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与《孔雀东南飞》女主人公爱情悲剧成因比较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221000）

一、时代因素

《氓》选自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据历史记载《诗经》主要收录了从西周初至春秋中叶的诗歌，这一时期尤其是春秋战国，是我国历史上大动荡、大变革时期，思想上则出现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当时儒家思想还没有占据主导地位，人们的思想也不受儒家道德伦理的过多约束，所以人们的婚恋观也还是相当自由的，从诗经里对男女约会情形的描述就可看出。《诗经•静女》中“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当时的青年男女们相恋时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顾忌。又如《诗经•野有死麕》中“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既含蓄委婉又露骨诱人，表达了相恋时男子的直接炽烈与女子的含蓄委婉。有人认为此诗淫艳、不符礼仪廉耻，如清代学者姚际恒认为：“此篇是山野之民相与及时为昏姻之诗。” 吉士是一位猎人，他用自己的猎物向女子求婚，是乡村适婚男女的自然行为：“女怀，士诱，言及时也；吉士，玉女，言相当也。定情之夕，女属其舒徐而无使帨感、犬吠，亦情欲之感所不讳也欤？”当时正处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期，世俗的礼法尚未形成，社会风气依然处于原始阶段，男女对待性的态度比较开放，不像后世那样处处受封建礼法的束缚。再如《诗经•子衿》中“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姑娘大胆表达了自己对心上人的思念。由此可见，当时人们自由的婚恋观。《氓》中，女主人公也是一位大胆追求爱情的姑娘，“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不见心上人忧伤而泪涟涟，见了心上人，又变的有说有笑，姑娘的喜忧随着心上人的来去变化着。“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氓》中女主人公思想单纯，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并没有想到当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氓会抛弃了自己。思想自由的时代，两情相悦的爱情很容易，可是平淡的婚姻生活也很容易消磨掉爱情。

《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所处的时代，“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以及“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已经成为一种世俗礼法。这些世俗礼法本意是为生活确立秩序，然而所不幸的是，这些礼法中，子女的人身权利完全从属于父母，女子又很不幸的处于一个最底下的位置。在男尊女卑的男权社会里，女子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自由更是奢谈。正是因为这种礼法的存在，使得焦仲卿不能反抗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的意见遭到母亲的反对时，只能默无声或在空房中长叹，只能妥协忍让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驱遣。回到家中的刘兰芝也有自己的难处“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这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处境，果然兰芝回到家中不久便遭到兄弟的逼迫，在兄弟的威严之下兰芝只能说道：“理实如兄言......便可作婚姻。”兰芝心中想着焦仲卿，却不敢反抗兄弟，一句“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表达出了自己的无奈，因为兄弟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后盾，那就是封建礼法。他们之间的深沉而炙热的爱情使两人都不愿妥协也都不愿意面对最后被分开的事实，夫妻二人均以最悲壮也最无力的方式与无情的事故做抗争。

二、家庭因素

《氓》这首诗并未过多提及女主人公的出身，但这首诗出自“卫风”这一部分，据史学家考证，“风”是不同地区的地方音乐，且大部分是民歌。由此可推出这个故事发生在民间，女主人公出生在平民之家，另外诗中有“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一句，“垝垣”意思是破颓的墙，也可知女主人公并非大户人家的子女。因此也没有殷实的家产，只有年轻时的容颜，所以当女主人公年老色衰时，遭到了氓的抛弃、背叛。出身卑微的女主人公在夫家地位也是低下的“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自己从出嫁以来没有一天不劳动的，但即使这样氓还要辱骂殴打自己，这卑微的出身决定了女主人公卑微的命运“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则交代了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孔雀东南飞》中对刘兰芝的出身则有较多的描述，文中介绍“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三岁时便能织布，十四能裁衣，十五能弹乐器，十六能识礼仪，虽然并不一定真实，但这足以反映兰芝是具有良好出身的，颜辉荣“认为这些不仅能反映出刘兰芝爱好琴棋书画，多才多艺，而且能嫁到庐江府当差的小官之家，说明她的身价不低”另外从“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可看出在兰芝被遣送回家的数十日后，便有县令前来提亲，而且是为自家十八九岁且有才德的儿子前来提亲，虽然媒人说辞并不能完全相信，但至少反映出她的出身也并不低贱。

《氓》中基本都是对女主人公和氓的描述，只有一处提及其兄弟，便是在自己被抛弃之后一句“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礼记•郊特牲》就说：“妇人， 从人者也。幼从父兄， 嫁从夫， 夫死从子。”女子幼时要听从父兄的安排，可是这里女主人公开始就没经过兄长的明确许可，被抛弃后只能忍受兄长的讥笑，此刻女主人公是多么痛苦无助，容颜已衰老、被丈夫抛弃、被兄长讥笑，无人理解、无人怜惜。只能自己默默伤心流泪，这些描述更加重了女主人公婚姻的悲剧色彩。

