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利观论新时代党性修养问题

吴 宝 红

提 要：从义利观的角度阐释新时代的党性修养问题，其实是在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理论基础上，从个人修身成德的方面来展开党性修养问题的。义利观是一个与人的道德自觉同时存在的话题，而新时代党性修养是当下党员在人性的基础上锤炼党性的事情，但从根本来讲，二者都以成就理想人格为出发点和归宿。作为党员，首先是作为一个具有生理和心理需求的现实中的整体存在的人，在从人的存在的整体性、社会性和精神性等方面理解了作为人为什么要坚持以义为先这一根本问题，方能在人的存在的高度真正理解并践行新时代的党性修养问题。

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理论联系实际，强调用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指导实践。义利观是人的三观在实践中的重要表现。从修养党性的角度来讲，坚持以义为先的义利观内在于共产党员为人处世之中。而从人修身成德来讲，共产党人坚持以义为先修养党性，其实就是坚持道义优先的原则，在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实践中成就君子人格。从修身成德的过程来讲，从义利观谈党性修养，就是使党性建立在德性修养的功夫之上。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肯定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肯定人民群众对发展的贡献，而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党的奋斗目标，就是坚持以人为本，致力于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坚持人的全面发展，避免人的异化是共产党人具有较高觉悟的表现。以人民为中心，必然要求领导干部带头塑造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要求共产党人坚持以义为先的义利观。只有在正义的社会，人们才有公平的机会发展自己，充分实现自己的潜能，而后才有机会获得与付出相应的成果。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主要问题和奋斗目标，充分表现了党的科学的态度和共产党人的党性，体现了共产党人坚持以义为先的义利观。这样的义利观是建立于人的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包含于人道之中。所以，本文从义利观切入，从人道的高度来探讨以义为先的义利观和新时代的党性修养问题。

一、以义为先的义利观体现了新时代党性修养的要求

新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将会体现为作为人的存在的整体需要，不仅有物质方面的需求，还有精神文化方面的复杂多元的需求。也就是说，人们在满足了基本的物质需求以后，将产生多样的心理需求，在如何发展个人和社会上，产生多元的价值观。而如何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是新时代党员和领导干部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

马克思主义曾讲过：“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294页。从根本上说，人民群众是实践的主体，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发展的规律也就是人的实践活动的规律。也就是说，人道是由人来反映的，如要真正理解理论，就要理解人，理解人民群众的需求。古人云：“君子之于仕也，行其义也。”（《论语·微子》）君子做官是为了担当道义的，而担当道义很多时候就表现在了解民情、体察民心，民心与道义具有一致性。中国古代孟子讲：“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孟子·离娄上》）统治者若欲统一天下，就要得民心，得民心的关键是给人们之所欲，禁人们之所恶，这样才能使人们心悦诚服地归服。坚持同人民的利益联在一起，在人民群众中实现自己的价值。此理可谓“抓住了事物的根本”，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性。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的讲话中上指出：“始终同人民在一起，为人民利益而奋斗，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同其他政党的根本区别。”②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8年5月5日。与民同在，坚持与民众紧密联系，表现了共产党人以先进的觉悟以人的发展规律来引导人们合理抒发自己的欲望，同时在与民同在的过程中修养自己的德性，真正了解人民的心声，引领教化普通民众，成就理想人格。所谓“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大学》）君子坚持以身行道，产生让人信服的力量，化人于无形之中。

在新时代，共产党人与民同在，坚持道义优先，具体表现在文化建设、价值观等方面把做人和做事统一起来，把党性和人性统一起来，在对人道的透彻理解下，在人的实践中不断提升自己的觉悟，充分了解和考虑人民群众的利益，坚持知行合一，真抓实干，自觉树立并坚持以义为先的价值观，引领人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二、坚持以义为先价值观的人性基础

坚持以义为先是共产党人先进性的表现，而先进性又体现在对人及其发展规律（人道）的彻底把握。党性修养是建立在人的整体性、社会性和精神性的深层存在的基础上的，党性是人不断超越自身内在矛盾不断修养的结果。

