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相融 我之追求
2018-07-20王一君
王一君
习近平主席亲切接见王一君
书画相融,是指绘画的时候运用了字写的技法(书法),写字的时候运用了绘画的笔意,是擅书又擅画之艺术家作品独有的艺术特点。
既擅书,又擅画,是指艺术家掌握了绘画和书法两门技艺,可为什么这两门技艺能互通相融呢?一是因为这两门技艺使用的工具相同,其工具都是毛笔;二是因为绘画和书法本来是一体的,这个从考古资料、史料和画论中能得到认证。
原始社会的先民们为了能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就按照物体的外形特征用线条、笔画将其勾画出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 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考古学者把这些既是字又是画的东西叫做“图画字”(也有人称之为“图画文”)。“图画字”的特点:一是用整幅图画来表达意思,且不能分解;二是没有固定的表现形式,且“有形无音”;三是同一个意思,让不同的人来表达,由于其观察和理解事件的角度不同,表现出来的“图画字”不同,且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画出来的“图画字”也会不同。因此,“图画字”在不同时间段、不同人读取信息时会造成一定的信息偏差。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先民们认识到“图画字”的上述缺陷,为了能准确、简洁、形象地描摹事物、记录事件,把现实生活中值得记录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便在“图画字”的基础上进行改革,创造了“象形字”。
“象形字”与“图画字”的本质区别在于字形固定,有些“象形字”不仅描画了形,还记录了当时的发音,即有形有音,后来人们称之为“形声字”。对于那些比较抽象的事物,“象形字”无法表达出来时,先民们就采用“指事”符号,或者在“象形字”的基础上另外增加“指事”符号,如“本、末”二字,就是在“木”字的“上、下”分别各加一横,表示所指的是树木的“根本”和“末梢”,后来人们称之为“指示字”。
“象形字”、“形声字”和“指示字”组合使用,能准确地表达人们所要表达的意思,因此,字就从书画同体的“图画文”中脱离出来了。也就是说,“象形字”让字和画分道扬镳了。后来,人们为了让字写出来能好看,具有美感,便开始探索如何能把字写得好看的方法,这样“书法”艺术就产生了。“书法”和“绘画”成了两门艺术后,人们根据自己的爱好,或选择独攻书法,或选择独攻绘画,也有的书、画兼攻。
书、画兼攻者,作画时,会自然透入写字的笔意,写字时会自然参入绘画的情趣,随心写出来画,随性画出来的字,其气韵自然不同。书画相融产生的作品其艺术感染力也不一样。周星莲(清)在《临池管见》中说:“字画本自同工,字贵写,画亦贵写。以书法透入于画,而画无不妙;以画法参入于书,而书无不神。”
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还例举了不少书画兼得者:“自来书画兼擅者,有若米襄阳(宋·米芾),有若倪云林(元·倪瓒),有若赵松雪(元·赵孟頫),有若沈石田(明·沈周),有若文衡山(明·文征明),有若董思白(明·董其昌)。其书其画类能运用一心,贯串道理,书中有画,画中有书。”由此可知,书、画兼攻者历代皆有名家,在这里,我想做些补充,书、画兼攻的名家还有清代的石涛、朱耷、郑板桥、金农、赵之谦,近代的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等,“他们在书法方面的修养在其绘画中都有明显的体现,因此说明书法给他们的绘画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相反,他们的书法又得益于在绘画形式美方面的启发,使书法所表现出不同于纯粹的书家的魅力”。这些名家,书、画兼攻,其实是在追求笔墨情趣,因为笔墨入胜境,必定超越自然。然而,笔墨是与画家的个性相关的,有什么样的个性,就有什么样笔墨。在这里,我想以朱耷的作品举例:
