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旅行者眼中的地球
2018-08-06纳迪娅·德雷克
纳迪娅·德雷克
在人类历史的绝大多数篇章中,把地球置于宇宙视角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我辈受限于万有引力和自身生命构造,不可能轻易走出、逾越或远离地球。对大多数人来说,地球比生命的领域更大,大得不可逃离。即便是在人类实现太空航行已近六十年的今天,真正有幸乘火箭冲入轨道、见过太阳从弧形地平线后探出头来的人仍然寥若晨星。1961年以来,有过这种稀世体验的不过556人。至于曾飞到更远处,得见地球越来越小、直到缩得只有腕表表盘般大的人就更少,只有24个。仅6人曾完全遁入月球的暗面,视野中不复有自家星球,孤寂航行于群星點缀的无尽深空。
萨曼莎·克里斯托福雷蒂
意大利 阿尔卑斯山(开篇画面)
这位意大利宇航员在女性最长无间断太空航行纪录中排第二位:2015年在国际空间站度过了199天。(本期封面上的美国NASA宇航员佩姬·惠特森居于榜首,其2017年的无间断航行天数超过前者纪录近百日。)克里斯托福雷蒂说,她在太空轨道内待的越久,对于人类在地球上所占据的时间尺度的感触就越深。身处太空时,塑成地球面貌的巨大地质力量一目了然,而我们修建金字塔和摩天大厦所耗用的漫长岁月则缩成了几乎不可辨认的一瞬。从她的观察点看,我们几千年来留下的所有名胜建筑都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这颗星球就在你下方,你目光所及的许多地方,尤其是日间所见,都不见得有人类的踪迹。如果用地质学的时间尺度来审视,我们的存在几乎显得弱不禁风,而我们真的需要团结成一个人类大家族,才能确保在这地球上长存,而不是眨眼间消亡。”
太空航行骨子里就是件非自然事物。毕竟我们的生理特征是专门为了在这颗行星上面繁荣昌盛而进化的,不是为了逾越它。因此宇航员往往感到从太空看地球的体验难以描述。
意大利宇航员卢卡·帕米塔诺说,人类尚未发展出能真正传达太空航行之现实情形的词语。词汇犹如建立现代人际交流的积木块,必然受到其直观和潜在涵义的约束,这与你选用哪种语言无关(帕米塔诺会说五种)。20世纪中叶以前,从未有人需要表述:身处洪荒般的太空回望地球意味着什么。
从太空望地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美国宇航员妮科尔·斯托特两次乘“发现号”航空飞机升空,返回后生出一股冲动,要以画笔描绘她看到的景象。加拿大的克里斯·哈德菲尔德说,他在绕地球轨道飞行时,感到自己与地上人们之间的牵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凯茜·沙利文1984年成为首位实施太空行走的美国女性,返航后,她对于那些通过复杂系统运作把地球变成一个万中无一的“星空绿洲”的自然因素怀着无限敬畏。“在历次飞行中,我心里生出了一股真正的动力和热望……不止于单纯欣赏这些美景、拍这些照片,还想让它们产生更深远的意义。”从NASA退休后,沙利文在美国海洋与大气管理局任主管三年,利用诸多轨道卫星的电子眼来追求她的愿景。
即便无法用语言表达,一张太空传来的家园照片仍能改变亿万人看待世界的方式。1968年,阿波罗8号飞船的航天团队成为最早乘火箭远离地球、绕月飞行的人。圣诞前夜,宇航员威廉·安德斯拍下的一张快照后来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阒无生机、遍布陨坑的月球地平线上升起绚丽的蓝色世界。这幅照片如今被冠以《地升》之名,启迪人们看到这颗星球的美丽与脆弱。
“那张标志性的照片曾推进了环保运动的塑成,而2018年是它面世50周年。人类如今需要怎样调整自己的‘轨道,才能帮我们保全家园、得以存续到100周年的那天呢?”美国宇航员利兰·梅尔文说。他所在的团体正重新探究在生态健康和人类需求之间达成平衡的方法,利用航天经历来敦促他人采取更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显而易见,保护地球的愿望普遍存在于那些曾离开过她的人们身上。俄罗斯宇航员根纳季·帕达尔卡在太空中度过的总天数在全世界无人能及,太空航行的诱惑力使他在这职业生涯中坚守了28年,但还有一种比万有引力更强大的力量在不断带他回家。
“我们的基因就牵系着这颗星球。”他说。而且穷尽我们对宇宙天体的认识,仍不能找出第二个能像地球般支持我们所知的生命形式的地方。过去十年的天文学研究表明,地球只是银河系中数以亿计的世界之一,但此处诸多地质、生态、生物学因素交织而成的天地之网,使这颗奇特的岩石行星成为认知所及的宇宙内唯一恰好适合人类栖居的星球。
果真是“哪儿都不如家好”。
天外奇观见证者
去过太空的旅行者迄今共计556人,始于俄罗斯宇航员尤里·加加林1961年首次飞入地球轨道巡行。他们当中,553人曾环绕地球,24人曾飞越绝大多数卫星所在的轨道,12人曾在月球上行走。这些旅行者共同享有一种极其稀有的人类体验:以行星视角观赏我们的家园。
卡伦·尼贝里
美国德克萨斯州卡多湖
2013年9月,尼贝里第二次进驻国际空间站期间,为三岁的女儿做了一个恐龙玩偶。这可能是世上第一个在太空缝制的玩具,是身为机械工程师的尼贝里利用在空间站内找到的多余材料做成,这个过程使她感到与遥远“下界”的挚爱之人贴近了些。但这次小创作也是她身处地球轨道、感受到与从古至今诸多生态系统的联系而发生的。
“未来我希望多做些动物保护方面的倡导。地球的每一个部分都会与所有其他部分相互影响,它们同属一体。每一只小动物对其所在的生态系统都很重要。从太空看地球使我获得了这种认识,并产生了多做一点工作来保持生态的意愿。假如我能让每个地球人都飞上太空、绕着地球转一圈,我想世界应该会变得不太一样。”
根納季·帕达尔卡
俄罗斯驼鹿岛国家公园
这位俄罗斯宇航员保持着在太空度过最多时间的世界纪录:从1988年到2015年间总计878天。太空经历对他而言,是一堂关于团队协作和友谊的品德课——这两样东西在有着致命风险的航天环境中尤为重要。他说,对于人类存在最凶险的威胁就是我们普遍无法和睦共处、建设性解决问题的性格。他坚信地球即使被人类改造得面目全非也可以长存,但我们作为一个地球物种,是否能在自身的私欲、暴力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幸免呢?
“我对地球生命的最深感触源于它的强韧。生命已奋勇地实现了对地球表面近乎完全的覆盖,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栖息繁衍
——它总能找到路。”—埃德·卢
埃德·卢
美国亚利桑那州流星陨坑
埃德是1997年到2003年三赴太空的NASA老兵,在回望地球的时候被过往历次天体冲撞留下的巨大陨坑所震撼。2002年,他参与创立了非营利组织“B612基金会”,研究他理想中“想象力所及的最大规模的工程学”。该组织的目标是:预防任何可带来重大破坏的小行星撞地球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