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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宾格动结式的研究现状和发展空间

2018-07-14房战峰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315212

大众文艺 2018年7期
关键词:宾格句法句式

房战峰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 315212)

一、引言

非宾格动结式是指客事充任主语、动结组合充当复合谓语且句子不出现宾语成分的形义配置,语例如“花瓶打破了”和“The vase broke open”。其中,“花瓶/ vase”是出现某种状态变化的实体,称作客事主语;复合谓语“打破/ break open”是包含动作和结果且具有因果关系的动结组合,其后并未出现任何宾语成分;体标记“了”和“break”采用过去时表示此类因果事件通常具有已然态,即表示过去发生的动作事件。

前人和时贤对该句式的研究主要涉及句式的定义、研究视角、各个成分的语义句法特征、句式分类和形成机制等方面。尽管相关研究成果较多,但仍然存在句式定义模糊、形成机制和句式本质认定混乱、研究方法较为单一等问题。着眼于该句式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和深化,本文拟结合研究现状就非宾格动结式的发展空间提出相关建议。

二、非宾格动结式的研究现状及其简评

(一)相关定义和研究视角梳理

动结式的语义结构和句法表现一直是国内外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从语义和句法关系来看,该句式的典型成员是施事和受事分别充任主语和宾语、动作为因而结果为果的及物形式,如“妈妈煮糊了米饭”。非宾格动结式等次类是其非典型成员。

非宾格动结式是动结式主宾语论元变异现象的一种表现形式。其中,动结式是指主要动词加表示结果的形容词或动词所形成的短语式动词(吕叔湘1999)。按照动词中心论的观点,非宾格动结式是指由非宾格动词参与的动结式(Levin& Rappaport Hovav 1995;Christie 2015),即动结式中外力致使及物动词出现不及物用法。非宾格动词是指具有内论元(通常为受事)而无外论元(通常为施事)的一类不及物动词(Levin & Rappaport Hovav 1995),如“The door opened”中的“open”。非宾格动词须是外部致使状态变化类动词,还须满足在词汇层面对于致使事件的性质不能作出规定的条件,即动词不能蕴含施事的存在(Levin 1993;Levin & Rappaport Hovav 1995)。致使转换(causative alternation)是检验动结式是否存在非宾格形式的一种重要方法(Levin & Rappaport Hovav 1995;Sybesma1999)。以上定义和致使转换检验方法并不完全正确。理由陈述如下。有些语言(如汉语)中非宾格动结式的类型较多,有些形式与及物动结式并不存在转换派生关系,如非宾格动结式“毛衣织大了”无法从及物动结式“*妈妈织大了毛衣”中派生而得,因为此及物形式通常不可接受。如果定义非宾格动结式要考虑多种语言的话,就不能单纯从动词论元变异的角度来界定,而应该从句式整体角度来定义此类句式。正因此,我们从形式和意义匹配的做法入手,将此类句式重新定义为客事充任主语、动结组合充当复合谓语且句子不出现宾语成分的形义配置。

非宾格动结式研究视角的选取多为生成语言学视角(Sybesma 1999;Huang 2006)或词汇语义学视角(Levin &Rappaport Hovav 1995),构式语法的研究视角相对而言并不多见。生成语言学视角主要从句法移位和结构派生的角度出发,认为原来的及物动结式(如“妈妈洗坏了衣服”)中处于宾语位置的受事成分因非宾格成分无法指派格而被移至主语位置,施事论元被删除,从而产生非宾格成分参与的动结式(如“衣服洗坏了”)。词汇语义视角主要认为,非宾格形式采用不及物句法结构是由动词的词汇语义来决定。构式语法视角认为非宾格动结式有其独立于各个成分的句式整体义,因此应该从句式整体和各个成分互动的角度来研究此类现象。我们认为,坚持上层句式和下层词项互动的构式语法视角与生成语言学视角和词汇语义学视角有所不同,在此类句式研究中具有较大的理论优势。