儒青釉刻瓷《惠风和畅 大道光明》
朱耷的笔墨极具个性,其个性的形成,是与他的生活境遇和精神思想的固守有关的。朱耷是明朝皇室遗民,由于他不屈从于清朝,因此他的一生是艰辛而不如意的。他生活在对过去的热爱和对现实的仇恨之中,不能象普通百姓那样度日,没有话语权,怎么办呢?只能以画抒怀。朱耷画中物象的造型非常古怪:石,上大下小;树干,上粗下细;鱼、鸟之眼一圈一点,眼珠顶着眼圈,一幅“白眼向天”的神情。石、树之态皆失衡;鸟之态多有不可一触,一触即飞之感;禽之态多拳足缩颈,有一种身处恶境却不屈服的神情。这些古怪的造型:一是他内心世界的反映,因为画由心生;二是他独特个性的表现,因为精神世界确定了人的个性;三是他以书法笔意入画,以书法的空间结构造型,而自然形式的独特表现手法。
王一君刻瓷文房
朱耷有一幅《鹌鹑游鱼图》,描绘了寒气刺骨的环境中,一只孤独的鹌鹑蜷缩在岸边的石块上,可它对水中嬉戏的鱼儿不屑一顾,一派冷峻孤傲之神态,无疑是写照自身。这幅画与他所有的画一样,以书法笔意勾画物象,以书法之空间结构造型,产生了与之个性相符,却与他人完全不同的艺术感染力。
朱耷的书法造诣也非常高,他主张画意通书意,常以画入书,将写意画的笔墨情趣渗透到书法之中,布局时有意缩小或扩大字的空间,写字似在画画一样。比如他的题款“八大山人”就画得如“哭之笑之”一样。朱耷写字也不拘一格,他是最早以篆籀笔法入行草的书家。
以书入画,以画入书,书画相融,与众不同的笔墨情趣和个性风格,使得朱耷的绘画和书法都与众不同。这样的与众不同,从另一个角度去揣读、研究,可以说,朱耷是一个勇于创新的艺术家。
其实,绘画艺术能出现那么多的门派,书法艺术能出现那么的书体,都是因为不同时代热爱艺术的人们,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打破固有程式的桎梏,将所处时代的新理念和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融入其中,勇于创新的结果。
中国绘画和书法都非常讲究“用笔”, 谢赫在对古画归纳整理后写了画论《古画品录》,提出了品评绘画的标准——“六法”,其二说的就是“骨法用笔”。“骨法”之论,在画论和书论中都有:书论如“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这里的“骨”是指笔力;画论如“重叠弥纶有骨法”,“有天骨而少细美”,这里的“骨”是指所画人物形象的骨相所体现出的身份气质,因为中国古代的绘画全以线条勾勒造型,对象的结构、体态、表情,只能靠线的准确性和力量感来体现。
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对喜爱书法和绘画的艺术爱好者们提出了一个要求:“善书者必善画;善画者亦必善书。”其实,能书,能画,书画相融,是大多数从事书法和绘画者追求的艺术境界。我喜欢书,也喜欢画。我绘画,笔黑运用多从书法中寻求灵感,寻求笔墨的微妙转化,充分利用笔和腕的微妙功能传达动势、阴阳、转折,归根结底,是在调理笔墨之间的无穷关系。
我的职业是创作瓷画,瓷画与国画是同源的,如同“字画本来同”一样。
我喜欢在瓷上画鸡,因为鸡有“五德”——文、武、勇、仁、信。这也是人类应该具有的品格。画是教化之工具,自古如此,我以画传递我的精神追求。
我画雄鸡,从不精雕细琢,而是以大写意之笔墨挥写其形、其姿、其势。跃然瓷上的雄鸡,雄姿勃发,俊而有德。
我也喜欢画人物。我的《禅心妙悟》中的主人公是达摩,达摩在很多艺人笔下有很多成功的表现形式,我没有效仿之。我以写之方式来刻画达摩,不是求异,而是为了能符合人物的精神和我的艺术个性。我依瓶势写出达摩的形象,没有细微的服饰描绘,没有细微的形态描绘,但神情是细微再细微的,因为我想让人们能从达摩的神情里读出他的心理。
这些年我反复揣读那些善书又善画的艺术家的作品,发现书法与绘画在他们的笔下是完全通融的,画画如写字,写字如画画,非常非常绝妙,我也从中获益匪浅。书画相融,我之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