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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还活着:善意的谎言,真实的幸福

2018-07-18李雷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18年6期
关键词:经纬小宇妻子

李雷

15年前,山西的夏占海痛失爱子,事故后失忆的妻子常问:“儿子去哪儿了?”为宽慰妻子,他选择了隐瞒,直到在电视里看见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上海民警姜经纬……

上海浦东,山西交城,相隔数千里;上海民警,交城农民,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电视上不经意的一瞥,竟让这一切有了交集。5年前,一档《中国梦想秀》节目,带着一份善念和一颗爱心,让两个完全陌生的家庭走到了一起,一个持续5年、跨越千里的传奇故事就此展开……

家遭不幸妻病重,电视里寻来“儿子”

事情还得从2003年说起。当时的夏占海在山西省吕梁市交城县经营着一家机械加工厂,一家四口过着美满的生活。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不幸却突然降临了。

腊月二十五,正在外地出差的夏占海办完业务就急着往家赶,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妻子和两个儿子不幸煤气中毒!大儿子梁宇(梁宇随母亲姓)抢救无效去世;小儿子夏宏幸免于难;妻子梁巧英昏迷80多天,落下了全身瘫痪、神志不清的病根。

夏占海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30多万元的外债。他擦干眼泪,走上了为妻子治病的旅程,这一走就是12年。经过精心护理,妻子的神志有所恢复,但怕她受到刺激,夏占海隐瞒了梁宇去世的消息,只骗她说儿子去外地打工了,很忙,没时间回来。一骗就是数年,这对于夏占海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心结。

2010年7月的一天,夏占海护理完妻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电视,这一瞥顿时让他大吃一惊!荧屏里一名男青年的脸一闪而过,那脸型眉眼、神态气质,简直和梁宇一模一样!这一瞬间定格在了夏占海的脑海里。由于画面切换太快,夏占海没弄清电视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只记住了他是上海浦东新区的一名民警。

自打在电视上见到这个年轻人,夏占海就放不下了。他常常想,世上竟有人长得和梁宇这么像,要是能让老伴儿见见就好了,她一定会非常开心,说不定病也会好。可转念一想,上海那么大,警察那么多,怎么可能就凭这飞逝而过的10来秒画面找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想到这些,夏占海摇摇头,只能把这件事藏在心底。

3年后,夏占海因为悉心照顾老伴儿,被评为吕梁市道德模范。一次偶然的机会,交城县新闻办工作人员任红生去看望他,聊天中,夏占海提起了曾在电视上的惊鸿一瞥。任红生是个热心肠,当即答应帮助夏占海打听这个人。没多久,夏占海“寻子”一事被省内一家媒体刊登了出来,浙江卫视《中国梦想秀》节目组知道了这个故事,决定帮助夏占海,并邀请他到杭州做节目。

原来夏占海从电视上捕捉到的那位民警叫姜经纬。3年前,正值上海市举办世博会,姜经纬在世博园区的市公安局安保部工作,因世博会期间打击黄牛的宣传报道“出镜”,而他本人并不知晓。他更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一位父亲对自己的这个镜头3年念念不忘。

当节目组将梁宇的照片发给上海市公安局政治部时,谁都觉得在7000多名民警中找到“他”是相当困难的。然而,无巧不成书,因为姜经纬曾在市公安局浦东分局政治处工作过一段时间,他的一名同事当时正好借调到市公安局政治部。看到梁宇的照片,同事的第一反应就确认夏占海要找的人是姜经纬!于是,市公安局将姜经纬的照片发给了浙江卫视。经过比对,节目组认为两人的相似度非常高。

姜经纬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天意。通过节目组,他第一次完整地了解到了夏家的情况,被承受中年丧子苦难、10年照顾瘫痪妻子的夏伯伯深深打动了,打心眼儿里钦佩这个坚强的男人,决定帮助他。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们得知了此事,都感叹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非常支持他,并出谋划策,帮助这个家庭圆梦。