首先，坚持以义为先，凸显了人的更深层次的需求和存在，体现了人是一个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物质和精神辩证统一的整体性的存在。人的全面发展是人的物质需求、社会交往和精神自由发展等方面达到了和谐的状态。马克思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作为追求的最高目标。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共产主义“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294页。。有学者认为，马克思理论视角中的人是完整的类存在和社会实践存在个人。作为类存在物，人的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实践活动；作为社会存在物，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作为完整的个体的人，人是自然因素、社会因素和精神因素的统一体。相应的，人的全面发展，表现为人的需要能够得到合理的发展，人的潜在能力得到合理实现，人的社会关系得到全面丰富，人的综合素质等得到全面发展和完善。①参见吴向东：《论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理论》，《马克思主义研究》，2005年第1期。而要坚持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必然要坚持以义为先。因为人是一个包含着生理、心理、精神等层面的整体存在，人的生理欲望的满足必然要经过人的心的思虑，人的各种需求的和谐必然要在社会中进行，而是否和谐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律或者道义。也可以说，人们除了有对物质、名声等的需求，还有在内心深处存在着对道义的追求。正如中国古代哲人孟子所言：“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孟子·告子上》）人生下来就好理义，就像人自然就喜欢美味一样。只是人的好德之心容易被耳目之欲和不良的环境遮蔽，而后人被异化，不自觉地跟着生理欲望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孟子·告子上》）结果造成“为养其小以失其大”的局面。

从人存在的整体来讲，在我们内心深处，为善之心依然是潜藏着的。比如有人说你是一个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人，你有何感受？肯定是不高兴的。无论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还是重义的君子，都怕落下一个见利忘义的坏名声。这表明人在追求利的过程中，有一种东西始终是存在的。这种东西就是义。义是一种抽象的无形的东西，但它的确存在，并制约着人们的行为方式（获利方式）。可以说，义的真理性和正当性不是一个可以争论的话题，而是一个前提性的话题，舍此谈不上人的真正存在。

其次，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要和谐相处必须讲义。马克思曾说过：“人是最名副其实的政治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六卷·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1页。中国古代荀子曾讲过：“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荀子·王制》）人能和谐相处，是因为人能依礼义而分，使“朝无幸位，民无幸生”。人是一社会性的存在，而人的社会性能够得以实现，则需要遵循一定的秩序和规则。张曙光指出：“人类行为的规则及社会秩序，是人类有效、正常生活的内在要求、构成条件和存在状态”③张曙光：《实践哲学视阈中的规则与秩序》，《社会科学战线》，2016年第7期。，人们在社会实践中正常有效的生活，潜能的实现，需要人类社会的文明化，人类的规则随环境不断变化和发展。

也就是说，人的社会性是实现需要合乎理性的规则和秩序。在人们满足物质欲望的过程中，也含有人们对合理秩序的追求。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人必须要讲礼义。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所宜”（《荀子·君道》）。追求美好生活的新时代，更需要党员领导干部创建合乎人性的社会制度，带头遵守社会制度，自觉对社会公民起到引领作用，从而使文明的秩序和正义的价值观得到落实。

最后，坚持以义为先的义利观也是一个共产党人不断提升精神需求的表现。中共党员之所以能够起到引导群众作用，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首先自觉意识到了人生价值如何实现的问题，意识到了人道的规律，从而自觉地实践以义为先的义利观。他们的境界已经不再是不自觉的自然境界和单是追求个人利益的功利境界，已经上升到了自觉行道的道德境界，甚至是将人的存在实现作为最高追求的天地境界。人之精神境界的高低，关键是人的觉悟的高低。而马克思主义理论领导下的政党，就是相比于其他党派觉悟较高的党。党章在第一章第二条中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党员是中国工人阶级的有共产主义觉悟的先锋战士。也就是说，共产党人的先进性最重要的表现是其觉悟高。共产党人因其较高觉悟，能够懂得密切联系群众为人民服务，不是牺牲个人的利益，而是在为人民群众服务的过程中成就自己。

简言之，人的存在是一个整体性的充满矛盾和张力的存在。一个自然的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自己的生存问题，然后才会运用理性去思考如何有意义的生存的问题，于是才具有了正义和智慧等德性。具有较高觉悟的人，才能够在更深更高的意义上解决人的生存问题，并且能够把握以何种方式让自己的生命整体的价值得到实现。共产党人作为较高觉悟的人，首先意识到了不能被物质异化，要在人民群众中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而后找到了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路径。在解放全体人类中解放自己，在为无产阶级整体利益斗争中实现自己的价值，最终在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三、坚持以义为先，培养党员君子人格

