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谐连载五
2018-08-09水色花青
图/ 水色花青
文/许看逡巡
宁缺却不说话了。在他的身后,血仍在洒。洒得放肆。
前情提要:被封印了数千年的大妖烛阴忽然出现于淮北境内,所过之处皆化成了一片废墟。叶寻推测烛阴下一个目标位于淮北桃江,担心偷跑去淮北的叶兮的安危,一众人也是赶赴淮北,然而抵达桃江之后,却发现桃江内似乎一切太平。
十四
几人来到中心广场的时候,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众人徘徊在人群外边,只能勉强看见个大概,四下里都是嘈杂的议论声,场面一时间混乱得紧。
“嘿,这江执画可是名动天下的美人,今日有幸得以一睹芳容,真是死而无憾了。”
“老头,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也跟着来瞎掺和什么?”
“我是为了音乐而来,以为跟你们一样,低俗!”老头说的是义正言辞,却已经是眼犯桃花。“切。”周围一阵鄙夷声。
忽的,整个广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诺大的地方,竟然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切都只因舞台上款款而来的女子。女子着一袭淡色长裙,紧紧抱着怀中古朴的琴期期而行。简单的发髻,仅在长发末尾扎一条浅色发带。微风吹起时候,裙裾微微扬起,羊脂玉一般光洁的小腿若隐若现。
这整个天下,都为她而静默了。
这样颠倒众生的女子,却是生得那样娇羞可怜。这是叶寻看见江执画时候的感觉。
“老大,她的发式和你好像,你是模仿她的么?”林安凑过来,小声说道,好像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奈何五儿一双耳朵太尖,隔了几米的距离都听得透彻。
“就是模仿那个姐姐的。”她挥着小拳头说。
台上的江执画已经搁下抱着的琴,半跪着身子,向台下众人施了个礼。众人只觉得被她看了一眼,整个魂都是散掉了一半,哪里还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幽幽的琴声自那古琴上奏了出来,奏的是大家不能再熟悉的曲子——《桑沃》。“老大,这曲子和你经常吹的好像,你又模仿人家?”林安又是不合时宜地凑了过来。“就是就是。”五儿仍旧是愤世嫉俗的跟着附和。林安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后者则是扬了扬拳头。林安缩了缩脖子,又是跑到白倾雪跟前:“小白脸,你在干嘛?”
白倾雪看着台上的女子,入了神。
“我说小白脸,你可不能有了女人忘了兄弟,我跟你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随便脱,手脚怎么能随便砍掉呢?”在雾囝的咳嗽声中,林安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白倾雪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半个字,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林安。这可对林安打击不小,虽然自己经常被无视,但这次被无视得这样彻底,他还是十分不岔的。说着拿手在白倾雪眼前晃了晃。后者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却是伸手拔剑,准备砍了林安。
等到演奏结束,众人都没有散去的意思。纷纷挤在广场出口,想多看几眼美人。林安其实也是这么个打算,演奏的时候他话太多,导致都没正眼看过江执画,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亏。奈何叶寻已经离开了,他也只好拉着还在发愣的白倾雪,喊上雾囝还有五儿,垂头丧气地走了。
回来的路上,却是看见一老妇人趴在路边哭泣,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着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此时在她身边,已经是聚拢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我说这位大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好心者上去询问。
“我女儿,我女儿,可怜了她,啊, 她才十八岁啊。呜呜。”老妇双手锤打着地面,痛心疾首。
“大妈,您慢点说,知道了前因后果,兴许我们还能够帮到您呢。”
“没用的,没用的,我女儿被那怪物抓走了,救不出来了。”老妇面如死灰,神智都有些不清。
“那是个什么怪物?在什么地方?弄清楚了大伙一起去除了它,救出您闺女可好?”
“没用的,没用的。都怪我当初没看好女儿,都怪我啊。”
“您先说说看,就算我们不行,也可以去找桃江易家试试啊。”
一提到桃江易家,老妇人眼睛都亮了几分,可是立即就黯淡了下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的。那怪物,睁开眼睛,整个空来涧都变成了白天,闭上眼睛就是黑夜,我女儿怕是凶多吉少了。女儿啊,妈妈对不起你啊!”说着又是嚎啕大哭起来。
路上的人群越聚越多,最后干脆是堵住了整条街道。
林安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烛阴,本来想和白倾雪对视一眼,寻找那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结果小白脸还在失神,只得将期期艾艾的目光投向叶寻。叶寻干脆都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一定是烛阴那混蛋。不行,我们得去救人。”五儿一脸的义愤填膺。
林安征询地望了一眼叶寻:“老大,你怎么说?”
