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经验、信息资源、政策环境与创业机会识别*——基于三峡库区移民创业者的调研分析

靳丽遥，张 超，宋 帅

(重庆工商大学 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重庆 400067)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并强调要“促进高校毕业生等青年群体、农民工多渠道就业创业”。创业机会识别是创业实现的重要前提，也是创业成功的重要保障。相关研究表明，影响创业机会识别的因素较多，涉及个体、组织和环境三个方面，其中个体层面的因素主要包括创业者的人口特征、个性特质、社会资本和先前创业经验等。本文主要研究先前经验对创业者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总体上看，目前关于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关系的研究成果已积累较多，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从先前经验到创业机会识别的转化路径，Lumpkin和Lichtenstein(2005)研究了“先前经验—创业警觉性—创业机会识别”路径[1]，王竟一和张东生(2017)利用扎根理论构建了“先前经验—创业激情—创业机会识别”模型[2]。二是不同创业主体(如家族企业创业、大学生创业、农民工创业等)的先前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3- 5]。

已有研究成果大多忽视了先前经验影响创业机会识别机制中的中介因素和情境因素。信息资源是创业机会识别的重要诱因之一，创业者先前经验与相关产业信息资源相结合，能够使其识别出更多的创业机会[6]。同时，近年来，国家和各级政府部门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和扶持创业的政策和措施，创业政策环境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而政策环境的改善对创业机会识别是否产生了明显影响也值得深入研究。此外，不同的人群在创业机会识别上存在显著差异，而且其影响因素也可能不同。移民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其生存和生产环境的突然改变会对其行为产生巨大影响。实践中，移民创业者以农民和村镇下岗失业人员为主，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相关创业经验缺乏[7]，较难发现和挖掘出有价值的创业机会[8]，但鲜见专门针对移民创业者先前经验和创业机会识别的研究。因此，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构建创业者先前经验、信息资源、政策环境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关系模型，强调信息资源在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中介作用和政策环境在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调节作用，进而通过对三峡库区移民创业者的调研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以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并为促进移民创业提供政策启示。

二、理论模型与研究假设

1．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

先前经验是指过去经历积累所形成的知识、技能与经验，主要包括行业经验、创业经验、管理经验、独特经验及其他职业经验等。张玉利等(2008)通过先前工作经验和先前创业经历两个方面考察先前经验，其中先前工作经验包括职能经验和行业经验[9]；Politis(2005)、Ucbasaran等(2009)将先前经验分为创业经验、管理经验和职能经验三类[10- 11]；周立新(2014)将先前经验分为先前创业经验、先前行业工作经验、先前企业工作经验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四类[3]。三峡库区移民创业者多为农民群体，行业相关经验匮乏，而培训在经验和知识积累的过程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因此，本文将移民创业者的先前经验分为先前创业经验和先前培训经验，其中先前培训经验包括专业技能培训经验、管理培训经验和创业培训经验。

大量研究表明创业者先前经验对其创业机会识别具有积极影响。Colomb等(2010)研究发现，拥有丰富工作经验、相同或相似领域的行业工作经验以及相关领域创业经验的创业者比无经验的创业者更能够识别出有价值的创业机会[12]；Busenitz(2006)认为，有创业经验的创业者较新手拥有更丰富和更精炼的创业机会认知，能通过发展出的创业思维抓住更有价值的创业机会[13]；张浩等(2013)认为，先前创业经历，甚至是失败的创业经历，都可以提高创业者信息资源的获取能力以及对创业机会的洞察力，从而识别和发现创业机会[14]；胡江霞等(2016)认为，先前创业培训和技能培训经历有助于提高创业者的创业洞察力、创业技能和综合能力，进而提高创业者机会识别的能力[15]；杨隽萍等(2017)、祁伟宏等(2017)也发现，先前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16- 17]。因此，本文提出了如下假设：

H1a：先前创业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b：先前专业技术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c：先前管理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d：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2．信息资源的中介作用

(1)先前创业经验对信息资源的影响

创业者通过获取相关信息资源能够减少经营决策中的不确定性，降低创业过程中的成本，增加经济收益。信息资源的获取可以优化创业者的认知结构，而创业者的先前经验有利于其积累与创业相关的政策、市场、产品和技术等信息。比如，有培训经历的创业者可以在技术层面上积累有价值的市场、产品和技术等信息；有创业经历的创业者会在先前的创业活动中建立和发展社会关系网络，进而帮助其了解相关政策、技术、市场和产品等信息。同时，创业者先前经验转化为信息资源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并能促进创意的产生。信息资源的获取，可以通过报刊、电视、网络等媒体或机构的正式渠道，也通过家人、朋友、同学等社会关系的非正式渠道。由于通过非正式渠道获取的信息资源异质性更强，本文研究的信息资源是指从非正式渠道获取的信息，并提出如下假设：

