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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结构、体现式技术进步与我国增长悖论*

2018-07-19丁建勋

西部论坛 2018年4期
关键词:位数悖论比重

丁建勋,仪 姗

(青岛理工大学 商学院,山东 青岛 266520)

一、引言

自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为了促进经济增长,我国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投资。其结果是,投资率持续上升,从2007年的52%上升到2016年的82%左右 (见图1),资本增长率高位运行,2008—2016年均值保持在8.4%左右(见图2)。按照传统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增长理论,大规模资本积累能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然而遗憾的是,我国GDP增长率却从2007年的14.2%下降到2016年的6.7%(见图1和图2)。投资率大幅上升的同时,GDP增长率却出现持续的下滑,呈现出反常的“增长悖论”(赖平耀,2016)[1],引发了各界对其深层次原因的探讨。

实际上,对于我国经济增长的动力来源,主流的观点一直认为应归于要素贡献,特别是来自资本的贡献(Chow,1993;张军,2002;Chow,2002;Yong,2003;Wang et al,2011)[2- 5]。而且,这种强调资本形成的发展策略,是以牺牲生产要素的有效率配置和利用为代价的,由此导致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减缓(郑京海、胡鞍钢和Arne Bigsten,2008)[6]。因此,对于2008年以来我国的“增长悖论”,许多学者也将其归因于过度资本积累导致生产率的持续下降(Zheng et al,2009;张学勇 等,2011;童长凤,2012;余泳泽,2015;赖平耀,2016)[7- 10][1],将我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的原因归结为结构性减速是缺乏证据的(杨天宇 等,2015)[11]。

但是,学者们也指出,传统增长核算方法存在缺陷,资本高积累和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共存已成为当前各国经济发展的普遍现象,仅局限于全要素生产率的研究是难以给出令人满意解释的(王林辉 等,2009)[12]。我国的经济增长是高投入型增长,但前沿研究关注的是资本数量对TFP增长率下降和经济增速放缓的影响,却忽视了资本结构变化可能是造成我国“增长悖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本文拟尝试对此进行探讨。与已有研究不同,本文将从资本结构的视角出发,基于一个含有资本结构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以2004—2015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为对象,运用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来实证检验资本结构对我国“增长悖论”的影响,并探讨我国“增长悖论”出现的深层次原因。

本文的结构如下:第二部分构建一个含有资本结构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对资本结构影响我国“增长悖论”进行理论分析;第三部分以2004—2015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为对象,运用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来研究资本结构对我国“增长悖论”的影响;第四部分揭示资本结构影响我国“增长悖论”的深层次原因;第五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图1 我国投资率与GDP增长率 图2 我国资本增长率与GDP增长率

二、资本结构与我国“增长悖论”:理论分析

1.含有资本结构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

借鉴Temple和Woessmann(2006)[13]以及周少甫等(2013)[14]的二元经济思想,本文建立一个包含资本结构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研究资本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假设经济中存在着两个部门,一是传统产业部门,二是现代产业部门。总产出Y由传统产业部门产出Ya和现代产业部门产出Ym构成,即Y=Ya+Ym。传统产业部门的生产函数为:

(1)

(2)

(3)

(4)

(5)

由(5)式可知,总产出的增长可以由以下因素来解释:

2.对我国“增长悖论”形成原因的推测

图3 设备投资占总投资比重与经济增长率 图4 建筑投资占总投资比重与经济增长率

三、资本结构与我国“增长悖论”:实证研究

上文的分析仅仅是一种初步判断,下面通过计量回归分析,进一步验证对我国“增长悖论”形成原因的推测。

1.样本选取、数据来源和计量方法

下面的实证研究中,使用的是2004—2015年我国30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除西藏、台湾、香港和澳门)的面板数据(2004年为基期)。测算以2004年为基期的不变价数据时所使用的原始数据均来自于《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各年《中国统计年鉴》以及各年地区《统计年鉴》。