(二)英语非宾格动结式的主要研究内容梳理

英语非宾格动结式研究主要集中在参与动词和形容词的限制条件、句式内部分类、基本句式归属、形成机制等问题。Goldberg(1995:193)将参与动词和形容词的限制条件归结为:动词所表征的动作必须解读为能够直接导致并产生某种状态变化;形容词须表征最终状态。Wechsler(2005)指出英语句式中持续动词和瞬时动词与各自形容词进行组合时存在差异。英语动结式的分类主要有四种观点:1)根据主要动词的性质可将动结式分为基于及物动词、作格动词、携带非常规宾语类动词、非宾格动词四类(Levin & Rappaport Hovav 1995);2)根据动词和结果成分的关系可分为强动结式、弱动结式和假动结式三类(Washio 1997);3)按照句式及物性可分为及物和不及物两类(Goldberg 1995;Goldberg & Jackendoff 2004);4)根据结果形容词不同的句法属性可分为论元结构动结式(如“The clothes steamed dry”)和附加语动结式(如“The river froze solid”),前者中动词并不蕴含结果义,后者则恰恰相反(Iwata 2006)。在第四种分类中,Iwata(2006)指出,英语论元结构动结式和附加语动结式的主要差异如下:1)前者可采用“X becomes Y by V-ing”致使结构进行同义转述;后者则不能;2)前者形容词的省略会影响句子的完整性;后者则与之相反;3)前者的句式义表明动作和结果具有前因后果关系,后者的句式义表明实施某种动作,产生的结果状态是其动作的直接结果,结果与动作同时出现;4)不同于论元结构动结式,附加语动结式的结果短语并非是主语的谓语成分;5)不同于论元结构动结式,附加语动结式并不遵守单一路径限制(unique path constraint),可以与多个结果短语共现。

对于及物和非宾格动结式何为基本句式的问题,存在致使化和去及物化两种观点:1)前者是指非宾格形式是基本句式,及物形式通过致使化派生而成;2)后者是指及物形式是基本句式,非宾格形式通过去及物化派生而成(schafer 2008)。

(三)汉语非宾格动结式的主要研究内容梳理

汉语非宾格动结式研究主要集中在动词和形容词的限制条件、句式内部分类、基本句式归属、句式形成机制等问题。彭国珍(2006)在分析“VA了”结构时将参与动词分为影响动词和制作动词两类,指出两类动词与各自形容词组合时句义既有联系又有差别。汉语动结式的分类主要有五种观点:1)粘合式和组合式(朱德熙 1982);2)预期结果实现、非理想结果出现、自然结果的出现、预期结果的偏离(马真、陆俭明 1997);3)结果实现和结果偏离(沈阳、彭国珍2010;彭国珍 2011);4)致役类、评述类、自变类(施春宏 2008);5)如愿型、自变型、评价型和超愿型(张黎 2015)。就及物动结式和非宾格动结式的差异而言,沈阳、彭国珍(2010)、张怡春(2014)做过相关研究。沈阳、彭国珍(2010)指出受事前置时制作动词和开放等级形容词组配的“VA了”(如“织大了”)表示结果偏离,而受事处于宾语位置时只能表示结果实现(如“妈妈剪短了头发”)。张怡春(2014)对“前置受事+VA了”句式采用“构式—语块”句法分析法进行研究,指出结果实现或结果偏离的认定与动作事件概念结构和主观评价概念结构的差异有关。

对于基本句式归属的问题,沈阳(2012)指出非宾格动结式(如“米饭煮糊了”)是基础句式,及物动结式(如“妈妈煮糊了米饭”)是派生句式。Li(2007)指出某一语言中动结式出现非宾格形式须满足两个条件:1)动补结构是词汇性的;2)动补结构与中心语的特征保持一致(head feature percolation)。根据上述条件,Li(2007)指出汉语、日语等语言存在非宾格动结式,这与该语言都存在话题突出的类型学特征有关。因为法语、德语、韩语和罗马尼亚语不存在词汇性动结式,Li(2007)认为这些语言不存在非宾格动结式。从历时角度来看,汉语非宾格动结式的产生主要有如下三种观点;1)与动补结构的融合关系密切(石毓智、李讷2001);2)动补结构的发展不是主要因素,至少不是直接动因(宋文辉2015);3)状语始终比补语成分的影响要大(张赪2010)。

(四)研究现状简评

从以上研究可以看出,英语和汉语动结式都存在非宾格形式,即客事充任主语、动词是及物动词但句式表现出不及物性。但是国内外学界在讨论动结式时,通常聚焦及物动结式和致使性倒置动结式的语义和句法问题,对于非宾格动结式通常只是侧面提及,相关的专题研究和对比研究并不多见,而且对于及物和非宾格动结式何为基本句式等问题还存有争议。因此,该句式的研究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三、非宾格动结式的发展空间

(一)研究内容上的发展空间

基于前人和时贤的上述研究,我们认为非宾格动结式在研究内容的扩展上需要侧重以下三点:1)形式和意义的匹配;2)句式形成机制和本质属性的统一考察;3)共时和历时的结合;4)句式内部考察和外部考察的结合。