H2a：先前创业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

H2b：先前专业技术培训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

H2c：先前管理培训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

H2d：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

(2)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

创业需要识别和利用机会，创业机会的载体是信息，因此识别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决定了创业者识别机会的能力。根据创业理论，创业机会的识别与自然条件和社会现实密切相关，来自外界环境的信息资源拉近了社会与创业者的关系。McMullan(1990)等指出，机会识别是一种可以学习的技能，信息流动和交换可以增强创业者的机会识别能力并促进其创业思维和行为[18]；Hayek(1945)认为，创业者个体拥有的特定信息资源是其识别有价值创业机会的关键[19]；Kirzner(1973)认为，创业者需要知道在哪里找到有用的信息，才能发现并利用市场机遇[20]；Busenitz(1996)指出，那些花更多时间寻找信息资源的创业者更容易找到潜在的商业机会[21]；Fiet(1996)认为，创业机会发现与信息有关，拥有特定信息对产生商业创意至关重要[22]；Shane等(2000)认为，创业者获取创业信息资源是其寻找创业机会的必要条件[6]；周立新(2015)和雷蕾(2015)等也认为创业者的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重要作用[7] [23]。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3)信息资源在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中介作用

关于从先前经验到创业机会识别的转化路径，Ardichvili等(2003)和Lindsay等(2002)分别提出开发理论模型、过程模型和五阶段创业机会识别模型[24- 25]。根据创业认知边界理论，创业者的认知边界是动态的、立体的，该边界会随着信息的增加而扩展。先前经验是获取信息资源的重要途径之一，创业者丰富的先前经验会扩大其认知边界，提升其对创业机会的认知能力。借助于先前经验，创业者可以掌握有关政策、市场、技术和产品等信息，这些信息有利于创业者对有价值的创业机会进行识别；同时，丰富的先前经验也提高了创业者的人力资本，而人力资本的增加又能帮助其获取关键信息，进而促进其识别创业机会(杨特 等，2018)[26]。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a：信息资源在先前创业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中介作用。

H4b：信息资源在先前专业技术培训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中介作用。

H4c：信息资源在先前管理培训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中介作用。

H4d：信息资源在先前创业培训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中介作用。

3．政策环境的调节作用

与创业有关的政策环境主要包括支持创业活动或新创企业发展的政策、法律法规以及政府对创业者的间接支持及其他公共机构的支持等(蔡莉 等，2011)[27]。在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转型过程中，创业环境逐渐优化，地方政府的优惠政策也层出不穷。这些优惠政策，一方面使创业者的信息渠道更加畅通，拓展其从社会层面获取信息资源的深度和广度，使其相关信息资源大部分来自正式渠道；另一方面，也缩小了创业者从个人层面获取信息资源的口径，降低其从非正式渠道获取信息的异质性。所以，在良好的政策环境下，创业者从非正式渠道获取的信息资源对其创业机会识别的正向影响趋于减弱，即随着政策环境的完善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的正向影响减小。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5：政策环境在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负向调节作用。

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创业者先前经验、信息资源、政策环境与创业机会识别的关系模型

三、研究设计

1.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自2017年6月— 9月课题组对三峡库区移民安稳致富情况的年度问卷调查，问卷主要发放地区为万州的大周镇、小周镇、泰龙镇、新乡镇、武隆镇和万州市区，共发放问卷1 004份，回收1 004份，其中有创业行为的移民问卷310份。样本创业者的基本情况如下：男性创业者占53.3%，女性创业者占46.7%；年龄在25岁以下、26～35岁、36～45岁、46～55岁和56岁以上的创业者分别占2.5%、7.2%、21.8%、34.9%和33.6%；文化程度在小学以下、初中、高中(含中专)、专科、本科和研究生以上的创业者分别占29.8%、37.5%、18.2%、8.8%、5.4%和0.02%；40.7%的创业者发现过创业机会，37.8%的创业者有先前创业经历，40.6%的创业者有创业培训经历。

2.变量测量

创业机会识别：借鉴Ozgen和Baron(2007)的研究[28]， 包括3个测量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衡量。使用SPSS19.0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量表的KMO为0.857，Batrlett球型检验值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累计解释方差能力达87.876%，信度系数Cronbach α为0.967，说明量表具备优秀的信度和效度。

先前经验：选择先前创业经验、先前管理培训经验、先前专业技术培训经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4个指标，采用虚拟变量衡量。

信息资源：借鉴Johnson和Kuehn(1987)的研究[29]，并结合移民创业的具体情况，从信息资源获取的难易程度和信息资源的来源两个方面进行考察，包括5个测量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衡量。探索性因子分析表明，量表的KMO为0.851，累计解释方差能力达87.662%，Batrlett球型检验值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信度系数Cronbach α为0.882，说明量表具备优秀的信度和效度。