千里相见,两家人共话“一家亲”

姜经纬是家中独子,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为人子、人父的他特别能体会夏占海的心情,然而,要配合上节目,给别人当儿子,姜经纬还是有些忐忑:一是怕夏家人觉得他不像,心里没底;二是如果要他喊对方“爸爸妈妈”,心理上需要准备一下,而且还要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见。

姜经纬把父母和岳父母请到了家里一起商量,几位老人都非常支持姜经纬。说到上节目有可能会喊对方“爸爸妈妈”时,父亲很爽朗,笑着说“没关系”,母亲也在稍作犹豫之后,爽快地答应了,她说:“知儿莫过母,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妈妈支持你去做好事!”

2013年10月29日,姜经纬携妻子和5岁的儿子,一起来到了《中国梦想秀》节目。当时,姜经纬对自己的口音最担心,他想,万一节目里要说话,就和梁巧英说自己在外10年,口音变了。没想到节目组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并没有让姜经纬过多说话。他们告诉轮椅上的梁巧英,“梁宇”在保密单位工作,不能随便开口,智力尚未恢复的老太太信以为真。原本,姜经纬还有些许忐忑,“毕竟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在节目录制现场,坐在轮椅上的梁巧英流着泪望着他,和他深情拥抱,还一个劲儿地说着“瘦了瘦了”,那种母爱的自然流露,让姜经纬湿了眼眶。

梁巧英对这个10年未回家的“小宇”没有丝毫怀疑,那一刻是一种亲情的团聚。爱和缘分神奇地将这几位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联系到一起,从此成了彼此的亲人。节目录制结束后,姜经纬带着妻儿和夏家人在后台聊了很久,姜经纬的儿子和夏占海的孫女也玩得不亦乐乎,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回到家后,梁巧英跟亲朋好友和邻居们聊起来,都是一脸自豪,“我家小宇在上海当警察,忙得很呢!”看到妻子开心的样子,夏占海把姜经纬的照片挂在了她的床头。梁巧英便每天都看着“儿子”的照片笑,还时常念叨儿子啥时候回家,就算不回来,打个电话,能听听声音也好。夏占海说,“儿子工作忙,你要想他就看看视频。”说着就打开电脑播放《中国梦想秀》的录像,梁巧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笑得很开心。夏占海心中却有些失落和不安。故事再美好,也不过是一个谎言,姜经纬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人家能答应上节目已经很难得了,自己又怎么好有别的要求。

没想到,几天后,姜经纬的电话竟然打了过来,梁巧英抢过电话,和“儿子”开心地聊了20多分钟,掩饰不住激动。姜经纬对夏占海说:“夏伯伯,这次见面,圆了‘妈妈的梦,对我而言,同样开启了一段特殊的亲情。世间能有这样的缘分不容易,我特别珍惜,也真心愿意和您二老聊天。”自此以后,姜经纬和夏家的通信、视频等从未间断,中秋的月饼、冬日的大衣围巾、可口的小吃也源源不断从上海寄到交城,父子情、母子爱就这样传递着、深化着。

姜经纬与夏占海的二儿子夏宏同年出生,比其年长几个月,两人也互加了微信,平时以兄弟相称,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互动得很好。

真情续“血缘”,爱意酿传奇

有了“小宇”的陪伴,梁巧英的笑容多了起来,夏占海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天气好的时候,就带她出去散心。梁巧英的话多了,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原本她一直睡不好,因为思念儿子常常从梦中惊醒,如今可以安稳地睡上七八个小时了。