第一,非宾格动结式的句式整体和各个成分在语言实现上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单纯依靠句法形式或意义表征进行研究不尽合理。为了弥补单向研究的不足,我们需要将各个成分的句法表现和意义表征结合起来,进行句式典型性判定和句式分类等调查。构式语法因强调形式和意义的匹配性,因此可以作为研究非宾格动结式的重要理论工具。句法形式和意义表征的双向研究应该如何开展呢?下面做简单说明。首先,从句式整体角度采用句式不及物性这一形式标准进行确认,然后依据结果的呈现方式将结果义分为结果实现、结果出现和结果偏离三类。其次,句式中的各个成分也需要从形式和意义标准两方面进行限定。针对句子中的名词性成分,从句首位置进行句法分布上的确认,并按照意义标准将其定义为发生某种状态变化的实体,即句首客事论元。对于参与动词,按照无法携带宾语这一句法标准进行确认,再按照有界性意义标准将其分为活动动词和结果隐含动词。对句中表示结果的成分,从句法分布上确定其处于句末位置,并从有界性和等级性语义标准将其分为非等级成分和等级成分。对于句中动作和结果的关系问题,从句法上可以判定动作在前结果在前,而这种句法分布依赖于动作在前结果在后的因果意义关系。我们将另文专述依据以上研究设想进行的具体个案研究。从形式和意义两个方面可以对非宾格动结式进行全面而细致的调查。形义结合的做法也得到以下观点的支持:语言形式和意义的研究同等重要、不可偏废(朱德熙1982;牛保义2015)。

第二,如文献所述,对英语或汉语非宾格动结式的形成机制是否是去及物化、此句式属于派生句式抑或基础句式等问题,学界的意见并不统一。因此很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不同于生成学派的动词决定论,构式语法因坚持句式整体观,强调上层句式和下层成分的双向互动,对于上述问题应会有更为优化的解决方案。第三,由于非宾格动结式的共时态势是其历时演变的积淀,因此很有必要去探究该句式的“来龙去脉”和演变动因,即理清该句式的不同次类的历时演变关系和该句式与及物动结式等相关句式的历时演变关系,并探究句式变化的原因和规律。对于以上问题的深入探究,有利于解决学界在句式历时发展上所存在的纷争。第四,句式研究除了语言事实的观察和描写外,还需加强解释方面的内容,这比较切合语言研究中观察充分性、描写充分性和解释充分性的内在要求。具体来说,解释充分性可从句式的认知形成机制和语用功能两方面切入。认知形成机制用于探究人们在语言输入和输出该句式时在认知概念层的切入视角和组织方式;语用功能用于探究人们具体使用该句式时意欲实现的交际目的。句式的内部考察应与句式的认知形成机制和语用功能等外部考察相结合。

(二)研究方法上的发展空间

如文献综述部分所述,英语、汉语和日语都存在非宾格动结式。三种语言中该句式在语义特征和句法表现上都具有可对比的基础。语义特征上句式都表示某实体在动作影响下出现某种结果,句法结构都采用不及物形式。但是,动作和结果的实现方式存在差异:1)致使结果出现的方式存在自发性动作或外力致使动作两种;2)结果的呈现方式存在结果实现、结果出现和结果偏离三种。基于以上语言事实,我们认为,非宾格动结式研究向纵深发展需要展开对比研究和类型学考察,这有利于厘清各个语言中该句式的区别和联系,同时对探究这些语言的类型学特征大有裨益。学界一般认为,英语是主语突出型语言,汉语是话题突出型语言,日语是主语突出和话题突出并重型语言。如何为上述类型学差异提供充分的语言证据和严密的论证过程呢?汉语非宾格动结式与英语和日语非宾格动结式相比,句首客事论元、动词和结果补语的实现方式在数量和类型上都占有绝对优势,因此非宾格动结式的对比分析和类型学考察将是证明上述三种语言的类型学特征差异的重要切入点。

采用对比分析和类型学考察的方法进行跨语言的非宾格动结式研究同样可以得到以下观点的支持。许余龙(2010)指出,语言共性调查是语言对比研究的一个理论源泉和基础目标,而语言类型学调查能为语言对比研究提供基本的对比框架。王文斌(2017)指出,并重外语研究和汉语研究,充分发挥汉语的优势,以类型学为视角进行英汉对比研究有助于语言规律和语言本质的挖掘。正因此,把非宾格动结式放在语言类型学的大背景下进行宏观考量很有必要。

四、结语

本文首先指出,国内外学界对非宾格动结式的研究主要涉及句式的定义、研究视角、各个成分的语义句法特征、句式分类和形成机制等方面。尽管相关研究成果颇多,但仍然存在如下问题:句式的定义不清、形成机制和句式本质认定存有争议、研究方法较为单一等问题。为了该句式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和深化,本文结合研究现状就非宾格动结式的发展空间提出两点建议:(1)研究内容上应坚持形式和意义的匹配、形成机制和句式本质调查的统一、共时和历时的结合、句式内部和外部考察的对接;(2)研究方法上须借助对比分析和类型学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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