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湖泊
2018-08-06肯尼思·R.韦斯
肯尼思?·R.韦斯
平坦的湖床上,道道车辙向遥远的地平线延伸。
我們驾驶着一辆铃木四驱车跟随那些车辙,去探寻波波湖究竟遭遇了什么。波波湖曾是玻利维亚的第二大湖泊,眼下却已消失在安第斯高原稀薄的空气里。
我们行驶在湖底的位置,海拔却仍有3650米之高。春天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嘴唇开裂。许多仰赖波波湖生存了数千年的渔村也搬空了,我们驶过之处,是一片又一片废弃的土坯房。尘暴围着房子起舞,在暖风中打转。我们发现远处有几艘小铝船,看起来似乎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我们逐渐靠近,幻想中的景象不复存在,我们发现那些船实际上被遗弃在湖底的泥沙里。我下了车,鞋子踩裂了地上疙疙瘩瘩的盐壳,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冰箱里化掉又重新冻起来的冰激淋。
向导拉米罗·皮尔科·左拉嘎吱嘎吱地走过盐田,走向其中一艘已经荒废、被埋了一半的小船。儿时在湖上泛舟的记忆从久远的过去重又闪回他的脑海,之后他离开圣佩德罗德康杜村去学习水文学,最终在瑞典的隆德大学获得了水文学和气候变化的博士学位。“我们讨论的不是小事情。”皮尔科·左拉对我说,“三十年前这座湖覆盖了3000平方公里的面积。要想复原十分困难。”
波波湖 一个女人在位于拉帕拉帕尼的自家房门前洗衣服,她家紧邻着她教书的村学校。随着井水盐度越来越高,用淡水洗衣服成了罕见的事。许多男人都离开村子,到城里的建筑工地或金属和盐矿上工作了。
玻利维亚 波波湖摄影: 毛里西奥· 利马 MAURICIO LIMA拉帕拉帕尼的孩子们都会学习编织稻草,以便像成年人一样靠卖帽子、钥匙链、耳环和其他手工艺品挣钱。留在小渔村里的乌鲁人艰难求生,盼望着干涸的湖波早日恢复生机。
一片曾与美国罗得岛差不多大的水域消失不见了。一双黑色的橡胶靴子丢在船边。一条晒得白晃晃的鱼骨在刺眼的日光下格外显眼。风突然停了,让这番后启示录式的景象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如果说水就是生命,那么这里既没有水也没有生机。
在世界范围内,气候变化造成的湖水升温比海洋和空气升温都快。这种高温加速蒸发,再加上人类管理不善,加剧了水资源短缺、污染以及鸟类和鱼类栖息地的丧失。然而尽管“气候变化无处不在,它们给每座湖带来的影响却不尽相同。”伊利诺伊州立大学的水域生态学家凯瑟琳·奥莱利说,奥莱利同时是一个由64位科学家组成的全球湖泊调查项目的联合领导人之一。
例如在中国东部的太湖,农田径流和污水令蓝藻爆发,温水则促进了它们的生长。这种生物给两百万人的饮用水造成了危机。东非的坦噶尼喀湖由于水温上升得过高,致使周边四个国家数百万靠捕鱼为生的穷人生计堪忧。委内瑞拉古里水电站的蓄水量近年来降至极低水平,以至于当地政府不得不为了限电取消学校的课程。就连巴拿马运河——近期为通行体积庞大的货船而把船闸加宽加深——也受到厄尔尼诺现象的牵累,其导致的降雨量减少影响了人工湖加通湖,而加通湖不但要向船闸供水,还是该国大多数人的饮用淡水来源。同时,水位降低还迫使官方限制了船只的吃水深度,以防船舶在湖泊中搁浅。
在全球变暖给湖泊带来的全部挑战中,最严重的例子都出现在封闭的内流盆地,在这些地区,水流汇入湖泊,却不会流出至河流或海洋。这些内流湖往往很浅,富含盐分,极易受外部环境影响。中亚咸海的逐渐消失就是内陆水域所面临困境的一个灾难性实例。在这个例子中,罪魁祸首是雄心勃勃的前苏联灌溉工程,它们截走了滋养咸海的径流。
