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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灵韵下的“金陵书写”

2018-07-23李晶一

艺术科技 2018年10期
关键词:叶兆言文学

摘 要:出生于文学世家的叶兆言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较为特殊,而他以尖锐和独特的笔触,一时间成为文学潮流先锋作家。本文意从他的文学作品探求其创作中的艺术特色。

关键词:叶兆言;文学

一笔一墨的冷静书写,一纸一砚的金陵风华,一人一字的飞花柔情,一静一生的人生百味。在回顾历史与审度当下的对话中,叶兆言先生用他温柔却也尖锐的笔触,塑造了他灵韵笔尖下的“金陵书写”。

书香门第,耳濡目染,叶兆言在潜移默化中学习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并将这样深厚的家学底蕴融入作品的创作中。叶兆言的文学创作不仅得益于家族文化的影响,其从小生活的城市古都南京也给予了他丰富的灵感。南京是一座极具历史气息的文化古城,比起今日的南京,文人们更喜欢想象与呈现南京曾经的沧桑与辉煌。叶兆言曾说:“南京是一本最好的历史教科书,阅读这个城市,就是在回忆中国的历史。这个城市最适合文化人的到访,它的每一处古迹,均带有深厚的人文色彩,凭吊任何一个遗址,都意味着与沉重的历史对话。以风景论,南京有山有水,足以和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媲美,然而这个城市的长处,还是在于它的历史,在于它的文化。”就在这样内部家庭环境与外部城市环境的双重影响下,叶兆言的文章既继承了其祖父叶圣陶朴实自然、关注生活的文风,也在写作中加入了将传统浓郁的古典意蕴与西方现代的文化意识相结合的个人特征。

反观叶兆言个人的文学创作,大致可分为小说、散文两种体裁。在写作小说时,叶兆言的写作特点大致分为三点。其一便是叶兆言擅长以“寻找”为主题进行文学创作。对于“寻找”的主题,古今中外多部经典作品都将其作为写作的母题。例如,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莫迪亚诺的《夜班撞车》、麦尔维尔的《白鲸》等等,都表现出一种对事、对人的强烈的寻找的欲望与线索。而在叶兆言的文章中,同样是寻找的主题,这样的寻找变为了对过往与未来的困惑与寻找。而这样交杂在过去未来中的主题,叶兆言往往将寻找的情景设置在一个家庭中。在小说《儿歌》中,主人公小纳始终在寻找他已逝的母亲。小说中,作者多次提到他询问自己的外婆得不到回应,询问自己的好朋友得不到证实,在屡次寻找妈妈失败后,他最终在寻找的梦境中错认了妈妈,在让人惋惜的同时留给读者无限回味。同样,在小说《滞留于屋檐的雨滴》中,主人公陆少林自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并非养父亲生后,便从对养父的沉痛怀念转向对生父的执着寻找。他放弃了曾经许诺养父继续攻读大学的诺言,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与生活,想尽一切可以与生父相见的方法。但最终随着母亲的逝去、线索的中断、距离的阻隔,陆少林的寻找虽还在继续,但作者仍将这飘缈的可能性留给读者遐想的空间。叶兆言曾在一次访谈中提起:“我所有的小说,都表现了我对失去了的时间的寻找。我们试图去认识的世界都是失去了的世界,是在失去的时间形式中被界定的世界。”通过小说中人物的寻找,叶兆言在作品中表现了他对生命、死亡与人生的思考,而他并不将所有的观点强加于读者。在略为开放性的结局中,叶兆言将自己对于“寻找”结果的解读留给读者,使读者在他所塑造的普通人的生活的细节中挖掘人性的意蕴。