“你们去吧,我没心思。”叶寻才缓过神来,不然指不定又把林安给无视了。“我看他就是胆小怕死。”五儿撅着小嘴,一针见血。
“五儿!”雾囝对于自家小师妹,虽说也是喜爱得紧,但更多的还是头疼了。“那老妇话里破绽很明显,为什么她能逃出来?”叶寻盯着五儿。“她都说了,是自己不慎弄丢了女儿,怪物根本没注意到她。”“那她是如何知道烛阴的特征的?”
“烛阴特征那样明显,就算是相隔数十里,都能够一眼瞧出来。”两人的话算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也是奇怪,对五儿一向谦让的叶寻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相隔数十里?丢了女儿能弄丢那么远?普通人怕是要走上一天才能走那么远。况且那么远她看得见烛阴,却怎么辨得出烛阴捉去的就是她女儿?”
“那毕竟是一条性命,你就凭着自己几句臆测,叛人生死?”五儿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半晌才气鼓鼓道。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叶寻也不想再和她争辩,淡淡道。
“贪生怕死之徒,枉你还是那江南舍之主。”五儿见他那副样子,气更大了。
“老大,去看看吧,就算没有也不碍事的吧?”林安又上来打圆场,结果还是被五儿瞪了一眼。
“你们可曾想过,如果那老妇骗人,目的何在?”
“调虎离山。”白倾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缓了过来,一口道出了其中的关键。“不只是在这里,相信在桃江各个人流密集的角落里,也有一样的人在散播这样的消息。”
“醒了?”林安试探地问了一句,身子躲得远远的,深怕再被他平白无故砍一刀。
“无凭无据,不想去就算了。”
“好好,去吧,去吧。”忽的,叶寻轻笑一声,又是莫名地妥协了。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十五
一行人赶到空来涧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本来荒无人烟的峡谷,此时竟然是来了不少人。想必都是闻风而来的修士。不过大多都没什么名气,真正能够上得了台面的,没有几人。等到林安私下里打听了一圈,才是发现原来他们都是扑了个空,烛阴早已经不知所踪。林安回来将情况说了一遍,叶寻便是明白了过来:“桃江似乎有些危险了。”
“你是说,我们真的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雾囡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早就听说叶寻智慧近妖,可这似乎也太逆天了一些吧。
叶寻却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五儿:“走吧。”他说着,便是往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
山路陡峭狭窄,天空又是下着暴雨,地面更是泥泞不堪。几个人一路飞奔,循着桃江而去。
“不知道叶寻先生可在这里。”山路边上不知道何时响起了一声娃娃音。
几个人停下身子,林安直接开口:“何方高人,现身一见。”
“林安楼主,这么快就忘记我们了么?”斜刺里又是传来声音。林安皱了皱眉,仔细思索着,忽的和身边的雾囝对望了一眼,白倾雪本来也想起来了的,不过没人和他对视罢了。
“剑痴巡夜?”上次莫名其妙地跳出来一人,说是要与叶寻试剑,林安自然是下了一番心思调查了的。
“呵,正是我家公子,今日此来,便是为了试剑。”自阴影里走出来两条身影,正是当日梦泽湖畔的主仆二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休要阻拦。耽搁了那千万人的性命,你们赔得起么?”小师妹五儿道。“那些蝼蚁的性命,怎么能与我家公子的剑道相提并论。莫说只是一座小小的桃江,就算是这整个天下消亡了,那又何妨?”
