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犹豫的,都不是对的人
2018-07-16叶无双
叶无双
上岸
陆安确实是上天赐予自己30岁生日的礼物,吴佳佳曾一度这么认为。领导夫人把她的侄儿介绍给吴佳佳,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一顿饭下来,男方就以吴佳佳的男朋友自居了,离别时以霸道总裁的气势要送她回家。
“那你最后是怎么脱身的?”闺蜜小椒笑得前仰后合。
人嘛,最怕就是遇到比自己更拽的人。男人对着比自己优秀的同类,就会知难而退。
在饭店门口,吴佳佳遇到陆安,一个在某次活动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吴佳佳正犹豫着要过去打个招呼时,他已经朝她挥起了手。没有起承转合,陆安很快猜到了前文后理。
陆安举止不凡、幽默风趣。要命的是,他对吴佳佳表现出了专属于追求者对女神的关心。就这样,“男朋友”硬撑出来的霸道总裁气势像泄了气的球―蔫了。
“陆安结婚了吗?”
“听说没有。”
“有女朋友了嗎?”
“他说没有。”
“终于有优质长期饭票出现了,拜托你不要错过这个上岸的机会啦!”小椒的快乐像杯里的焦糖拿铁一样,几乎要溢出来。
即便没表白,但这两个人,仿佛也是那么回事儿了吧。
黄色笑话
天气甚好,吴佳佳发了一张在海边看日出的照片给陆安。
“好想和你在海里‘嘟嘟嘟”。陆安回复。又是儿童不宜的东西。
“你就只会这个话题?”吴佳佳迅速打出了一行字,沉吟片刻,又一个一个删掉了。最后,她只回复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已经不止一次了。你想和他谈时政新闻,他想和你“嘟嘟嘟”;你想和他分享心情感受,他想和你“嘟嘟嘟”;你和他谈无边风月,他还是只想和你“嘟嘟嘟”。明里的暗里的,露骨的隐晦的,他就是想和你那啥。
吴佳佳曾为此发过脾气,说不喜欢这样。他立刻说会尊重她,以后不提这个,可没过多久,他又故伎重演。对于陆安的黄色笑话,吴佳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里不喜欢,可态度上也没坚决拒绝。
那种左右不是的感觉,好像当年初恋情人忽然变心。吴佳佳不高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争取。可又不能表现太多出来,因为那似乎代表着她矫情。
吴佳佳苦恼的,不是陆安通过微信发过来的暧昧,而是他对她的感受,从来都视而不见。
旧房子
吴佳佳跟陆安说,她继父在郊区的旧房子打算卖了。
吴佳佳的父母早年离异。继父的儿子嗜赌,怕老来无依,母亲和继父一合计,趁目前房价走高,准备卖掉郊区的房子,然后去城里最好的养老院,已经跟其他老朋友约好一年后集体入住。
陆安说他有朋友做中介,有办法帮吴佳佳的房子按比市价稍高的价格出手。吴佳佳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就把旧房子的信息和钥匙一同给了陆安的朋友。据说房子信息一发布出去,每天都有好几个买家去看房子,其中有两三个意向极大。
不料两天后,母亲就打电话来,要吴佳佳收回那套房子的钥匙,因为继父要把这生意交给老朋友的同样做房产中介的孩子。而且,继父还跟那新中介签订了独家授权的协议。
吴佳佳为难了。可继父毕竟不是亲生父亲,而且那是继父的资产,再难为情,她也得照办。她跟陆安说了,然后问:“要不你去帮我把钥匙拿回来,然后我请你吃饭。”
陆安在电话里沉吟一下,说:“你自己过去拿钥匙吧,但这样贸然收回委托也不大好意思,你最好给他介绍一个新客人,想购房或者卖房的都可以,不然我多没面子!至于吃饭,我最近还真没空儿。”
到处打电话,一轮旁敲侧击下来,没有人愿意做这个“新客人”。到最后,闺蜜小椒给她解了燃眉之急,她说:“你把我的电话给那中介,就说我想买房!至于陆安,你最好跟他断了联系。”
