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2018-07-21王汉申
王汉申
【1】
我是一棵树,静静地立在历史的码头。很多年以前,我见过一个女子,她穿着破旧的衣裳,背着巨大的行囊,她倦了,枕着我而眠。睡着睡着,滚出了几滴泪珠。我从她的泪滴中,看到了她的过去。
她出身名门,父亲是当朝副宰相,母亲是名门闺秀,她从小就饱读诗书,官宦门第以及政治活动的濡染,使她视野开阔,文学造诣深厚。文化的汁液把她浇灌的不但外美如花,而且内如秀竹。当她承载着一切的幸福步入爱河,她的丈夫赵明诚是位翩翩公子,两人又是文学知己,情投意合。他们不仅在文学上有共同的爱好,更在古玩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他们婚后的生活极其甜蜜,不过金人来袭,赵明诚被调遣至前线,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命运好像一把收起了华丽的魔毯,使她从半空中,直直摔落。金人砸碎了汴京城的琼楼玉宇,也顺便砸碎了她美丽的梦想。1129年,赵明诚病死。而现在,就是她为死去丈夫赶去送葬的途中。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小人张汝舟,在看清楚他的丑恶嘴脸之后又毅然离婚,然后再嫁,再离。她的后半生过得坎坷而艰难,留的最后,一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总结了她的一生。她在琐窗珠院边看着湖中的白鹭纷飞,顽皮地吐出一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的一生都用来追寻,却又用其一生在失去。
她叫李清照。你看她醒了,朝着历史的洪流中携眷而去,是那样坚定,虽对远方一无所知,却不顾风雨兼程。
【2】
那一年,风雪弥漫,我在蓝关前扎根,马蹄声渐渐由强变弱,竟是连马也不愿前行,那个骑马的男子,看着大雪弥漫,心中不由生出一片悲哀。他叫韩愈,三尺危命,一介书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潮州有韩公祠,祠依山临水而建,气势宏伟。祠后有山名曰韩山,祠前有水名曰韩江,当地人皆说此因韩愈而名。我大惑不解,一介书生怎会在天涯海角霸得一块山水,享千秋之祀呢?
公元891年,宪宗迎猞猁,全朝皆赞,无不阿谀奉,唯有韩愈一人,铮铮铁骨,依然上谏。就这样,一份《谏迎佛骨表》悄然呈至宪宗的桌前,当韩愈正在期盼宪宗回心转意时,唐宪宗勃然大怒,认为他是在抗龙颜,揭龙鳞,大逆不道。于是,大喝一声,赶出京城,贬到八千里以外的潮州去当刺史。
韩愈这一贬,贬出了他精彩的一生。他不同于李白的怀才不遇,柳永的屡试不第,他们不过是登山无路,可韩愈,是已登山顶,却被推至万丈深渊。于是,在蓝关前,望着大雪弥漫,风萧萧兮汉水寒,漫天风雪,何处是归程?在他心底最无助难过时,韩湘一阵马蹄声来,就有了那句著名的“好收吾骨瘴江边”。
当他车马劳顿来到潮州以后,发现这里就水土而言条件不坏,但由于地处偏僻,文化落后,农耕方式原始,尤为严重的是,这里竟然还是奴隶制。于是,他决定既然来了,就为乡民们做点实事。他发现,当地因为临近水源,鳄鱼吃人的现象极为严重,于是,一片轰轰烈烈的讨鳄檄文就这样张贴起来。他“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之”终于灭掉了鳄鱼。他又兴办教育,请先生,建学校,“以正音而为潮人语”。他当时就成为了潮州人民的信仰。不过朝中奸吏看不惯他干得风生水起,又把他调往袁州。就此而已,不述。
他的尸骨终究没有迷落江边,却被供奉,香火永存。他留下了些什么,我只能说,那一句“好收吾骨瘴江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3】
这一次,历史风云变换,我伫立在延安窑洞前。延安这的气候极其不好,冬天时冰雪纷纷,夏天时酷暑难当,太阳似乎很偏爱这儿,尽情挥洒它的光辉。1937年1月,他来到了这里,他就是改变了中国历史的毛泽东。
窯洞简陋,甚至只有一张旧木板床,每天清晨,警卫员必定会捧出一碟烟头,也必定会端进去一杯苦茶。他为了在有效时间内赶出文章、指引方向,他一手批文件一手写文章。有时候写累了,也跳跳自己发明的毛氏九段操。我从未见他疲惫过,似乎命运给他的只有活力和毅力。
在这里,一部部伟大的理论诞生。我也知道现在,人们喜欢在他住过的窑洞前注明哪些文章在这里写出。我记得那是个冬日,连续八天八夜他都没有出来,一直埋头苦写,炕上的煤油灯灭了又亮,一直照耀着。终于,第9天清晨,他捏着一沓稿纸走出了窑洞,他的脸上露出疲惫的姿容,却是无比的欣喜和满足。我想,你们一定知道,那沓稿纸中承载的就是指引中国人民走出黑暗的《论持久战》。在窑洞,他“蜗居”了11年。那一天,他在延安写下了最后一篇文章《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后,就离开了延安,渡过黄河,带领中国人民,走向共和。
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他自问“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六盘山上,在中国革命最低潮的时刻,他豪情万丈、壮怀激烈,“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黄土塬上,他坚信“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而今,他手握长缨、脚踏战车,带领中国人民实现了毕生夙愿。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