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瓷画,要有中国文化底蕴
——从画瓷画要先学好画国画说起
2018-07-20孙海艳
孙海艳
谈画瓷画,为什么要先从学国画说起呢?因为,瓷画与国画同源,瓷画是以国画为基础的,无论是工具、技法,还是创作理念都承袭了国画。
1、瓷画使用的工具是国画的工具。
从唐代长沙窑釉下彩绘和在器表题写诗句,开始探索借用国画工具毛笔在瓷上进行陶瓷装饰起,经过宋代磁州窑“白地黑花瓷”和元代景德镇窑“青花瓷”历代陶瓷艺人的努力,国画工具毛笔,成为了陶瓷装饰的最主要的工具之一。陶瓷艺人们让陶瓷装饰从“素瓷”到“彩绘瓷”有了质的飞越。“彩绘”是现代陶瓷艺人采用最多的装饰技法,因此,先练好画国画的运笔功夫,再到瓷上作画,就有了扎实的基本功夫,在瓷上运笔当行云流水。
2、瓷画的分类、理论思想和表现技法与国画是一脉相承的。
国画分人物、山水、花鸟三科,瓷画也是;国画分工笔、写意两类,瓷画也是;国画有“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摹写”之六法要求,瓷画也是。
对于“六法”,我要强调一下,“随类赋彩”,瓷画与国画有一点不同,因为瓷画有不同的彩绘工艺,不同的彩绘工艺有不同的赋彩技法,因此,要画好瓷画,当熟谙陶瓷彩绘工艺。但有了国画的赋彩功夫,在瓷上可触类旁通,因为,陶瓷装饰是以国画艺术为基础的。《陶瓷与国画》一文中说:“元、明、清以来,许多艺术家充分发挥陶瓷传统艺术特长,结合运用国画的表现手法,创作了精美绝伦的各种陶瓷装饰。‘青花’庄重大方,雅俗共赏;‘古彩’色彩坚硬,强烈明快;‘粉彩’粉润柔和,秀丽雅致……从而使陶瓷装饰和国画艺术紧密地结合起来。”
还有,“经营位置”,瓷画与国画也有不同,最大的不同在于瓷有立体器,在立体器上构图要依器型变化,但构图理论是一样的,比如“古代长卷《清明上河图》和现代长卷《长江三峡》运用了散点透视法来构图,在有限的画幅中表达了许多主题,是可以边走边看的山水长卷。在各种陶瓷器皿上,把在各个不同立足点的人所看到的东西都组织进自己的画面上来,正是运用这种独特的手法。如不采用国画的散点透视构图,也就没办法使陶瓷上绘制的山水、人物等从不同角度看都是一幅完整的画面”。(《陶瓷与国画》)
对于技法,我举一个很小很小的例子便可。工笔花鸟里有双钩、平涂、统染、分染、提染、罩染、醒染、烘染、复勒、水线、渍染、斡染、点染、立粉、丝毛、批毛……,这些在陶瓷彩绘工艺技法中已全部承袭。
3、瓷画有不少是将国画直接移植过来的。
如《元青花鬼谷子下山青花大罐》,其主题纹饰《鬼谷子下山》图,就移植自元至治年建安虞氏刊印的《新刊全相平话乐毅图七国春秋后集》所录的图像。
再如,当代人喜欢在瓷上画的《百鸟朝凤图》,就是移植了清代著名画家沈铨创作的名画《百鸟朝凤图》。
移植国画,不是作者不思想,不是作者腹中空,而是这些名画已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已深入百姓的内心,已深得百姓喜爱。移植国画,其实体现了一个画者的中国文化底蕴。
那么,画瓷画为什么要有中国文化底蕴呢?
1、从古陶瓷的纹饰中我们可以看到,瓷画的纹饰有很多是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提炼出来的。
如《唐长沙窑青釉褐彩七贤人物圆诗文罐》,腹部一侧绘两高士,褒衣博带,高冠长袖,须髯飘拂,相向而坐,另一侧写着一首诗“须饮三杯万事休,眼前花发四肢柔。不知酒是龙泉剑,吃入肠中别何愁。”并题铭“七贤第一组”。
“七贤”是指魏末晋初的七位名士: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晋书•嵇康传》载:“嵇康居山阳,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没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琅邪王戎,逐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世说新语·任诞》载:“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七贤”是当时玄学的代表人物,虽然他们的思想倾向不同(嵇康、阮籍、刘伶、阮咸始终主张老庄之学,“越名教而任自然”,山涛、王戎则好老庄而杂以儒术,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但他们是那个时期的文人代表,为中国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以嵇康、阮籍为例,刘勰就在《文心雕龙》中说:“乃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唯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故能标焉。若乃应璩《百一》,独立不惧,辞谲义贞,亦魏之遗直也。”
如果,唐代湖南长沙的陶瓷艺人不知道三国魏正始年间(240-249)的“七贤”,就不会有《唐长沙窑青釉褐彩七贤人物圆诗文罐》。
再如,前面说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青花大罐》。如果元代景德镇的陶瓷艺人不知道有《新刊全相平话乐毅图七国春秋后集》,也就不会有移植到瓷上的《鬼谷子下山图》传世。
2、从国画和瓷画的题材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内容是有寓意的,这些寓意都引用于中国的传统文化。
梅、兰、竹、菊,是国画和瓷画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物象之一,为什么?因为中国人在与它们的接触和观察中,感悟到了“梅之高洁傲岸,兰之幽雅空灵,竹之虚心直节,菊之冷艳清贞”的高贵品格,此品格与中国人的道德审美很契合,因此,它们成了画者笔下常常出现的物象。文人画者更是找到了可以借之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的题材,如元之郑思肖以兰寄寓亡国之痛,明之徐渭以菊发泄怀才不遇的情绪,清之郑板桥以竹表达对百姓的关爱之情,现代的齐白石以梅言志抒怀。
在国画和瓷画中,我们常常会看到一些固定搭配的素材,这些素材也是中国人在生活中通过观察、体验,发现了它们的独特品格,发现了它们的名字与中国文化可以形成的内在联系,可以借之表达更丰富的思想、情感,因此,它们在人们的思想中更有了美好的寓意。画者也就自然而然地借之寓意来表达对国家、亲朋的美好祝福。如“牡丹”和“莲花”组合,是因为牡丹被赋予了富贵荣华、繁荣昌盛,莲花被赋予了清白廉洁、洁身自好的美好寓意。如“莲”和“鱼”组合寓意“连年有余”,“牡丹”和“白头鸟”组合寓意“富贵白头”,“梅花”和“喜鹊”组合寓意“喜上眉梢”……。
其实国画和瓷画都是建立在中国文化的基础之上的,比如人物画的“教化”作用,比如山水画的“寄情于景”,比如花鸟画的“托物言志”,都是要依托中国文化的。因此,画者是否有中国文化底蕴,决定了他能不能提高作品的艺术性和思想深度,决定了他能不能有自己的旨趣和个性风格,决定了他的作品能不能在题材上有拓展,在画境上有创新。
其实,国画和瓷画本身也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所以,画者不能没有中国文化底蕴,因为,画者也是中国文化的运用者、传播者、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