相似的景象几乎在每个大洲的内流湖都在上演,这是过度使用水源和日益严重的干旱共同导致的后果。并列的卫星图像揭示出令人震惊的结果。非洲的乍得湖自上世纪60年代起至今已经从原有的体量萎缩成一小片,令鱼类减少和灌溉用水短缺的问题愈加严重。眼下依靠这座湖生存的背井离乡者和难民给资源造成了又一重压力。酷热、干旱的萨赫勒地带的资源短缺和紧张局势正在引发冲突和大规模迁移。美国犹他州的大盐湖以及加州的索尔顿湖和莫诺湖也经历了衰退期,令鸟类繁育栖息的关键区域和乘船游客的娱乐场所变得越来越少。
伊朗的奥鲁米耶湖大小仅次于里海,曾是中东最大的咸水湖,但过去三十年来湖面缩小了80%左右。以丰年虾为食的火烈鸟几乎都离开了,鹈鹕、白鹭和鸭子也走了,剩下的只有不知通往何处的码头、陷在泥沙中锈迹斑斑的废船和雪白而荒芜的盐滩。吹过湖床的风将盐尘带到田里,渐渐把土地变得贫瘠。有害、带有盐分的尘暴吹到90公里之外的大不里士,让150万居民的眼睛、皮肤和肺部发炎。近些年,奥鲁米耶湖迷人的蓝绿色湖水在细菌和藻类的作用下被染成了血红色——每当湖水的盐分升高,阳光穿透浅滩,细菌和藻类就会泛滥,使湖水变色。许多曾为享受水疗蜂拥至此的游客如今都躲得远远的。
非洲的乍得湖从原有的体量逐渐萎缩成一小片。伊朗的奥鲁米耶湖面积三十年来缩小了80%。湖床上仅剩下陷在泥沙中锈迹斑斑的废船。
虽然气候变化加剧了干旱,给奥鲁米耶湖周边的夏季高温火上浇油,加速了蒸发,这还都只是故事的一小部分。奥鲁米耶有成千上万的非法水井,还分布着大量水坝和灌溉工程,它们从支流取水用以种植苹果、小麦和向日葵。专家担心奥鲁米耶最终会像咸海一样沦为过度开发的受害者,他们的声音似乎已经传到了德黑兰,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承诺斥资50亿美元,通过开闸放水、提高灌溉系统效率以及改种耗水量少的粮食作物来帮助奥鲁米耶湖恢复生机。尽管美国与伊朗关系紧张已有数十年,但两国已经允许科学家共同想办法让奥鲁米耶湖和大盐湖重焕生机,双方都不希望看到自己国家的盐湖步波波湖的后尘。
玻利维亚的阿尔蒂普拉诺高原形同一片树叶,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脉的两道分岔之间铺展开来。常年暴露在风里的土地一年当中大多数时间都呈现棕色,草和灌木顽强地贴着地面生长。能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艰苦求生的人们也同样坚韧。高原最北端的的的喀喀湖海拔3810米,横跨秘鲁和玻利维亚。高原的最南端是令人目眩的白色烏尤尼盐沼,海拔为3656米。波波湖位于两者之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商业通航湖泊与世界上最大的盐滩之间的过渡地带。
科学家长久以来一直怀疑波波湖有一天会淤满沉积物,日渐干涸,最终变成另一个像乌尤尼盐沼似的盐滩。然而这座湖彻底干涸至少还要再过一千年,奥鲁罗技术大学的自然科学教授米尔顿·佩雷斯·洛韦拉说。洛韦拉同时也是一个在玻利维亚高地检测水体的团队成员。他说湖水正日渐干涸贫乏,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因素,包括气候变化、干旱以及耕种、采矿对上流水源的消耗都加速了这一进程。佩雷斯·洛韦拉预期波波湖能部分恢复原貌,如果拉尼娜现象能给安第斯山脉带来多些降雨,也许今年就有望实现。但他和其他科学家对于这座湖能再度发挥生态功能,成为包括三种火烈鸟(其中一种濒临灭绝)在内的水禽冬季栖息地却没有太大把握。他们也不确定它曾经丰饶的渔场——数千年来为本地人提供着食物——是否能够恢复。
波波湖的命运与乌鲁人(一个被称作“水之民族”的土著族群)息息相关。这座湖的面积和深度已经持续缩减数年,乌鲁渔民不得不到湖面上更远的地方去捕鱼。2014年和2015年,由于越来越浅的湖水水温飙升,超过了正常的15?25℃的范围,水中的鱼儿大批死亡,成千上万的死鱼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弗朗茨·阿斯奎·祖纳受玻利维亚卫生部委派负责监管最大的乌鲁村落拉帕拉帕尼, 他记录下了38℃的水温,并宣布诊断结果:这座湖“发烧了”。