为了全面地分析资本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传统的线性回归即条件均值回归可能并不适用,因为其无法反映自变量对因变量的整个条件分布的影响以及结果容易受极端值的影响,分析方法相对粗糙。而分位数回归能较好地克服传统回归模型的局限性,用于分析和比较在因变量不同的分位点上,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所以本文采用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方法,能较好地结合面板数据模型和分位数回归的优点。下面对此做简要介绍。

类似于普通面板数据模型,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也会考虑到研究样本的固定效应与随机效应,但考虑到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分析整个经济以获得资本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因此我们这里使用的是混合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估计。这样处理也可以有效减小后续分析的复杂性。

2.模型设定

为了探索我国“增长悖论”的深层次原因,根据理论分析,并考虑其他影响经济增长的因素,我们首先检验资本结构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6)

3.变量说明和统计描述

(1)总产出Yi,t。根据2004年各省当年价的GDP,以及测算的以2004年为基期的GDP指数,可以计算出以2004年价格来衡量的各省的GDP。

(3)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Hi,t。用人均受教育年限来近似测度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均受教育年限的计算方法是:人均受教育年限=(文盲半文盲人口数×1年+小学文化程度人口数×6年+初中人口数×9年+高中人口数×12年+大专及以上人口数×16年)/总人口数。由于我国统计资料公布的是6岁及以上人口的受教育数据,所以本文测算的也是6岁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

(6)其他控制变量。政府支出gi,t,以各省财政支出占GDP比重来衡量政府支出规模;基础设施fi,t,以每平方公里的公路里程来衡量各省基础设施的发展情况;城市化率ui,t,以各省城镇人口比重来衡量城市化的发展程度;贸易开放度ji,t,以各省贸易依存度(进出口占GDP比重)来衡量贸易开放程度。

各变量的统计性质,包括均值、中位数、最大值、最小值以及标准差,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的统计描述

4.实证分析结果

为了全面分析在条件分布的不同位置上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选取了3个具有代表性的分位点:τ分别取0.25、0.50和0.75,运用Stata14.0软件对式(6)进行混合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首先看核心解释变量,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δi,t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可以看到,在所有分位点,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δi,t的回归系数都为正,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提高对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既验证了理论模型中的结论,即资本结构是影响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也验证了对我国“增长悖论”形成原因的推测,即除了众所周知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不断降低的原因外,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下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因此,欲破解我国在扩大投资下增长下滑的“增长悖论”,不仅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另一个重要的途径是要调整投资方向,引导资金不要过度投向建筑投资品而是更多地投向设备投资品,优化资本结构。

表2 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注:括号内的数值为t值;***、**、*分别代表在1%、5%、10%水平上显著。

综合上述分位数回归的结果表明,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在各个分位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各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在不同分位点的符号与显著性也基本保持一致。因此上述分位数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上述研究证实,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提高有利于经济增长。我们推测,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过度提高会不利于经济增长。如果这个推测得到证实,将间接证实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下降对我国“增长悖论”形成的重要影响。下面,我们将实证检验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用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ϑi,t替代模型(6)中的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δi,t,同样选取了3个具有代表性的分位点:τ分别取0.25、0.50和0.75,运用Stata14.0软件对ϑi,t替换δi,t后的(6)式进行混合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注:括号内的数值为t值;***、**、*分别代表在1%、5%、10%水平上显著。

同样,首先看核心解释变量,即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ϑi,t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结果显示,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ϑi,t的回归系数符号不稳定,在分位点0.25和0.75处为正,在分位点0.50处为负,并且都不显著。这表明,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提高对经济增长并没有呈现出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建筑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提高将挤占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会对经济造成不利影响。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解释了我国建筑投资占总投资比重快速上升而经济增长率却持续降低的现象,也基本印证了本文的理论推测以及前文的实证研究结果。