林安磨了磨牙齿,这漂亮少年漂亮声音里说出的话语,总是那样令人厌恶。他正要说话,却是被叶寻一把给制止了:“今日我便试试这剑痴巡夜。”他说着也不容林安拒绝,一步便是排众而出。
“桃江千万性命怎么办?”小师妹五儿满脸不岔,还想再开口,却已经是被林安拉扯到一边:“老大的意思是让我们莫要耽误时间,快去桃江。”
“是啊,这天下苍生,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既然今日先生想要试剑,叶寻最近也是剑术生疏,正好趁机讨教一二。”“哼,他竟然也只想着试剑。”小师妹嘟着嘴巴,却已经是被林安拉着,悄悄离开了。天上的暴雨依旧,却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叶寻身上。此刻他伸手,解下自己略微有些泛白的发带,满头黑发在夜色里随风飘舞着。然后他又是将头发扎了起来。
两人谁都摸不透叶寻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那少年更是开口:“叶寻先生莫不是想耍耍威风,后来发现风大,扯得头发疼吧。哈哈。”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叶寻手中,已经是多了一根细若游丝的头发。他忽的松开手,轻轻一吹,那根头发被那猛烈的山风一扯,便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叶寻先生,久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没想到斜刺里竟然又是走出一落魄的青年来。
“你看着有点眼熟。”叶寻将目光自那抱剑少年身上移开,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巡夜一眼。
宁缺被叶寻说得微微一愣:“是么?可能比较像曾经死在叶舍主剑下的恶鬼吧。”宁缺说着还呵呵一笑,脸上仍是那幅诡异的表情,倒真像是叶寻剑下前来索命的亡魂。
“你怎么知道我会留下来陪他试剑?”生死关头,叶寻竟然还有心思问这问那。
“比鬼神更叵测的,是那人心。可能我修为上不如你叶寻,但是对于人心一途,我却是估摸得极准。”宁缺说着又是摸了摸自己脸上僵硬的面皮,忽地伸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吮了一口殷红的血珠:“毕竟我执掌的可是那二次律·蜃楼。”
“蜃楼?”一边的抱剑小斯终于是皱了皱眉:“相传蜃楼的作用是在他人体内种下种子,执掌蜃楼的人便可以轻易操纵他人,也是最直接的可以操纵人心的手段。”
“是么?”叶寻像是来了兴致,始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对于这种极罕见的二次律却并不怎么伤心:“你倒是说说,我留下来的原因。”
“两点原因。第一,和巡夜一样,你也是试剑如狂,突然碰到如此剑道高手,你怎会忍心错过。第二,你早就知道我也在场。”宁缺指了指自己,所以您更要留下来了。
“哦?既然知道你在场,他留下来岂不是找死么?”说话的是抱剑少年。
“这便是叶舍主的无忌之处了吧。人越多,越是能引起舍主的兴趣,是么?”宁缺望着对面的叶寻,一脸的探寻。
叶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说你们此次的目的吧,我时间紧得很。”
“无他,只要叶寻舍主交出手中河洛,我们自会放先生离开。”
“我之前已经是说过,千年前妖族入侵之事,与河洛无关。所以不知你要那河洛,到底是为了什么?”
“舍主倒真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都言得河洛者,可入仙陵,那仙陵之内究竟有什么秘密,舍主不会是不知道吧?或者,舍主是想独吞下那成仙的机缘?”
“成仙?这个,你应该去找苏洄才更恰当吧。况且,若是通过河洛便能寻到仙陵,我又怎么会浪费这么些时间,与你在此周旋?”
“哈,天下人皆言先生智慧近妖。但是如今却是说出如此小孩子都欺骗不了的话,舍主是觉得我宁缺没有脑子么?”宁缺的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
“即使你得到了那仙陵内的秘密,难道要自废修为重头来过?”叶寻此时却像个小孩,什么事情都要问上一问才肯罢休。
“舍主真是喜欢瞎操心。你以为我们拖时间是为了干什么?叶兮现在,怕已经是入了桃江了。”
“兮儿?”叶寻面色微变,沉思良久,忽的又是开口,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还要试剑么?”这句话问得突兀,在场的人无不错愕。
巡夜好半晌才缓过来,原来叶寻是在问自己。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改日巡夜剑道大成,一定亲自找先生说道说道。”
还没有开始比试,怎么就自甘认输,这算是哪门子剑痴?宁缺心中不解,才念及此,巡夜却是已经带着少年,根本就不理会错愕的宁缺,转身消逝在夜色中。