很快鸭子、鹭、火烈鸟和其他常常在此栖息的鸟类就开始挨饿,最终要么饿死,要么飞往别处。在2015年一次短暂的蒸发中,湖水仅剩的部分也消失了——阿尔蒂普拉诺高原的风将过热的湖水吹了个干干净净。政府宣布波波湖为灾区,并给周边村庄的每家每户都派发了面条、米、食用油和糖。
接着雨水重新聚集在湖的一部分区域,2017年初,备受鼓舞的联邦政府为此庆祝,还发布了一张从直升机上拍摄的照片。但没过多久,玻利维亚总统埃沃·莫拉莱斯前往该湖,并确认了当地人早已知道的信息:那浅浅的一层湖水正迅速消减。2017年10月的卫星图像显示,这座湖再次几近干涸。
伊朗 奥鲁米耶湖摄影: 纽莎· 塔瓦科利安 NEWSHA TAVAKOLIAN夏日泳者步入被喜欢盐分的细菌和藻类染红的湖水。世世代代的游客从伊朗各处纷至沓来,但自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湖面缩小了80%,游客数量也随之减少,人们担心这一代人将成为在湖水中玩耍的最后一批游客。
奥鲁米耶湖 雷扎·马纳夫扎德在盐湖旁的一座果园工作,那里的作物采用一种全新的方式灌溉——用油罐卡车运来的工厂回收水。“我很担心我儿子的未来。”他说,“要是伊朗没有水了,我们的子孙就不会喜欢自己的国家了。”
莫拉莱斯试图将政府在这场危机中的过失转嫁给其他因素,提出湖水干涸再恢复乃是自然循环。的确,这座湖是曾经干涸又恢复,最近的一次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发生的。然而科学家指出自那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恶化,如今这片水域和居住在当地的穷苦人正面临着更加难以预料的前景。
在进入普纳卡亭塔玛丽亚村的路上,我们看到一个穿着橡胶靴、戴着一顶软塌塌的草帽的老头,正弯着腰用一把短柄锄头将粘土和他从一口人工井里打上来的盐水混合在一起。自从湖泊干涸,菲利兹·毛利西奥每天都穿着他满是泥点子的衣服做风干砖坯。“我们没有湖,”他说,“我们没有鱼,我们什么都没有。” 毛利西奥77岁,出自渔民世家。作为一名备受尊敬的乌鲁长者,他擅长用一种大芦苇制造轻便小船,以及准备一桌子传统仪式用的供品,以求得丰沛的降雨和渔获。
据毛利西奥估计,他与妻子和女儿是为数极少仍旧住在昔日波波湖岸边茅草覆顶的土坯房里的人家之一。他的一个儿子离开家去放羊赶牛了,另一个儿子在科恰班巴市的建筑工地上找了份低技能的工作。他在普纳卡亭塔玛丽亚村的邻居和其他村里的人都四散而去,就像被风吹散的谷糠。有些人去了智利和阿根廷的纺织厂和服装厂;有些人搬到了城里,要么当临时工,要么在地下当矿工,开采锡、铅、银和其他金属;还有几十人到乌尤尼盐沼的盐矿上去工作了——这可能就是他们热爱的波波湖面临的前景。
美国 大盐湖摄影: 卡罗琳·德雷克 CAROLYN DRAKE本杰明·安德森漂浮在湖的北端,他发现在超盐度的湖水中很难坐起来,也很难触碰到仅30厘米深的湖底。随着水量自19世纪初至今缩减了将近50%,湖水的盐分也升高了。湖北部的盐度是海水的八倍。
大盐湖 这个年轻的猎手(以及任何一个未满18岁的人)可以在这处数百万迁徙鸟类的重要中途停靠点提前一天进入捕鸭季(在成年人的帮助下)。但随着因人类耕种和市政用水导致湖面缩小,动物们正在丧失栖息地和食物来源。
从宏观角度看,乌鲁人的命运似乎微不足道。如今世界上约有5000名乌鲁人,波波湖干涸前有不足一千人生活在周边。然而那些被迫迁移的人,只是世界上大批因气候变化造成的环境问题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当中的一部分。联合国十年前发出警告,称土著是最先受到气候变化侵害的人群,因为他们的生计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自然资源,例如捕猎和打鱼。据挪威难民理事会境内流离失所监测中心估算,2016年有2350万人由于暴雨、洪水、火灾、极端气温和其他气候相关的灾害逃离家园,数量超过了同一年份因冲突和暴力事件而流离失所的690万人。