四、资本结构影响我国“增长悖论”的深层次原因

在现代社会的经济增长过程中,物质资本积累与技术进步并非是两个独立的过程,二者往往是动态地有机融合在一起的,这种技术进步是通过全要素生产率的计算很难观察出来的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赵志耘 等,2007)。经济增长是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与中性技术进步共同作用的结果(宋冬林 等,2011)。

因此,我们推测,我国扩大投资下的增长下滑,其深层次原因应与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下降引致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速度降低有关。其原因在于,资本品内在技术含量高低并不能完全用资本品数量的多寡加以度量,扩大投资加速资本积累,并非一定能带来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因为不同类型的资本品所包含的技术进步并不相同。Greenwood等(1997)[29]将资本分解成设备资本和建筑资本两部分。设备投资品的技术进步率几乎可以代表整体经济的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率。来自设备投资体现的技术进步水平是经济增长的源泉,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上升将推动整体技术水平的提高(赵志耘 等,2007),将有利于经济增长;相反,如果总资本中所包含的设备资本比重降低,则资本积累中所蕴含的技术进步水平将降低,经济增长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下面我们通过计量分析验证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如果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之间也存在着同方向变动的关系,则上述推测和实证研究结果也将得以验证。

我们用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水平的对数lnTEi,t替代模型(6)中的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δi,t,同样选取了3个具有代表性的分位点:τ分别取0.25、0.50和0.75,运用Stata14.0软件对lnTEi,t替换δi,t后的(6)式进行混合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

同样,还是先看核心解释变量,即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水平的对数lnTEi,t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结果表明,在所有分位点,lnTEi,t的回归系数都显著为正。这表明,提高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能显著地促进经济增长。这再一次验证了我们的理论推测与上文的实证结论——正是由于我国资本结构没有朝着有利于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的方向变动,从而构成“增长悖论”的深层次原因。

表4 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注:括号内的数值为t值;***、**、*分别代表在1%、5%、10%水平上显著。

五、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基于一个含有资本结构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本文以2004—2015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为对象,运用面板数据分位数回归模型研究资本结构对我国“增长悖论”的影响,探讨资本结构影响我国“增长悖论”的深层次原因。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的结果表明,我国“增长悖论”的出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资本结构没有朝着有利于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的方向变动,设备资本占总资本比重的下降抑制了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

我国“增长悖论”的现实表明,单纯依赖加大投资数量已经越来越难以支撑我国经济的持续高速增长了。欲破解我国的“增长悖论”,除了要努力提高一贯强调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之外,还必须调整投资方向,优化资本结构,促进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

一方面,引导资金不要过度投向建筑投资品。鉴于我国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以及尽快实现工业化的历史使命,我们在积极推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同时,还不能忽视资本的有效积累,但应适时评估建筑投资的经济效果,尤其是要重新审视将巨大资金投向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地产行业作为促进经济增长手段的做法,及时调整投资方向,引导资金不要过度投向低技术进步含量的建筑投资品,控制建筑投资增速过快的趋势。

另一方面,引导资金更多地投向设备投资品。在未来的时期内,我国经济增长率持续上升还必须依赖于设备资本持续积累带来的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因此,我们必须优化投资的结构,引导资金更多的流向设备投资,特别是应鼓励技术(包括节能技术和减排技术)含量高的设备投资,使新的具有更高技术含量的设备资本存量占总资本存量的比重上升,从而提高总体的技术水平。

与此同时,在提高设备资本比重过程中,要特别重视设备引进的作用。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技术引进合同管理条例施行细则》的规定,我国的技术引进方式主要有五种,而设备引进一直是我国技术引进的主要方式,是缩小与发达国家技术差距的重要方式。当前,我国能源资源约束日益加剧,生态环境问题十分突出,稳增长的困难和压力不断加大,以先进技术设备引进方式实现资本体现式技术进步的快速提高, 迅速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增强经济活力和经济创造力,是经济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方式转型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只有秉承上述原则,实现经济增长由依靠资本数量投入向依靠技术进步的转换,投资扩大与增长下滑并存的“增长悖论”才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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