可吴佳佳还是有点儿不舍。
说好的来
陆安问吴佳佳在不在单位,下午他过城南办事,顺便过来看看她。
“又去办什么事呢?”吴佳佳故意问,她在城南的一个旅游景点上班。认识那么久,陆安还没有试过一次主动从城东过来看她。
陆安请求吴佳佳帮忙,倒是试过几次。他有外地的朋友打算过来游玩,他立即给她来电,请求她帮忙免除门票。之前,她倒是很乐意卖这个人情,甚至觉得他这样做是因为当自己是亲密的朋友,才会这样请求帮忙。
“来办个案子,做完事情未必还有时间。有时间就过来看你。”陆安说。
“你就不能找一次时间专门来看我,每次只能是‘顺便。”吴佳佳站在窗前,看着一汪池水与遍地繁花,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勇气。
“好,下周,下周我一定抽个时间,专程过来看你。”陆安笑了,在电话那头按了几下喇叭,像是表达决心。
吴佳佳呵呵地笑。她知道,这个“下周”不必期望。陆安说的“下周”“下次”,待繁花落尽,月儿弯了又圆,圆了又弯,都未必可以到达。
手机与输液管
年末,流感缠上了吴佳佳。
发烧加头昏脑涨,在寒冷的天气生病并不是一件容易对付的事,为了能赶在新年前痊愈,吴佳佳只好请了几天假,连续几个上午到城西某家医院打点滴。
陆安每天发来问候。这天,陆安发微信过来的时候,吴佳佳正狼狈地在卫生间里擦鞋子。
打点滴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吐了一地,溅到了她的裤子和鞋子上,呕吐物散发出怪异的味道。小女孩的妈妈愧疚地道歉,吴佳佳也不好说什么。她忍着恶心,左手高举着点滴瓶来到洗手间。洗手盆旁边竟然没有挂点滴瓶的地方,她皱着眉头,把装着点滴瓶的挂篮绳子咬在嘴里,尽可能把插着针头的右手垂下,然后腾出左手,用纸巾沾了一点儿清水,把脚抬高轻轻地擦……
“滴滴……”微信的声音轻缓而悠长地从背包里传出来。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 “滴滴……”
这个当口,应该是陆安了。吴佳佳加快了擦鞋子的速度。一番折腾回到输液室,吴佳佳发现右手肿了。可能因为刚才动作太大,插着针头的地方肿成一个小包。护士长过来噼里啪啦责怪几句,帮她把针头拔掉,在她的左手手背重新插入针头。
“还在医院吗?我来这边保养汽车,要我来看看你吗?”
“很忙吗?我想见你呢。”
“哎,那我先回单位了。”
像一粒明矾投进水里
陆安的微信来过,此刻静静地躺在吴佳佳的手机里,温暖又寒冷。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努力找寻,可她在与他的相处里还是嗅不出关于爱情的味道。她认识他半年有余了,他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地关心过她,永远都是她发自内心、万事万物都替他着想,甚至替他想出一千个对她忽视的理由。
很多次,吴佳佳觉得这是陆安的个性使然。再说了,她自己喜欢,就是王道。她甚至还曾以为,他们会在她30岁生日那天,盖戳印证。
但是直到今天,当吴佳佳再一次发现陆安的关心和问候,依然只是停留在微信里时,她知道:这无聊又尴尬的暧昧,该到此为止了。
护士长从吴佳佳身边巡过,看见她蜷缩着左手,注意力都放在右手的手机上,忍不住又责怪了:“姑娘!你也不看着自己的针口。看手机有啥子用!能让你少扎两针吗?”
手机有啥子用?有用,如果对于想清醒的人来说,它是界定虚拟与现实、假意与诚意的介质。吴佳佳对护士长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回口袋。
吴佳佳抬头看着头顶的点滴瓶,还有半瓶清澈的药水,沿着输液管一滴滴垂下。
像一粒明矾投入水里,荡涤走所有的杂质。吴佳佳体内的那些流感病毒,以及那些一次又一次自己给予自己的假希望,很快都将被荡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