《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兄长也未体现出对妹妹的理解，一句“怅然心中烦”刻画出了兰芝兄长的态度，妹妹无过被驱遣回家自然是有失体面。不过好在又有太守第五郎前来提亲，其兄便劝诫兰芝“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其往欲何云？”有人说其兄长是贪图荣华富贵，但马建东从“兄长”的角度来讲，这次婚姻是必要的，上次嫁的焦仲卿只是一个小府吏，这次是嫁给太守的贵公子，两者天壤之别，再不嫁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总之其兄长是为兰芝着想，只是这与兰芝的本意相违，兄长的好意加速了兰芝向死的步伐，最终导致了这场爱情悲剧。

《氓》中的女主人公出生在平民之家，当时低下的社会生产力决定了平民子女并不能接受太多的教育，人们还没有受到封建礼法的束缚，对于子女也没有男女有别的训诫，所以婚前出现了“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将子无怒，秋以为期”。这种做法与儒家礼法对比不能不说是教养不足的体现，即使是现在私定婚期也是为众人所不能接受的。另外，在子女的才艺技能上，作为平民家的子女，父母只能教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给子女简单的劳作技能，不能顾及其它方面，所以这位单纯勤劳的女子不是一的才女，在年老色衰时无法以再以容颜来吸引以貌取人的氓，也无其他才艺来挽留丈夫厌倦的心，所以最终免不了被抛弃的结果。

《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则是一位有良好教养的女子，文中介绍“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足以反映兰芝是具有良好教养的，刘母精心将女儿培养得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多才多艺又知书达礼，但即使这样也免不了婚姻的悲剧，唐镇德认为“自古女子无才不是罪．顺从是美德。独立尊严反成了洪水猛兽刘兰芝的“无礼节”“自专由”让她的“才”“色”黯然失色。兰芝不会向婆婆低眉顺眼，焦母即认为其自视清高无礼节，早已聚集在心中的不满终于爆发，在这里良好的教养则成了这场爱情悲剧的导火索。

三、自身因素

《氓》中的女主人公婚前是一个纯真热烈的女子，对于爱情大胆追求。“送子涉淇......秋以为期。”未经父母应允便私下与男子约会，男子没有媒人也没有嫌弃他，而是安慰他且自许婚期，可见女主人公开放的思想。“乘彼垝垣......以我贿迁。”女子的心情也随着心上人的来去变化着，你占卜没有什么不吉利的，我便带着嫁妆嫁给你，可见女主人公这种敢爱敢恨的个性。婚后女主人公则是贤惠勤劳的，“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嫁给氓多年没有一天不勤苦劳作的，可见其个性中的吃苦耐劳精神。直到被抛弃时也没有寻死觅活，而是一句“静言思之，躬自悼矣”。“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当初氓山盟海誓没想到会变卦，既然已经变了那也就算了。此时女主人公已不是婚前那温婉柔媚俏皮的个性，而是表现出自己的坚定刚强，这也是这场婚姻悲剧中少有的让人欣慰之处。

《氓》中的女主人公有着自己的婚恋观，只要自己喜欢的便去大胆追求，所以有“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和“将子无怒，秋以为期”的送别与暗许。“乘彼垝垣......载笑载言”女主人公已经把自己的心献给了氓“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女子在爱情里献出了整个自己，这时女主人公以为得到了幸福。可是婚后却出现了变故，“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此时，爱情在女子面前轰然倒塌，“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以往的幸福场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可是爱情却一去不复返。女主人公坚贞的爱情错给了不淑的人，从大胆追求爱情到最后败给了岁月，女主人公的爱情观始终坚定纯洁，在这场悲剧的婚姻中尽管被抛弃，但她依然保持了尊严和自己人格的独立。

《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则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幸运的是嫁给了一个情投意合的深爱自己的郎君，刘兰芝在这场爱情里则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女子，“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在被驱遣时兰芝也还是信任着自己的丈夫，信任着这份爱情。“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铮铮誓言体现了刘兰芝坚定的爱情观，刘兰芝想坚守自己的爱情，但有父母和兄弟逼迫着自己“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写出了兰芝无可奈何的处境。到最后被逼迫无望之时，兰芝不愿背叛自己的爱情带着泪与恨“举身赴清池”以死殉情。她坚守了自己心中那份神圣的爱情，也正是这种坚定纯洁的爱情观加重了刘兰芝向死的决心，给这场爱情悲剧增添了美的色彩。

四、结语

《氓》中女主人公所处的时代正值春秋战国时期，儒家思想还没有占据主导地位，人们的思想也不受儒家道德伦理的过多约束，所以人们的婚恋观也还是相当自由的，思想自由的时代，两情相悦的爱情很容易，可是平淡的婚姻生活也很容易消磨掉爱情。《氓》中女主人公个性单纯又所托非人，最终导致了不幸的婚姻。《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处于一个儒术独尊的时代，儒家伦理成为一种行事准则，封建礼法赋予焦母以专横独断权，这种专横独断遇上刘兰芝独立的个性，其爱情悲剧就在所难免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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