叶兆言写作的第二大特点便是他常用“反高潮”的写作手法。“反高潮”是指文章在最终解决冲突时并没有出现观众所期待与预想的结局,而是将故事的进展转向了另一处或是将故事结局提前,在未出现故事高潮时便戛然而止。“反高潮”的写作方法突破了故事原有的写作脉络,而这种方法也常在叶兆言的小说创作中出现。例如,在小说《十一岁的墓地》中,十一岁的老木在过年的当天被奶奶派去看守老房子中的棺材。十一岁的老木心中充满了不解、委屈与恐惧。在前往老屋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坟地,老木在心中十分恐惧两点,其中一点便是这埋着全村逝者的坟地,另一点便是惧怕黑漆漆的老屋中那口为外婆预留的空棺材。作者仔细地描述着前往坟地路途中老木的心理活动与童年回忆,相比烘托出恐怖的外部环境,作者将文章的重点放在了描写阿木的内心环境上。通过对阿木情绪的描写,在外部环境的作用和刺激下,人物在回忆中将家庭成员、成长经历一一展现。就在读者认为阿木在经历了通过坟地的情感波折后将要来到内心最为惧怕的老屋时,文章在此时结束,阿木突破了自己的胆小和恐惧,将自己对外婆一家积累已久的委屈和埋怨释放,读者本来想象的在老屋中的恐怖营造并没有出现在文章的高潮部分,而是转向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另外,在小说《左轮三五七》中,当小七子无意中撞见自己心中纯洁清高的宋老师与剧团的男演员在角落中私会后,剧情戛然而止,内容转向第二天的电影演出。在叶兆言的小说中,人物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百姓,而叶兆言整体的写作风格也是十分冷静客观,即使在《十一岁的墓地》这样恐惧、压抑的小说中,他仍能保持节制的风格描写人物的心理变化。正是这样克制的文风使叶兆言笔下的人物没有了戏剧化的大起大落的情节和个性各异的人物,而是塑造出更贴近生活的情境和更接近普通人的个性。也正因为叶兆言所追求的是这样朴素自然的文风,这样“反高潮”的设置才更符合叶兆言对文章的最初期待。作者并不会设置高潮迭起的剧情,而是以另一种开放性的写作将结局交由读者思考,让故事的最后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第三,叶兆言的小说还常将作者本人的身份在小说中暴露,以便读者在阅读时产生间离的效果。例如,在小说《滞留于屋檐的雨滴》中,在人物设置上,除了主人公陆少林外,另一个人物就是作家“我”。陆少林通过和“我”倾诉,讲述他寻找父亲的始末。“隔了很多年,都不能忘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显得很冷淡,一点都不悲伤。不明白为什么要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个。”“让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陆少林竟然提出要拜我为师,说自己正在考虑是否要学习写小说。”“许多乐器,不在尘世演奏已久。不明白陆少林为什么要在这虚拟场景中,让我去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为什么那些故人故事,临了还要让我来为他叙说……”作者将“我”的身份从小说中抽离,全部暴露出来。这样独具特色的写法来源于叶兆言所受的西方文學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我国掀起了一场“文化热”。而这场“文化热”也延伸到了文艺界,出现了大量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作品。他们反对千篇一律的传统文学模式,反对传统文学创作的固定模式与欣赏习惯。他们的创作受到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影响,追求内容与形式的创新。而叶兆言在小说的创作中也积极实践着这一思潮所崇尚的叙事实验,“元叙事”就是其中的一种尝试。正像叶兆言“反高潮”的做法是让读者自己解读故事的结局一样,“元叙事”也是叶兆言试图让读者参与故事的一种做法。他不将作者作为故事的讲述者,而是让读者作为故事的创造者。元叙事的加入,使读者从故事本身中抽离出来,认识到作者构思作品的假定性,更加冷静地阅读故事的内容,更加理性地判断故事的线索,真正达到作者希望读者反复品味故事的用心良苦。

叶兆言小说创作的另一个突出特点便是将普通人的命运融入时代背景下,使读者从小人物中看到大时代,在以小见大中对过去、现在、将来产生新的思考。例如,在小说《十一岁的墓地》中,老木的母亲由于和父亲离婚并且在特殊时期被隔离审查,无法亲自照看老木,而将他送到老木的外婆家照顾。老木在童年因为母亲和父亲的缺席而被迫在每日挖苦讽刺他的外婆家中度过。老木的母亲是无情的,她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但老木的母亲同时也是无奈的,时代的限制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家庭,只能每日为自己的前途与生计担忧。小说将一个女人和孩子设置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这样的弱势群体在当时受不到应有的保护,这样的落差使读者在阅读后产生更深层次的思考。叶兆言的文字并不会去书写历史上的宏大叙事,而是像在《十一岁的墓地》中这样,将锋利的笔触对准小人物的生活,努力向读者呈现平凡人物各自不同的生活与情感状态,将普通人物作为对象进行诠释,从而引发读者的共鸣。