就绝对数量而言,近几十年来逃离“自然”灾害的人数量已经超过了逃离战争和冲突的人数。这些数字还不包括因干旱或环境日益恶化而背井离乡的人;约有25亿人生活在水资源供应不足的地区。由于极速发生的气候变化和进入环境堪忧地区的人口越来越多,在全球范围内,人们被迫抛弃家园的可能性比四十年前增长了60%。
这些无家可归者大多都居留在本国。一旦跨越边境,他们就不符合联合国难民保护的规定,因为他们无法称自己遭受了暴力和迫害。“我们生活在一个自二战之后被迫移民人数最多的时代。”联合国国际移民组织负责人威廉·莱西·斯温说,“然而这次,抛开战争,气候变化是主要因素。我们要为那些受到气候变化侵害的人提供支持,让他们可以有尊严地转移。”
“停车!”皮尔科 ·左拉在我们被大风吹着的SUV中喊道,“掉头回去。”我们正穿越波波湖旁一片平坦、布满沙土的高原。在没留意的情况下,我们开过了一座横跨灌溉渠的小桥。水渠里没有水,相邻的德萨瓜德罗河也是,走过拐弯处时我们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小水塘。波波湖65%的水来自德萨瓜德罗河,它发源于的的喀喀湖,蜿蜒300公里,从玻利维亚高原上穿过。上百条灌溉渠和其他水利工程依河而建,用以支持采矿和粮食种植。农场和城市还会从玻利维亚和秘鲁境内的一条主要支流莫里河取水。
坦桑尼亚 坦噶尼喀湖摄影:迈克尔 ·克里斯托弗 ·布朗 MICHAEL CHRISTOPHER BROWN吉布里兹村的晨捕收获了沙丁鱼。由于渔船太多,鱼太少,能从这座被坦桑尼亚、刚果民主共和国、布隆迪和赞比亚边界包围的湖泊中捕到的鱼越来越少。持续升温的湖水导致藻类减少,鱼的食物随之短缺,使得问题愈发严重。
另外22条较小的季节性溪流和河水也会从附近的山中汇入波波湖,它们带来的水源几乎都被用于农田灌溉和采矿作业,例如一贫如洗的瓦努尼的国有锡矿。我到访的时候,山坡山工厂延伸出的一个同房屋一般巨大的锥形漏斗正将一股尾矿废料直接倒入河里。这种尾矿含有铅、镉、砷和其他重金属,它们会污染河流并使其阻塞。
一小时车程之外,一座建于1961年的水坝屹立在塔卡瓦河上,河水中有一层厚厚的沉积物,水却很浅。“我们有五座这样的水坝。”我们走过干涸的溢洪道,看着下方远处的水库池底时皮尔科·左拉对我说,“在半干旱地区建水坝根本不合常理。我们截住了上流的水源,任其蒸发。”
正常年份里,波波湖地区从11月至次年3月能积累38厘米降雨,其余七个月则是旱季。然而就算降雨,雨季也在持续缩短。阿尔蒂普拉诺高原反复经历厄尔尼诺现象造成的干旱,科学家推测更为温暖的气候环境将让干旱发生得愈加频繁。佩雷斯·洛韦拉说,2015年至2016年的厄尔尼诺造成了最严重的干旱,玻利维亚高原上的温度达到了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阿尔蒂普拉诺高原容易聚集山脉间的热度,他说,平均温度在十年时间里就上升了0.9℃,加速了水分的蒸发。
过去四十年来安第斯山脉持续升高的大气温度还引发了冰川的消融,令曾经环绕在的的喀喀湖-波波湖盆地周围的冰层融化了一半。
冰川刚开始融化的时候,会带来额外的水流,驻扎在拉巴斯的德国研究人员德克·霍夫曼说,他是《升高四度的玻利维亚》一书的合著者,“但我们可能已经达到了大多数冰川流域的水峰值。”他说,这意味着该地区的冰川融水将日益减少直至完全消失。
