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童年

宁永顾

1

关于童年记忆，模糊得只剩下叹息了。那些细碎的往事，在雨季里渐渐霉烂，无人问津，连我也很少刻意去回忆。

若有人问起，缄默是最好的回答。但我知道，世界万象表面沉默，其实已藏在记忆的最深处，是无法掩饰的一部分，就算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内心也会偷偷念想。

我的童年正遇见两件事：一件是公立小学重新择址建新校区，还有一件就是农村线路改造。我们这群小学生像小鸭子一样，被赶来赶去，今天去这个村里的仓库上课，明天去那个村借个房间上课，这样懒散的安排却让我度过了愉快的童年。

那时没人想过学习有什么用，只是知道要去学校上课，对于所谓的大学更是毫无概念。这段漫长的路途是我最悠闲的时光，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更是我后来特别怀念的一段时光。

2

童年时期，最爱的是那些游戏。这些游戏和过往一样，埋在我心底，至今难忘。它们是最曼妙的乐章，填充了偏远乡村孩子的童年。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那是最爱的事物，可那些陪伴过我的人，却不知去向。

丢沙包、跳格子、丢手绢，很多很多，还有一些乡野运动占据了我那几年的成长时间。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些我们独创的活动，比如“农村孩子的菜市场”和“夜房子”。

每个周末的下午，我们一群人，去一个残破的没有人住的房屋边，用瓦片和砖块做着各种游戏，称之为“农村孩子的菜市场”。

最简单的就是拿一小块砖在瓦片上磨，比誰磨的粉末多，然后把那些粉末当成贩卖的食物，吆喝着卖。

还跑到山野上去找各种叶子当作包装纸，认真诚恳地给顾客打包好，说着“欢迎再来”。天真无邪的笑容下，就像是真正的菜市场一样，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而代价往往是被山野中有毒的虫子叮出各种包，回家后挨好一通骂。

但孩子的天性就是对游戏乐此不疲和健忘。没有人能抗拒这些游戏。

3

再长大些，有了夜读，但是一直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晚上要去学校上课，有时候不用去，好像一切都只看老师的心情。上课或不上课，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反正都是瞎折腾瞎闹，只不过换了一个玩的地点而已。

那个时候读三年级，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学简笔画和手工制作，为了不掉队，还拼命挤进各种小团体。

夜读让我们晚上有了光明正大可以出去玩的理由。自从我们挤进大孩子的团体，不夜读的时候就和他们去布置一个房间，还在那个房间里过夜，这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夜房子”。

“夜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夏天的时候，有的人家房前种了一排竹子，中间有一块空地，刚好可以容纳几个小孩，我们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没事的时候，我们点着煤油灯或是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小蜡烛，几个人跪着或趴着，认真地用小手掌一点一点将那些鸟屎和灰尘拂去，一边拂还一边用嘴巴拼命地吹，仿佛那真是自己的房间一样。

因为空地上是竹子，每天都落满了竹叶，而我们也每天去打扫一次。后来，当真的决定要在那里睡一晚的时候，还没有待到两个小时，我们就因蚊子太多而作罢，心不甘情不愿地各自回了家。

后来迎来了农村改造，我们也上了初中，一群孩子模样的人长大了，便不再提及过去的游戏。好像已经默许它们离开。

4

很多年后，我又独自去了那块空地，地上堆满了垃圾。早已不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夜房子”了。

后来我曾无数次梦见那块空地，上面落满了竹叶，叶子在那块空地上堆积、腐烂，却再也想不起那个时候的那么多张稚嫩的面孔。

很多年后，我也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去了别的城市求学。这些记忆跟着我跋山涉水，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想也是村庄的一部分，只是这两部分却不会再有交集。

夜幕来临，我立在晚风里，想起往事深处再无少年的影踪，不禁难过起来。但我知道那些时光一直在我内心深处，我会永远铭记。

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我起身从高楼往下望，世界模糊成一片。回忆着这些往事，细数自己的心境，却发现不再觉得遗憾了。我明白所谓成长，就是相见不如怀念，又何必挂怀，割舍不断？

就像歌里唱的，就让往事随风。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