叶兆言的文学创作除了小说的写作外,还进行了许多散文创作的尝试。他的散文风格也深受其家族创作的影响,整体呈现出一种朴实亲切的写作风格。其祖父叶圣陶与其父叶至诚对他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叶圣陶出生在一个生活条件较为贫乏的家庭中,从小到大生活条件并不优渥,这使他对普通人的艰辛生活感同身受,养成了他看待自身与他人平等的人生态度,他曾说:“不顾别人,而非满足自己的意欲不可,就是极端的自私者。”这样一种自觉为他人考虑的态度反映在文学创作中则转换为一种两代人对于读者的尊重。叶圣陶说过:“写文章要想到别人,想到读文章的人,要把自己换一个位置,设想成读文章的人,再来看一看文章究竟写得怎么样。”叶至诚也说:“我要使读者不仅在作品里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物,而且还清楚地看到我;我要使读者不仅了解我的各式各样的人物,而且还了解我;不仅熟悉我的各种各样的人物,而且还熟悉我。”因此,在祖父和父亲的影响下,叶兆言的散文创作简单易懂、亲切平和,没有繁乱冗杂的词汇,而更多地表现出一种“谈话”的风格。他的散文创作来源广泛,但其最为出色的散文创作大致可分为以南京为写作主题与回忆评论历史人物这两大类。

提起南京,人们不免想起它曾经辉煌而又沧桑的历史。叶兆言在他的散文中提到“作为古都的南京,南京这个城市的惨痛,远远超过它的辉煌。英雄常常创造历史,失败者同样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应有的记录。”就是这样一座不动声色、荣辱不惊的城市,令无数文学家在这座城市面前感受到它的欲语还休,感受到它的温和厚重。叶兆言在散文集《绝妙小品文》中细致地描写了南京的历史、人口、城市以及生活在南京的各阶层人士。从他平淡朴实的文字中,一个新的南京跃然纸上。它是曾有帝王之气的南京,它是曾“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南京,它是融合现代元素从伤痕中重新出发,包容、博爱的南京。叶兆言在他的散文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南京的风土人情。从另一角度来看,叶兆言对于南京的多样解读同样也丰富了南京的文化与内涵。

同样,叶兆言在描写、评论人物时,也延续了他一贯亲切平和、朴素自然的写作风格。在他的散文集《陈旧人物》中,收录了许多他对于清末、民国时期人物的简单评论,所评论的人物既有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这样的政治家,也有张爱玲这样的民国才女;既有闻一多、朱自清这样的文学家,又有齐白石、张大千等画坛巨匠。对于人物的广泛选择,叶兆言并没有在散文中侃侃而谈,而是以极为生活化的语句对这些耳熟能详的名人进行极具亲和力的描写。例如,在写到康有为时,他说:“康有为的幸运,在于只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头,他许诺了一大堆根本就实现不了的理想,真放开手来让他做,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糟糕局面。他是一个失败的英雄,因为失败,倒给人留下了一个壮志未酬的好印象。”这样在历史上曾掀起戊戌变法的大人物,在叶兆言笔下被拿来侃侃而谈,这种没有距离感的写作令读者感觉好似在读一篇老友的文章般亲切。

著名作家汪曾祺曾说:“语言的美,不在语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现的意思,而在语言暗示出多少东西,传达了多大的信息,即让读者感觉、‘想见的情景有多广阔。古人所谓‘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有道理的。”通过对叶兆言小说与散文的简单解读,可见叶兆言在其文学世家的背景下,形成了独特的创作风格与语言风貌,仔细阅读他的文章,感受文章中传达的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写作的结合,感受作者对语言形式的探索,对写作的热爱与痴迷。我国拥有上下五千年文明,自近代以来西方文化的大量传入,如何讲述中国故事的嘗试仍然在进行,对写作中国文学、传播中国文化的探索依然在路上。

参考文献:

[1] 叶兆言.叶兆言文集(七卷)[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

[2] 叶兆言.叶兆言散文[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

[3] 杜华.叶兆言小说叙事策略研究[J].当代文坛,2007(04).

[4] 熊延柳.论叶兆言小说的“反高潮”[J].名作欣赏,2009(30).

作者简介:李晶一(1995—),女,山西太原人,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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