与此同时,对水资源的需求却随同玻利维亚人口的增长而增加,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该国的人口增长了42%。去年政府在泥沙淤积的德萨瓜德罗河的一条支流挖渠,好促使水流进入波波湖。政府还提供独轮手推车、鹤嘴锄和食物来支持绝望的乌鲁工人,他们在湖床上建起半米高的土堤,希望把水集中在一小片区域,从而让水源保留得持久些。在皮尔科·左拉这样的水文學者看来,这样的努力就是徒劳。更现实的方式是拆掉水坝,提高灌溉效率,减少从河流中的取水量。然而作为拉美最贫困的国家之一,玻利维亚几乎没有控制上游农民用水的政治意愿,用作支持水利工程的资金更是少之又少。
共同管理的的喀喀湖的秘鲁-玻利维亚联合委员会建立了专门为在干旱年份向德萨瓜德罗河放水的水闸。但随着秘鲁上游区域水需求量的增长,这些闸门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沦为摆设。佛罗里达科技大学的古生态学家马克·布什指出的的喀喀湖的水平面不用降低很多就能让这条河断流。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三次,只是时隔太久被历史的尘埃掩埋了。
“阿尔蒂普拉诺高原很容易受水分蒸发的影响。”布什说。尽管他警告说气候模型并没有很好地捕捉到安第斯山脉地区的状况,但他预测该地区很快将到达一个临界点。“鉴于我们预想的状况将会在未来发生,拉巴斯之类的城市和波波湖周边村落的前景实在不容乐观。”布什说。“到本世纪中叶,气温可能至少升高2度(1摄氏度),我们将接近一个极限,导致的的喀喀湖要么蒸发不见,要么大大缩小体量。”
我们生活在一个自二战之后被迫移民人数最多的时代。我们要为那些受到气候变化侵害的人提供支持,让他们可以有尊严地转移。”
波湖南部的高原上,湖岸过渡成更干旱贫瘠的土地,土地上散落着大风雕刻出的石头和美洲驼、羊驼、羊和骆马群——它们通常聚集在公路上树立的禁猎标识附近。初春时节大部分土地仍然寸草不生,为满足欧洲和美国对高蛋白谷物的无尽需求种植的藜麦收割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壤暴露在外。
时机不妙。这年的玉米种下之前,从智利阿塔卡马沙漠吹来的风席卷了空旷的田地,将大量沉积物带到湖里,吨数是当地为生产藜麦而清除掉本地野草和灌木前的两倍。结果就是:曾经3.5米深的湖里以比预计还快的速度填满了沙子和尘土。
高原远处,乌尤尼盐沼的表面(裂成牌桌大小的多边形)一片空旷,仅有公路和切下来准备运往附近盐厂的盐堆分布其上。这是波波湖的未来吗?曾经的乌鲁社群首领保利诺·弗洛雷斯希望不是——但他正在为将来做打算。57岁的弗洛雷斯和家人搬到了附近的科尔查尼,在盐厂里工作。
弗洛雷斯说他已经掌握了每个制作环节:用鹤嘴锄和铁铲把盐从坚硬的地面上凿下来,拖到工厂里,去除杂质、磨细、包装。他说话时摩擦着生了老茧带着盐渍的双手,从他那顶传统的安第斯带耳扇毛线帽下睨视着太阳。
弗洛雷斯考虑在波波湖的岸边建一座盐厂,与非政府组织“生态与安第斯人中心”合作。该组织的执行理事吉尔伯托·保韦尔斯说他的同事正从各个角度想办法帮乌鲁人维持生计,保护他们的社群,让他们的文化得以延续。世界上有许多座位于干涸湖泊旁人烟稀少的村落,村里的渔民和猎手为了让家人吃饱肚子得想尽办法,而普纳卡亭塔玛利亚仅是其中之一。这种模式正在世界各地轮番上演。
弗洛雷斯梦想着湖泊能恢复原貌,鱼类和鸟儿能再次回到这里。他无比怀恋地讲述着早前的生活——从小和父亲及亲戚一起打猎捕鱼——那是一种靠湖吃湖的生活。乌鲁人相信他们是3700年前在阿尔蒂普拉诺高原定居的第一批人的后裔。2013年基因研究显示他们很可能是对的,研究结果揭示他们独特的血统很可能来自古代安第斯族群。这些自给自足的当地人曾生活在漂浮的芦苇岛上,比印加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在西班牙人残酷的征服中存活了下来。但如今随着他们珍视的湖波渐渐消失,生活在波波湖周边的乌鲁人面临着离散。“没有湖就没有乌鲁人。”弗洛雷斯说,“它賦予我们食物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