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的诗（四首）

杜平

月光

一次疼痛

我把六十度的白酒

洒落成一地

醉意的月光

隐约看见，一只只虫子

背负沉重的壳

悄无声息，在月光中艰难爬行

大地，保持沉默

那一瞬间

我屈服于内心的清醒

放弃遥不可及的星空

手心緊攥一只

现实的香烟，在月光下

扇动影子黑色的翅膀，抱病逃离

出行

一切从简

把平日里众多的繁琐扔掉

汽车发动机轰鸣

那一刻，你的脸上

滑过一丝柔弱的惊喜

为了掩盖，你伪装出一副

漫不经心的模样

截至昨天，你一次次

为自己谋划行程

梦见过无数的道路

并且，在每一条路上想入非非

最终，你还是习惯地

将手伸进了包里

无论怎样，你都得让家里的

那把钥匙，安静地

依附在自己身上

母亲一生硬过石头

门前坡地上

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石头

终究抵不过母亲精细的劳作

在落日中安静下来

自己给自己堆砌

一座小小的坟茔

关于这些石头

母亲有着对待敌人一样的仇恨

凭着村庄足够的耐性

从来不会吝惜汗水

唯一一次失误，是一块顽劣的

石头，在她的锄头上

咬下过一只缺口

母亲用石头擦拭农具

用来磨刀。磨自己的心性

一生与石头争抢

每一寸土地

决不仅是，为了一些粮食那么简单

在黄土梁上看杜鹃花开

曾经纷扬过的一场大雪

就这样选择了一座山

作为下辈子的家园

当阳光降临的时候，我真实地望见

雪们，在这极地之上开放成

另外一枝花朵

那枝最耀眼的杜鹃，让我一直相信

她的存在，只是一种隐喻

因为一株植物，或者是植物上生长的花

并不需要这远离尘世的高度

海拔三千八百多米

在黄土梁孤独的脊背之上

我能听到的，是一声杜鹃的鸟鸣

能看见的是溅满枝头的腥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