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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广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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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社对面的大公园里有个小湖。加一个“小”字，因为它的确很小。但是，讲它是湖还是还偏大了。其实这小湖方圆不过数亩水面，当中还有丘亭占据，说严格些，只不过是小潭吧，但因为是在子城里的缘故，它环丘抱荷，曲水弄鱼，在我的心中颇有些灵气。

案头工作累时，我时常出走，在小潭边漫步，周而复始，有点像诗经葛草的回旋。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小潭周边，恰有连绵藤蔓灌木，汀禽岸草，颇有古典之像。

小潭里，公园的工人们养了逾千头供垂钓的小鲤，间或有些市民放生的黄鳝、黑鱼、塘鳢鱼、水龟，还有些不知是不是在水土里自生的穿条鱼，它们在小潭里，穿梭往来，嬉戏打闹。还有一些有根的水草，伴着小潭脉脉的水流有参差之意，它们一同与水族搔揉着，推着，闹着，倒也是十分安闲。而在潭边的稀疏竹林里，还有手指粗细的青蛇盘旋，不过，那是稀客，我也只是近年偶尔见过一回，隔天再去看，已了无踪迹。

柳宗元曾写过《小石潭记》，那是石上清流，公园里的小潭则是红尘人间，嘈闹无比，可环潭行走，却自生静意。所以姑苏虽名园繁密，可很多人都喜欢走走这里。他们讲，这儿地气足，走一圈能补气养神。此话或许有些道理，小潭周边，尚有春秋吴子城的人文遗痕，元末张士诚王府的旧址，一个地名皇废基，无形中给小潭添了一丝王气。而作为幸运地在这里的小潭，应该积淀过那些地气风云变幻的能量吧，它的沉静之水的背后，是否怀着巨大的忧伤？猜想这些，需要无比的想象力。但是小潭却是那么单纯朴素，就连岸边的青树翠蔓，也只是蒙络摇缀，毫不枝蔓外求。

走多了，小潭之水也让我注意起来，那水色却是我在太湖，阳澄湖等大湖大泽之间未尝见过的。小潭水深不过一两米，看似平淡无奇，却每个节气时间都有细微之变。清明，小潭清冽澄澈；谷雨时分，水色滋蕴光润；而梅雨时节的小潭，便成了一个烦心的旧情女子，心迹混沌，迷迷茫茫；但如过些日子，夏末秋至，小潭就能在慵散间遽然放空，碧绿清澈，天光乍现，而冬临之际，小潭更青碧澄澈，宛若昆仑碧玉了。

我喜小潭之变，爱边行边看，寻迹小潭的水族出没，也爱微吟低叹，体味小潭边气息的震颤，但我尤喜站在小潭边上默默静赏这浅浅的潭水，感受水色变化中的美妙，看这小潭被地气熏陶着，化育着，单纯着却又丰富着。大地真是美好，虽然我见不到那地气的形貌，但是地气却在我面前无处不在，即便是在这小潭之中，它也是忽隐忽现，若即若离，我似乎看到了它的显露，却又摸不到它的踪迹，却让人心生欢喜。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一个粘滞于工作与世事的人，瞬间放下一切负担，回到活泼泼的万物世界当中去，或许这也是天地之仁的体现吧。这个时分，小小的潭和它的自在，居然让我感觉有些广大了。

杂志社明年将迁至城东，唯有这小潭让我留恋。我想到时，我还是应该时不时来小潭周边走走，看它的色彩变幻，它的清浊往来，自然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