08-10秦玥

神州·上旬刊 2018年8期
关键词:主客体哈姆雷特

秦玥

摘要:在哈姆雷特复仇的过程中,他更多展现的是一位思想者对命运的思考而非复仇者的权谋与勇敢。哈姆雷特过多的对命运的思考是造成他的延宕的重要原因,对命运的思考本不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关键是哈姆雷特在这一思考过程中以命运和他者为主体,这就造成了他复仇的失败。

关键词:哈姆雷特;命运观;主客体

一、命运主体

哈姆雷特因为父亲被害,母亲短时间内改嫁而抱怨、思考命运的不公。这在开始是很正常的,但哈姆雷特沉溺于命运的力量之中难以自拔。这首先体现在哈姆雷特对他父亲的死进行了错误的归因。他在威登堡接受的人文教育是不稳固的,一旦面临生活中真正的考验,他便丧失了作为人的主观能动性,甚至怀疑人的力量,“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可是在我看来,这一个泥土塑成的生命算得了什么?”①他认为人在命运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哪怕是像他的父王那样的人,也难逃命运的捉弄,被远不如自己的弟弟所弑。哈姆雷特不是把此事当做一个由克劳狄斯个人的贪欲造成的偶然性的悲剧,而是将它看成了丹麦这个藏污纳垢之所孕育出的必然恶果。这样归因的结果就是哈姆雷特人为地扩大了他要复仇的对象,他不仅要杀了国王而且要“负起重整乾坤的重任”。

而后,当我们审视哈姆雷特的复仇动机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不是他的意志在主宰他的复仇行动而是鬼魂代表的命运在驱使他。直到全剧临近末尾,哈姆雷特依然没有将鬼魂的要求转化为自己的愿望,他从海上归来后仍然在征求霍拉旭的意见:“你想,我是不是应该——他杀死了我的父王,奸污了我的母亲,篡夺了我的嗣位的权利,用这种诡计谋害我的生命,凭良心说我是不是应该亲手向他复仇雪恨?”②这段话给读者以一种哈姆雷特此前从未打算复仇的感觉。

哈姆雷特的复仇过程延续了他命运为个人之主宰的看法。这一精神指导下的哈姆雷特放弃了对自我的认识更不会调动他的支持者。波洛涅斯之死以及雷欧提斯复仇一事使我们发现国王尽管诡计多端,但他在丹麦的地位未必稳固。首先,当波洛涅斯被哈姆雷特杀死后,国王的反应是:“我要去召集我那些最有见识的朋友们,……免得外边无稽的谰言牵涉到我身上,它的毒箭从低声的密语中间散放出去,是像弹丸从炮口射出去一样每发必中的。”③说明克劳狄斯并不能掌控舆论,臣僚和人民对于他是不信任的。雷欧提斯听闻父亲被杀后很容易就组织队伍攻进王宫,说明克劳狄斯在军队的掌控上也是不够有力的。哈姆雷特并非像一些评论家所说的在实力上受到了克劳狄斯的完全压制,奥菲利亚对他评价极高,国王又说“他是为糊涂的群众所喜爱的”④。证明哈姆雷特本身是一个能力非凡的人,在国内也有不少支持者。但是在他的复仇行动中,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些优势,甚至他对好友霍拉旭也不能算得上推心置腹,更没有对他委以重任。

二、他人主宰

基于哈姆雷特对命运主体地位的判断,当他以自己的视角看外部世界时便将他人看作被“命运之轮”裹挟前进的附件,因此这些人经由命运的安排也成为了哈姆雷特的主宰。以他人为主宰的想法是前文所述的以命运为主体的延伸。纵观哈姆雷特的整个复仇行动,他没有自己的时间线,一切都是按他者的冲击来做出反应。

他的第一步行动是由他的朋友邀请戏班子而导出的。哈姆雷特在设计戏中戏时说:“要是他稍录惊骇不安之态,我就知道我应该怎么办。”⑤但当这一情况真实发生时,哈姆雷特的复仇依然被克劳狄斯所牵引,克劳狄斯先是成功脱身,而后哈姆雷特又被命令去见母后。在途中,他意外撞见了独身一人的克劳狄斯,这本是一次绝好的复仇机会,但哈姆雷特以他者为主宰的思维又一次起了作用——因为克劳狄斯在祈祷,克劳狄斯而不是哈姆雷特决定了这不是一个适合复仇的时间与地点。诚然,哈姆雷特的担心似乎不无道理,但“显然,父亲的鬼魂不赞成儿子让克劳狄斯下地狱的计划,因为,当他重现在寝宫一场时,他斥责哈姆雷特,警醒他那‘快要蹉跎下去的意志。鬼魂毫不在乎克劳狄斯不朽灵魂的遭遇,他只关心丹麦的王位不再蒙受耻辱。”⑥

波洛涅斯之死加快了克劳狄斯要将他送去英国的步伐。哈姆雷特一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且服从了,他没有意识到克劳狄斯掌控下的英国之行将充满凶险,更重要的是他如果离开丹麦将很难展开复仇。哈姆雷特只有在海上时才一度掌握了主动权,他可能出于好奇而拆开了国书由此得以幸免,“有时,命运会眷顾人类。我们期待,这起事件会让哈姆雷特获得‘新生,正确对待命运,因为他的个人‘命运之轮还系着‘国家之轮。”⑦但是哈姆雷特并没有转而相信自己的灵光乍现,反而更加认为指引他脱险的是天意,既然命运并不总对自己不利,那么服从一切际遇就是最好的选择。克劳狄斯安排哈姆雷特去比剑,哈姆雷特虽然感到不祥但依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不是准备好如何抓住这次机会复仇而是准备好接受命定的好运或者坏运包括死亡。哈姆雷特仍没有意识到国王的危险性,反而试图用命运注定来为国王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开脱,“我们不要害怕什么征兆;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命运预先注定的。”⑧

从厌恶命运的摆布到让自己“准备好”的心态变化实质都反映了命运在哈姆雷特的思维里占据了极大的分量。通过将自我与命运完全融合的另类方式,哈姆雷特完成了他的复仇任务,因为命运与自我的矛盾已经不存在了,他已经完全屈服于悲观主义。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哈姆雷特的复仇也就失败了,失败的根源正是哈姆雷特缺乏坚定的人文主义信仰。正如尼采发现的那样:“一个人倘若有健全旺盛的内在生命力,他是不会屈服于悲观主义的。悲观主义是生命力衰退的表现,屈服于悲观主义有如屈服于霍乱,表明机体已经患病。”⑨

注释:

①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悲剧集》,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年,第117页。

②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悲剧集》,第178页。

③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悲剧集》,第151页。

④朱生豪譯:《莎士比亚悲剧集》,第152页。

⑤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悲剧集》,第125页。

⑥阿尔维斯:《哈姆雷特与马基雅维利——为何不除暴君》,罗峰编译:《丹麦王子与马基雅维利》,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年,第121页。

⑦罗峰:《哈姆雷特的命运观》,《现代哲学》2010年第4期。

⑧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悲剧集》,第182页。

⑨(德)尼采著,卫茂平译:《偶像的黄昏》,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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