政策环境：借鉴 Kostova(1997)的研究[30]，包括5个测量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衡量。探索性因子分析表明，量表的KMO为0.842，累计解释方差能力达88.658%，Batrlett球型检验值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信度系数Cronbach α为0.959，说明量表具备优秀的信度和效度。

根据前期研究成果，本文控制了可能影响库区移民创业者创业机会识别的4个重要因素，即移民创业者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和户口性质。各变量的具体测量方法见表1。

表1 变量测量指标与编码规则

3.检验方法

本文借鉴温忠麟等(2006)提出的“先检验中介效应，后检验调节效应”的检验方法[31]，先做因变量对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回归，然后做中介变量对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回归，再做因变量对自变量、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的回归，中介变量系数显著则中介效应得到验证；最后做因变量对自变量、调节变量、中介变量、中介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项的回归，交互项系数显著则调节效应得到验证。同时，为了确保不存在共线性问题，在调节效应检验中对交互项进行中心化处理。

四、实证分析结果

表2为各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其中，先前创业经验、先前专业技能培训经验、先前管理技能培训经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信息资源和政策环境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显著正相关，信息资源与先前创业经验、先前技能培训经验、先前管理技能培训经验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之间显著正相关，为假设H1和H2提供了初始证据。

检验结果见表3和表4。方差膨胀因子(VIF)诊断结果显示，变量的VIF最高值为1.830，说明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其中，表3中的模型1是基准模型，只考虑控制变量对移民创业者机会识别的影响；模型2～4检验信息资源在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中介效应。表4中的模型2～3检验政策环境在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调节效应。

从表3的模型2可知，移民创业者的先前创业经验、先前管理技能培训经验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先前专业技能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不显著。其原因在于目前针对移民的专业技能培训体系不健全，移民通过专业技能培训只能掌握基本的技能，其深度和广度无法对创业机会识别产生影响。假设H1a、H1c和H1d得到验证。

表2 各变量的相关系数

注：(1)变量1～11分别为创业机会识别、创业经验、管理培训经验、专业技术培训经验、创业培训经验、信息资源、政策环境、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和户口性质。(2)+表示p<0.10，*表示p<0.05，**表示p<0.01，***表示p<0.001(下表同)；双侧检验。

表3 移民创业者先前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信息资源的中介作用

由表3模型3可知，移民创业者的先前创业经验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H2a和H2d得到验证。

由表3模型2可知，移民创业者的先前创业经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由表3的模型4可知，加入信息资源这一中介变量之后，移民创业者的先前创业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不显著，并且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有显著正向影响，说明信息资源在先前创业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完全中介作用；同时，加入信息资源这一中介变量之后，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的影响依然显著，但影响系数变小，并且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有显著正向影响，说明信息资源在先前创业培训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3、H4a和H4d得到验证。

由表4模型2和模型3可知，移民创业者的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有显著正向影响，但引入信息资源与政策环境的交互项后，交互项对创业机会识别具有负向影响。随着创业政策环境的改善，移民创业者的信息资源对创业机会识别的正向影响减小，即政策环境负向调节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的关系，假设H5得到验证。

表4 移民创业者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政策环境的调节作用

五、结论及启示

本文基于已有相关研究成果构建了创业者先前经验、信息资源、政策环境与创业机会识别的关系模型，并采用三峡库区移民创业者的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主要研究结论如下：创业者先前经验(先前创业经验、先前管理能力培训经验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创业机会识别有显著正向影响；创业者先前创业经验、先前创业培训经验对信息资源有显著正向影响；信息资源在先前创业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存在完全中介作用，在先前创业培训经验与创业机会识别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政策环境负向调节信息资源与创业机会识别的关系。

在良好的政策环境下，创业者会更多地接受来自政府、社会公共服务平台等正式渠道创业信息资源，从而降低其通过非正式渠道获取信息资源的重要性。因此，各级政府应积极鼓励和引导创业行为，进一步优化创业环境，以促使更多创业者成功创业。同时，还应积极构建和完善创业信息服务平台，及时发布相关创业信息，畅通创业者的信息获取渠道，尽可能使创业政策环境与信息资源、创业机会识别相匹配。要鼓励相关机构和企事业单位展开创业、管理与技术技能培训，创新培训方式，充分借助互联网技术为创业者提供学习平台，拓展创业者学习渠道，使其快速积累创业知识与经验。创业者要善于从自己过去的工作中总结和积累经验，在识别创业机会的过程中应当尽可能利用先前经验所获得的信息，并用科学的方法对信息进行处理和分析，更好地识别和发现创业机会，进而促使其创业成功。还要鼓励取得一定成绩的创业者担任创业导师，建立导师聘任制，提升创业者的感性认识，提高其创业警觉性和创业机会识别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