看“母亲”一天天地好起来,姜经纬也替她开心。或许这只是个美丽的谎言,但是只要能让梁巧英的病情和心情好转,夏家人和姜家人都愿意共同做出努力。

2016年5月,姜经纬邀请两位老人来上海玩儿。下了火车,看到心里一直惦念的“儿子”,梁巧英开心得像个孩子。姜經纬带他们到他工作、生活的地方参观,看了上海的美景,让“母亲”得享天伦。梁巧英的脸上乐开了花,可一会儿,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了,边哭边说:“我心里边高兴啊!”这浓浓的亲情慰藉滋润着梁巧英的心,对她的康复来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中午,姜经纬带二老到餐厅吃海鲜。他点了很多菜,梁巧英嘱咐“儿子”:“别太浪费了。”姜经纬说:“爸爸妈妈来一次不容易,我要好好尽孝。”在饭桌上,他挨着“妈妈”坐,体贴地给她夹菜、倒水。梁巧英的眼睛从未离开姜经纬,她要好好看看她的“儿子”,她高高大大、贴心孝顺的“儿子”。

第二天,姜经纬又带着二老逛了东方明珠、滨江公园,游览了黄浦江。他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介绍上海的发展,还贴心地将车上的音乐换成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梁巧英双手轻轻打着拍子,和着曲子哼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幸福享不了……”姜经纬心头一动,无限暖意蔓延开来。

上海之行结束后,梁巧英的精神更好了,但是,随着思维逐渐清晰,她对儿子的想念也越发深切了。有时候,看着姜经纬的照片,她会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有一张全家福该多好啊,一家人在一起,多喜庆!”2018年腊月十三,姜经纬和单位请了4天假“回乡探亲”,前往从未去过的山西吕梁市交城县,看望“父母”,欢度春节,顺便圆“妈妈”拍全家福的梦想。

第一次“回家”的姜经纬既期待又有一丝紧张,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占海一家早早就全家动员了。梁巧英自从知道“小宇”要回来,不但主动要求老伴儿帮自己做康复运动,还高兴得歌不离口。

明知道姜经纬要晚上才到,夏占海还是早早地就让夏宏去火车站等了。晚上7点半,满身风尘的姜经纬在门外见到了夏占海。两个人无声地拥抱在一起,互相轻拍着后背。这个拥抱里包含着太多,感激、感动、真情,那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

不方便行动的梁巧英正坐在屋里焦急地等着。夏占海带着姜经纬撩起棉布门帘走了进来。一进门姜经纬就大声说:“妈妈,我回来了!”梁巧英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不住地说:“高兴、团聚,高兴、团聚……”别人问她,“这是谁回来了?”她自豪地说:“小宇,小宇!”

姜经纬坐在梁巧英的轮椅旁边,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她手里,“妈妈,这是孝敬您的!”梁巧英则幸福地抱怨:“又不是小孩儿,干吗要这样?”边说边呼喊着在外边屋子的亲戚,招呼他们来看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急着向亲戚朋友分享自己的快乐。

在山西的几天里,姜经纬每天都陪着“妈妈”聊天。一有时间,他就帮着二老干家务,扫地、包饺子、做莜面。临走前,姜经纬和夏占海一家照了一张全家福,还特意给家里贴了新春对联。梁宇的离世让这个家每逢春节都略带伤感,而姜经纬的到来,填补了这个遗憾。望着15年后重新回到身边的“儿子”,梁巧英笑容满面,夏占海则是百感交集。

姜经纬坦言,从小父母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但对于他和“山西父母”的事,父母和妻子给了他最大的支持。他说,平时寄给夏伯伯的礼物,有许多都是妻子帮着挑选的,她还经常和孩子说:“在山西,咱们还有一个家,那里也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叔叔。”

现在,只要一提起姜经纬,夏占海心里就特别温暖:“人生真是奇妙啊!当年电视上不经意的一眼,竟瞥来这么一个高大帅气、体贴孝顺的警察‘儿子。”

对于这份褒奖,姜经纬很谦虚:“其实,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夏伯伯有糖尿病,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之前给梁阿姨治病欠的债,夏家的日子过得挺难。一开始,我只是想尽我所能,让他们生活快乐些。可在为他们做事的同时,夏叔叔、梁阿姨的关怀也温暖着我,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却已经是一家人了。”

如今,在姜经纬和夏占海的家里,摆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开心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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