共产党人的以义为先的坚守和与人民群众合一的境界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要在后天的不断做事中、在修养自己中挺立起来的。刘少奇曾在《论共产党人的修养》一书中指出，共产党员要有气节，要坚持内在的精神修养。并且援引儒家的修身方法作为党员修身养性的途径。的确，党性的获得和保持需要修养的功夫。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干部的党性修养、思想觉悟、道德水平不会随着党龄的积累而自然提高，也不会随着职务的升迁而自然提高，而需要终生努力。”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417页。新时代，党员依然要按照党性原则，保持积极郑重的人生态度，在实践中不断通过做事来“集义”的“加”的功夫，和不断“扫除私心杂念”使心保持清明状态的“减”的功夫，进行自我改造、自我培养和自我提高，在利益面前坚守道义，保持气节。在人道的高度上，教化人民群众，合理疏导欲望，在最高境界上实现义利的辩证统一。

首先，要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有一个积极向上的敬重的、郑重的人生态度。坚持理论联系实际，使人和事物处于合宜的状态，而此种态度说到底就是坚持实事求是，也就是“讲义重义”。

坚持“实事求是”是中国共产党的一贯作风。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指出：“有实事求是之意，无哗众取宠之心。这种态度，就是党性的表现，就是理论和实际统一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作风。这是一个共产党员起码应该具备的态度。”②《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01页。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能够使我们的行为合乎规律，表现在人伦之道上，就是合乎人们和谐相处的规律，也就是合乎道义。所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是党性修养的基本要求，也是君子修身养性的起码表现。

实事求是方能直面人生存在的矛盾，并坚守住对道义的追求。即先立以义为先的大体，然后才能不被耳目之欲迷惑。就如孟子所说：“先立其大者，其小者不能夺也。”（《孟子·告子上》）要让道心或知道之心统摄人的欲望，使欲望的抒发能够合于道，而不是把目光局限在暂时的一己之欲上。而是要在人民群众中以爱民之心成就一个大我。在解放人类的同时解放自己。所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

其次，共产党人坚持以义为先的义利观来修养党性，提升人生境界，不是在山林之中，不是局限于自我计较的小世界，而是在人民群众中正确面对人的问题，恰当处理人的矛盾，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体现其道德和智慧。这既是儒家讲的修身要有格物致知的功夫，也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强调的要坚持实践第一，在实践中求道的原则。

在实际的为人民群众做事的过程中，从人的存在的实际出发，以人生存的规律来管理人民群众，引导人民群众的欲望，从而使其树立正确的积极向上的价值观。也就是说，党员领导干部坚持以义为先，就是要正视人民群众的需求，通过合理的方式来疏导人民群众的欲望，从而使其问题得到合理的解决。而不是强调要“牺牲”或“寡欲”。具体表现在解决人们温饱的基础上，通过制度建构和文化建设等方面，进一步解决新时代人们的高级的心理需求问题，使人们的心灵世界也得到安顿。

最后，在做事干事的同时，也不忘向内反省，扫除私心杂念，使心保持清明的状态，也就是要善于做“减”的工夫。当今世界，在日益开放的同时，人们的需求和价值观也不断多元化，人们身处的环境更加复杂。在环境面前，马克思坚持保持人在实践中的主体性地位。马克思曾指出：“有一种唯物主义学说，认为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因而认为改变了的人是另一种环境和改变了的教育的产物——这种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页在人与环境面前，人能改变环境，但人也能被环境慢慢改变。能在环境面前始终保持人的独立性和能动性，实现和环境的和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君子或者共产党人能够始终坚持人在物面前的主体性，从而能够教化引领百姓。而要在环境面前保持独立，就是要善作“减”的功夫。也就是人能够善于反省，不随物而迁。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孟子·告子上》）通过反思，把逐外的心不断转向内，向内作功夫。在一定程度上说，向内作功夫，也就是使心保持清明，不为物所惑。做减少的功夫，不断去掉人的私心杂念，使心归于正，就如古人陆九渊所说：“人心有病，须是剥落。剥落得一番，即一番清明。后随起来，又剥落，又清明。须是剥落得净尽方是。”③[宋]陆九渊：《象山全集·语录》（卷三五），民国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面对被物欲遮蔽的人心，需要通过“减”的工夫，把不必要的、遮蔽心之清明之物扫除，保持心的大清明的状态。

总之，党性修养和义利观有着密切关系。人是具有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物质和精神需求的整体存在。人有为自己的欲望计算的一面，人还有好正义的一面，而正是人在其矛盾、张力中的以义为先的选择和坚守，体现了人的自主性的一面，体现了共产党人的先进性，是其存在方式和生活态度的积极表现。坚持以义为先，不仅党性得到了修养，也同时成就了君子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