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据挖掘探析《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用药规律
2018-07-25赵志恒穆超超张赫然
赵志恒,穆超超,张赫然
(1. 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 300193; 2. 天津市公安医院,天津 300042)
《外科正宗》全书载方颇多,是集唐代以来外科方药大成之作,为陈毓仁于明万历年间编纂而成。全书总将中医外科疾病分为“肿疡”和“溃疡”两大类,其用药独具特色,强调“治疮全赖脾土”,认为“痈疽虽属外科,用药即同内伤”。其中《肿疡主治方》部分载方32首,此篇所论“肿疡”涵盖了诸多未破溃的中医外科类疾病,如痈疽、发背、脑疽、对口、疔疮、流注等,并强调“软漫不作脓,及不腐溃者,阳气虚也,壮脾胃、助阳气”,可见陈毓仁认为肿疡因于“脾胃虚弱、阳气衰弱”。笔者进一步理解为在诸般因素损伤脾胃功能之后,人体气血化源受阻,气弱则血运无力,血虚则气无所附,于此恶性循环互相交结影响,于身体某处发生气血瘀滞不通发而为肿的现象。所载32方中的药物使用存在诸多规律,笔者尝试以数据挖掘的方法对《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中所载药物进行数据分析,以窥其处方用药之妙,其方法及结果如下。
1 数据来源与数据的标准化处理
笔者以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外科正宗》[1]作为主要挖掘对象,对《肿疡主治方》论中所载32首方剂中的药物进行数据搜集并进行标准化处理。整理归纳、筛查不同方剂的组方信息后形成原始数据库,并对原始数据库中因不同炮制方式或使用部位的不同而名称各异的中药进行名称的统一,如“生姜”“煨姜”“军姜”统一标记为“姜”,“当归尾”“当归身”“全当归”统一标记为“当归”,“甘草节”和“炙甘草”统一为“甘草”,以完成数据的标准化处理。
2 数据统计结果
2.1 药物使用情况
表1显示,肿疡主治方32首,涉及药物126种,共计320频次,其药物使用频次在3次以上的有28味,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确定药物的性味归经,数据处理后得出药物的出现频次和使用频率。
2.2 药物分类归经
表2显示,参照《中药大辞典》[3]将以上28味药物按照功效进行分类,可分为补虚、解表、活血化瘀、理气、泻下、利水渗湿、化痰止咳平喘、祛风湿、清热、安神、拔毒化腐生机、攻毒杀虫止痒12类。设置频次大于1为频繁规则,则纳入频繁规则项的有5类药物,分析这5类药物的类别和归经,可发现补虚类、归脾经的药物使用居于首位。
表1 《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频繁使用的药物
表2 《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药物类别频繁项的使用情况
2.3 药对配伍规律
《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中药物组合有多种方式,为对处方中的药对进行高效分析,笔者尝试对28种药物所有的2组合可能进行数据搜集,并设定频繁阈值为7,以排除非频繁规则对象,仅纳入频繁规则的方式对数据进行预处理,结果有8种药物共计28种组合符合纳入标准。1组药物组合即为1项规则,其向量属性决定{X→Y}与{Y→X}存在意义的不同,所以规则共计56种。频繁组合分别为(甘草,当归)(当归,黄芪)(当归,川芎)(甘草,黄芪)(甘草,川芎)(甘草,白芍)(甘草,白芷)(当归,白芍)(黄芪,川芎)(甘草,人参)(当归,白芷)(黄芪,白芍)12种,其中组合频次最高为(甘草,当归)。
表3、4显示,为便于对方中药物的使用情况有进一步的了解,笔者对此56项规则进行数据挖掘,其中置信度C>80%的规则有16项;对28组药对进行挖掘,其中支持度S>20%的药对有16组。
表3 《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药对置信度(%)
表4 《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药对支持度(%)
3 结果分析
基于数据挖掘的结果,将《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中药物使用规律从药物选择和药对选择两方面进行描述并总结如下。
3.1 药物选择
根据前文,在《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中支持度S>50%的药物有甘草和当归2种。陈实功用方无不奇验,故以此高频率使用这2味药物作为临证治疗肿疡类疾病的首选,定有其依据。