宁缺皱了皱眉,只得是放下心中不解。然后他伸出双手,在半空之中轻轻拍了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跳出七个人来,清一色的黑衣黑帽黑纱蒙面,看不出身份。
七个人始一出现,也不容叶寻反应,手中长剑齐鸣,狂风骤雨一般向着叶寻招呼过去了。
叶寻粗略地扫了一眼每个人的剑招,略略有些惊讶,这七个人每个人使出的招式都不一样,却又彼此关联,应该是将一套剑术拆分开来,就各人各使其中一式,如此七剑合一,威力平添了七倍。
你的剑术不错。千钧一发之际,叶寻却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宁缺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叶寻,刚想开口说话。却是有一抹殷红的血光,自荒原深处,直冲向九天之上,顷刻间,便已经是染红了半边天空。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晚霞。
宁缺回头看了一眼异象出现的地方:“荒原。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他话中不解,又是瞥了一眼还在酣战的叶寻,估摸着他一时半会也脱离不了这七人的控制,咬了咬牙,决定先去荒原查探一二。
“想不到还能和你们再战一次。不甘心么?”叶寻淡淡的声音传到宁缺耳边,他的身子略略一顿,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七个剑道高手围攻,叶寻却也并不怎么着急,不急不缓地躲过身边的一招招剑式,目光却是始终不离宁缺离开的方向,直到他完全脱离了叶寻的视野,他才是收回目光,不过依旧是有些漫不经心:“荒原,怎么回事?没理由啊。”他喃喃自语。
“方才为何不战而退?”走出去老远,巡夜却是问那抱剑少年。
“叶寻此人,深不可测。”少年将手中长剑随手扔给巡夜,抄起双手抱着自己后脑勺,声音里却是说不出的慵懒。
此刻巡夜才是发现,那长剑的剑鞘与剑柄之间,不知道何时捆上了一根漆黑的发丝,恍惚间好似有淡绿色的光华在其上流转。
“他用一根头发丝,封住了咱们的剑?”巡夜皱眉。
“拔剑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被他轻描淡写地封住了,反正我是拔不出来的。”
巡夜却并不打算去尝试,又把剑扔给了少年,后者忙不迭伸手去接。“以后见到他,得多花点心思了。”
“是呀。”少年笑声清脆,童音软绵绵的。
十六
宁缺一路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荒原外围。
庞然大物般的烛阴此时耸立在荒原之外。见宁缺来了,烛阴才是睁开眼睛,说话的时候还在喘着粗气。显然方才想要强入荒原,耗费了不少妖力。
“你想背着我私自放出妖族灵根?”宁缺笑容阴沉沉。“可我与你说过,这荒原中的灵根,只有那封印灵根的清虚子亲至,否则谁也进不了这荒原,可清虚子已经死了啊。除非……”
“废话少说。”一提起这清虚子,烛阴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咯着一口尖牙道:“别和我再提那牛鼻子老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了。”
宁缺只是轻笑着拍了拍手,却也不恼:“我并不想要你如何,相反,我还要告诉你如何放出这荒原之中的妖族灵根。”
“当真?”说话的却并非烛阴,而是一人身虎耳的魁梧男子。不是柏仓是谁。
“老七,你来了?”烛阴回过身子,眸子里闪过一道欣喜。然后冲着不远处走来的柏仓伸出两只爪子,并在一起。
柏仓一个纵越,跳上了烛阴的手心,烛阴爪子一抬,将它轻轻放在了自己肩头。
“三哥受伤了?”柏仓瓮声瓮气的憨厚里还混杂了一丝恼怒,扫了一眼一边饶有兴致看着自己二妖的宁缺。
“这位是宁缺先生,没有他,你三哥我现在可还在鸣涯山下。方才只是尝试着想要破开这荒原,被清虚子设下的禁制反噬了。不过是小伤,不碍事。嘿,不过等取出了圣树,我定要亲自赴一趟淮北舍。到时候屠城三月。”
烛阴说话时候露出一口獠牙,泛着幽冷的光晕。照得柏仓脸色惨白,没来由的,它心底一寒。
“那又如何放出灵根?”柏仓略微放松了些浸提,仍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宁缺,他是最早一个破除封印出来的,当然也想着放出这荒原之下的灵根。清虚子于荒原封印灵根之后命桃江易家世代看守,他隐姓埋名了这么些年,好几次都是绕开了易家的耳目,最后却还是止步荒原之外,这里面似乎邪乎得紧。倒是听说十年之前,江南舍之主叶寻不知如何入了一次荒原,不过也是九死一生。
“那就要看宁缺先生的了。”烛阴啾啾怪笑两声,巨大的舌头自森冷的獠牙里伸了出来,舔了舔自己已经干涩多年的嘴唇。
柏仓却是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背后的虎耳:“清虚子当年设下的禁制,宁缺先生有把握破开吗?”
