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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扬种子梦想家

2018-08-01宗谐

乐活老年 2018年7期
关键词:钟扬青藏高原种子

文/宗谐

他,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祖国植物基因库,在青藏高原跋山涉水50多万公里,数次攀登至海拔6000多米,收集了4000多万颗种子,打响了“植物保卫战”。他,不顾高血压、心脏肥大,坚持16年援藏,让西藏大学生态学科入选国家“双一流”。他,从教30余年,立志要为每个少数民族培养一位植物学博士……

过去10多年中,他为国家和上海的种子库,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万颗种子,在他看来,是为人类的未来储存下了希望,也是丰富的基因宝藏。

他在开展青藏高原生物资源研究的过程中,帮助西藏建立起的科研“地方队”,已在进化生物学等研究方面,与日本、欧美鼎足而立。

他的生命,却意外止于“保留生命种子”的路上。

他曾经说过:“任何生命都有结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的学生会将科学探索之路延续,而我们所采集的种子也许会在几百年后的某一天生根发芽,到那时不知会完成多少人的梦想。”

少年早慧敏而好学

1964年出生于湖北黄冈的钟扬,少年早慧,勤奋刻苦。1979年,钟扬初中刚毕业,就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当时,他的父亲任湖北省高招办主任。当年,为了让更多被文革耽误的年轻人能够上大学,湖北省出台政策,不允许非毕业班的学生参加高考,因此父亲禁止他去参加高考,因为自己的儿子不能破例。于是,钟扬瞒着父亲,悄悄地到母亲的户籍所在地湖南报名高考,一举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结果,他学了5年信息科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一待就是15年,并由此爱上了植物学研究,还担任了副所长,算是干到了“副局级”。

2000年,他放弃一切待遇,两手空空地来到复旦大学任教。他曾说:“人就是要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才能不负人生。我对植物学感兴趣,但我们当时的植物研究所只能在华中地区转悠,而在高校搞研究,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就只做个普通教授又怎样呢?”

不久后,钟扬被复旦大学聘为生命科学学院常务副院长。2001年,他又放弃了副院长的职务,到西藏大学担任一名普通教授。他说:“研究生物的人当然应该去西藏,青藏高原有2000种特有植物,一颗种子可以造福千万苍生。那是每个植物学家都应该去的地方。”

每一个听过钟扬讲座的人,都感怀于他的智慧和遵从内心的经历。让青藏高原这样生物资源丰富的地方与上海这样生物多样性相对匮乏的地方联合起来,造福人类,一直都是钟扬的心愿。

誓为国家建“种子基因库”

普通人几乎不会想到,一粒稀有种子,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意味着什么。

一粒袁隆平教授培育的杂交水稻种子,让我国占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占世界22%的人口!仅仅20多株被西方“植物猎人”引进的我国野生猕猴桃枝条,撑起了新西兰经济的支柱产业!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收集有全世界最多的豆科植物种子,一旦全球变暖,英国将占据粮食作物的基因优势!

2000万年前,在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的巨大碰撞下,隆起了世界上最年轻的高原——青藏高原。这里是广袤壮阔的圣地,却是植物探索的禁区。高寒缺氧,氧气含量不足内地的50%,昼夜温差高达45℃,鲜有植物学家敢于涉足。

如果将植物的分布在世界地图上标注,青藏高原是一块少有记载的空白。更让人忧虑的是,人类对种子的研究步伐,远远追不上植物消逝的速度……钟扬要做的,就是为祖国盘点青藏高原的植物“家底”。“经过测算,在‘科’这一层面上,青藏高原有我国植物物种的1/3;在‘属’这一层面上,青藏高原的植物物种超过全国1/3。然而,这一数量远远被低估了。”钟扬说。

植物学中,也有“领土”。“满清时期中国贫穷落后,英国人先后来华采集了几万颗种子、2000多种珍稀植物。”钟扬心中发酸,就拿那从新西兰进口的高档水果“奇异果”来说,几代人下去,还有谁知道它就是有着土生土长“中国基因”的猕猴桃呢?还有那大熊猫般珍贵的“鸽子树”珙桐,居然是外国人发现的……西方人从中国拿走的珍稀种子和苗木,把英国这个只有1500种植物的岛国装扮成了世界植物的圣殿,更让西方在植物学研究中掌握话语权。

作为中国植物学家,钟扬立誓,要为祖国守护植物基因宝库;作为对人类负责的植物学家,他立誓,要在生物多样性不断遭到破坏的当下,为人类建一艘种子的“诺亚方舟”。

这个想法,终因与复旦大学和西藏大学的结缘成为现实。自此,钟扬背起足有三四十斤重的双肩包,带着学生开启了为国家收集种子的征程。

为“种子基因”勇攀高峰

“一个基因可以拯救一个国家,一粒种子可以造福万千苍生。”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钟扬,常常坐在一辆疾驰的车中。窗外,雄浑的高原景色如同壮丽的油画,一条条河流闪烁着水晶般耀眼的光芒。他心驰神往:那看似光秃秃的苍茫山脉间,蕴藏着多少神奇植物?那终年白雪皑皑的珠穆朗玛峰上,究竟有没有雪莲在生长?