3.1.1 甘草补益五脏,顾护中州 《神农本草经》中载:“甘草,味甘平。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尰,解毒。久服轻身延年。[4]”由此可见,医家已初步认识到甘草的补益作用在治疗外科疾病方面的体现。后人亦对甘草的功用有诸多论述,多强调其补益五脏、顾护中州之功。如《珍珠囊》载其可“生甘平,炙甘温,纯阳。补血养胃”[5];周岩在《本草思辨录》中言:“甘草中黄皮赤,确是心脾二经之药,然五脏六腑皆受气于脾,心为一身之宰,甘草味至甘,性至平,故能由心脾以及于他脏他腑,无处不到,无邪不祛。[6]”随着对其药效不断的完善,医家更详而论之,如认为其“生则分身梢则泻火炙则健脾胃而和中,解百毒而有效,协诸药而无争”[7],“甘草,生用凉而泻火,主散表邪,消痈肿,利咽痛,解百药毒……此甘温助脾之功也”[8]。对于甘草的功效主要集中在与“脾”相关的层次,言其能“协土德亦可合众气”,补脾功效卓著;同时能调和诸药,使其药性不至于过峻过猛,并以和缓之力入中州。
甘草入脾兼入心即为“泻火”之说的由来,笔者认为此处所言“入脾”代指健脾补中,“入心”代指泻心火解热毒。《外科正宗》所载肿疡类疾病,尽可归为“痈疽”而论,“诸痛痒疮,皆属于心”“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痈疽原是火毒生”和“痈疽只是热盛血”[9]等诸多理论都说明肿疡类疾病的发病因素除去前文所言“脾胃虚弱、阳气衰弱”,还应涵盖火热毒邪,且其病位为脾所主之肌肉。由此观之,以甘草大补脾气并清泻心火的作用可直中病位,治疗肿疡必药证相符。且甘草之补不仅局限于脾气,更包括对五脏气、血、阴、阳的调补作用,故甘草“至甘至纯”的特性决定了其应用的广泛性和普遍性[10]。
3.1.2 当归益气生血、补虚逐瘀 言及气血,则必须明确气血之间“血非气不生,气非血不长”的关系,临证时单纯以补气或生血均不能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神农本草经》言:“当归,味甘温,生川谷。治咳逆上气,温虐寒热洗洗在皮肤中,妇人漏下绝子,诸恶创疡,金创。”虽认识到当归在外科疾病中的应用,但并未多言具体功效,后世医家进一步认识到其可“入和血药则血和,入敛血药则血敛。入凉血药则血凉,入行血药则血行,入败血药则血败,入生血药则血生,各有所归也,故名当归”[11]。其令诸药“各有所归”的特性,使其可应用范围在“血药”这一层次得到扩大。但对当归的理解不能局限于和血、敛血、凉血、行血、败血、生血之上,其尚能“要使血滞能通,血虚能补,血枯能润,血乱能抚,俾血与气附,气与血固,而不致散乱而无所归耳”[12]。但笔者以为当归的功用在《本草新编》中得到的描述最为恰当:“但其性甚动,入之补气药中则补气,入之补血药中则补血,入之升提药中则提气,入之降逐药中则逐血也。而且用之寒则寒,用之热则热,无定功也”[13],可补气、补血、提气亦可逐血。
当归又因其滋补作用而在《神农本草经百种录》[14]中备受推崇,直言当归为血家气家滋补的必用之药:“辛香而润,香则走脾,润则补血,故能透入中焦荣气之分,而为补荣之圣药。”且现代药理学研究进行的定量测定认同其补血活血之功[15]。笔者认为,因当归能补血、生血、行血,被诸医家称为“血中气药”,奉为“入心生血”的上品,这一认识契合肿疡类疾病的病因所在,即发于肿者,必然存在局部气血阻滞不通的情况,或因于气虚无力生血,或因于血亏无力长气,或因于中焦化源不及而气血双损。当归则能使肿疡局部血运复于通畅,则症自消矣。
3.2 药对的选择
当归与甘草的药物配对较早见于《疡科捷径》所载“国老膏”,以当归3两配甘草3两治疗悬痈,对于该药对的使用情况也有学者以数据挖掘的方式进行过挖掘[16]。统计发现,其频率为7571次,该数值与中医方剂数据库中包含当归的方剂16529首比值为45.80%,可见该药对不仅在《外科正宗》中属于频繁规则,在其他中医名方古籍中亦有较高的出现频率。甘草和当归皆入脾经,且均为补益类药范畴,这一点彰显了陈实功“盖疮全赖脾土”的学术思想。他强调“需时时顾护正气、常常补养气血”的思想,至今仍被诸多医家推崇。并在《灵枢·本脏》言:“人之气血精神者,所以奉生而周于性命者也。”陈实功承《内经》之旨,认为“气血者,人之所原禀,老者尚或有余,少者亦有不足,人之命脉,全赖于此”。此处所言之意,盖为若气血旺盛则可“水升火降,精秘血盈”,则能正气存内,外邪不可干;若“内被七情干脏腑”“外又六淫伤气血”“膏粱厚味多无忌,劳伤房欲致亏阴”则耗气伤血,导致“发于外者,成痈疽、发背、对口、疔疮”。而疮疡之病机,可总归为脾胃虚弱、阳气衰弱、气血凝滞并火热毒邪,笔者认为只要气血充足流畅则百病无存,故甘草与当归配伍相携入脾,共同作用可助气血生化之源,祛诸肿诱发之因。由此观之,以甘草与当归相配伍用于治疗肿疡类疾病确为首选。
4 结论
中医外科发展至明清时期逐渐形成的“正宗派”,即以《外科正宗》的学术思想为代表,其辨证以脏腑、经络、气血为纲,治疗方法内外并重,内治以消、托、补三法为主。脾胃为人之根本、气血之源,其盛衰能直接关系到肿疡的发生、发展、预后及其转归。故肿疡类疾病的病程始终密切关联于脾胃,临证治疗此类疾病时当首选可入脾经、补脾胃、生气血的药物。陈实功所著《外科正宗·肿疡主治方》载方颇多,其所选药组多以补益中洲、建护脾土为主要功效,其“疮全赖脾土”的思想对肿疡类疾病的辨证论治指导意义重大,其重视脾土的思想亦显而易见。本文研究的局限性因数据的纳入、数据库的选择、数据的挖掘方法而必然存在,还有许多亟待完善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