“试试就知道了。烛阴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清虚子曾经封印你设下的禁制,我却能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其实我与那清虚子设立的淮北舍,还是颇有渊源的呢,所以对于清虚子的事情,我可以说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宁缺这次却是望着幽深的荒原,眉目里像是笼了层阴影。他略略叹了口气。接着猛地拔出腰间残剑,划破手心,血珠漫天飘洒,纷纷扬扬,落入荒原中去了。
“嘿,老七,你就放心吧。我要先休养一段时间,恢复些灵元,你帮我护法。剩下的一并交予宁缺先生就成了。”烛阴说着,闭上了眼睛,天空又黑了下来。
可是四下里仍旧是静悄悄的。荒原内更是没有丝毫动静。柏仓又是疑惑地看了眼宁缺,扇了扇它那双肥厚的虎耳。当下也懒得去想,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半西瓜,自顾自啃了起来。
休息了好一阵子,体内的妖元终于是渐渐平稳,烛阴睁开眼睛,却是剑柏仓正在自己肩头啃着西瓜,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到哪里都随身带一块西瓜?”
柏仓吼吼笑了两声,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习惯了。”说着最后啃了一口,一把扔了光溜溜的西瓜皮。
可是西瓜皮始一落地,整个荒原却都是荡漾了开来。方才那落入荒原的血珠虽然微不可闻,此时却是尽皆绽放着妖异的红芒。就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此时要从地底下撑了出来!
下一刻,一根根遮天蔽日的枝条,便是摇曳着,扶摇直上高天。整个荒原瞬间便是化作了一片森林。
宁缺背负着双手,手心仍是在汩汩淌着血,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颇有些痴迷的望着身前那些婆娑起舞的枝条:“终于要,开始了啊。”
桃江易家第一时间便是感觉到了荒原上的异动,迅速便派遣了一批人来查看,荒原之外一时间人影摇晃。
烛阴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一片人影,龇了龇牙:“这桃江易家,我给处理了,不碍事吧?”“桃江易家?”宁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捂着肚子笑了好久:“十年前就如土鸡瓦狗。现在的这些,又算个什么东西?”
烛阴哂笑着,又是露出一嘴的獠牙……然后向着这底下的荒原吐了一口黑气。前来查看的易家众人,连同那些植被,便都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片废墟。
烛阴闭上眼睛,也不去欣赏自己毁坏出来的杰作,一副享受的样子。柏仓立在它的肩头,一双虎目,一眨不眨地望着荒原的废墟之上,那些碧绿的枝条此时彻底地破了出来。一株通天立柱般的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丈丈的,伸展开枝叶。不一会儿功夫,巨树粗壮的枝桠,便已经是轰轰烈烈地铺满了整个天际。
烛阴也是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几千年了,终于再次撑开了这妖族圣树。妖族的盛世,就要来临。”它狭长的眸子里,蓄满了森森幽光。
说着烛阴便是起身拖着柏仓,大踏步向着桃江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此去桃江,那江南舍之主叶寻必然也会前往。到时候可别忘了凭着灵根抓住与其分开的林安几人作为诱饵,逼他说出那仙陵的下落。”宁缺却仍是伫立原地,痴痴地望着已经是一片狼藉的荒原。
“江南舍之主?我记得数千年之前还是那此间。怎么,也和清虚子那牛鼻子老道一起死了?这叶寻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烛阴全不在乎的舔了舔唇角。
“只是说此间音讯成迷,死没死我不清楚。不过这叶寻,却真的不可小觑。”
“三哥,这叶寻,真的很……神秘,而且很。”说话的却是柏仓。“我之前曾和他交过手,不谈修为,光只他身上的气势,我觉得已经是不弱于咱们曾经的妖君了。”
“被封印了数千年,人族又是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烛阴脸色微变。
宁缺却不说话了。在他的身后,血仍在洒。
洒得放肆。
下集预告:叶寻让林安等人提前赶赴桃江,正好撞上了烛阴。两方一番争斗之下林安等终究不敌,被困住了,只能坐以待毙。而此时的叶寻仍被困在来路之中,他能否及时赶回桃江救下众人?敬请期待《其谐》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