2011年7月,珠穆朗玛峰一号大本营,海拔5327米。

逆风而上,向珠穆朗玛峰北坡挺进,上不来气的钟扬嘴唇乌黑,脸都肿了,每走一步都是那样艰难。最终,他们在海拔6200米的珠峰一处冰川退化后裸露的岩石缝里,找到了一株仅4厘米高、浑身长满白色细绒毛的“鼠曲雪兔子”。这是一株目前人类发现的海拔最高的种子植物,这是中国植物学家采样的最高点!

野外科考的艰苦超乎人们想象,经常七八天吃不到热饭。钟扬和学生们饿了啃一口死面饼子,渴了就从河里舀水喝,“食物不好消化才扛饿,饥饿是最好的味精。”晚上,住的是牦牛皮搭的帐篷,因为严重缺氧,煤油灯很难点亮;冬天,盖三床被子也无法抵御寒冷,早上洗脸要先用锤子砸开水桶里的冰;路上,常常被突袭的大雨冰雹困在山窝窝里,车子曾被峭壁上滚落的巨石砸中……

“高原反应差不多有17种,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每次我都有那么一两种,头晕、恶心、无力、腹泻都是家常便饭。不能因为高原反应,我们就怕了是吧。科学研究本身就是对人类的挑战。”钟扬这样说,开玩笑般地“轻松”。

因为科考工作的需要,钟扬常年奔波在路上,多年来,家人无时无刻不为他提心吊胆。

“从高原到平原的不停切换,伴随的是各种高原反应和醉氧,这些都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来克服。他的心脏跳动已经到了临界值,对身体伤害很大,我们也一直跟他说,必须要考虑健康问题。他说我知道,我想让西藏的事业有个可持续的发展,那时候我会考虑留在内地帮助西藏。”钟扬的妻子张晓艳说。

事实上,钟扬的追梦之旅常常伴随着大大小小的危险。早年在海南出差考察红树林时,他曾在住宿地煤气中毒,后被急救过来;2015年生日那天,钟扬和第二军医大学的老师们吃饭,筷子掉了下来,当时他都没意识到中风,所幸与医生们在一起,立马送去抢救,逃过一劫。提及那次脑溢血,张晓艳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经过这次大病,钟扬会放慢工作脚步,但后来,他不仅没有放慢,反而变本加厉地透支自己的生命。

生命之歌永响雪山大地

16年来,钟扬和学生们走过了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艰苦跋涉50多万公里,累计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多万颗种子,近西藏植物的1/5。 如今,这些种子被精心保存在-20℃、湿度15%的冷库中,仿佛坐上了一艘驶向未来的时空飞船,将在80年到120年后,为那时的人们绽放生机。

为了规避种子遗传之间的杂交问题,每走50公里,才能采一个样;一个地方的两棵取样植物,至少相隔20米;一个物种,需要5000个质量优质的种子。往往,为了采集更多更优质的种子,钟扬和学生们一年至少行走3万公里……夜以继日,殚精竭虑,一个夏天,他和学生们能采500个样。

一个个创举惊动学界!他们追踪整整10年,在海拔4150米处发现了“植物界小白鼠”拟南芥的崭新生态型;他们采集的高原香柏种子里,已提取出抗癌成分,并通过了美国药学会认证;他们花了整整3年,将全世界仅存的3万多棵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西藏巨柏逐一登记在册,建立起保护“数据库”;他们揭示了红景天、独一味、藏波罗花、垫状点地梅、西藏沙棘、山岭麻黄、纳木错鱼腥藻等青藏高原特有植物对环境的分子适应机制;他们的“杂交旱稻”重大研究成果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这意味着,万一全球气候发生变化,干旱缺水地区也有机会让农业“平稳着陆”;他还带领团队耕耘10年,在上海成功引种红树林,创造了世界引种最高纬度,为上海海岸生态保护打造了新的屏障……

然而,2017年9月25日,他的生命却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戛然而止。

雪山巍巍,江水泱泱。他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但他留下的4000多万颗种子,还在休眠中静静等待发芽。它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用蓬勃的生命告诉人们,曾有这样一位大学教授,用短暂而壮丽的一生,谱写了这首传唱千古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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