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服装设计里的中性倾向：以日本服装设计师为例

近几年来，随着当代社会语境中对性别文化探讨的不断深入，时尚设计工业也在以自己的实践表达着对这个社会学议题的看法。其中，英国的曼彻斯特画廊于2016年1月举办的服装展览，就是在关注这个议题，展览呈现的作品来自于日本设计师。

早在1983年，日本著名设计师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所设计的中性化女性服装就已经在《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山本耀司）引起观者的注意。“当我开始进行设计时，我希望为女性设计出男性化风格的服装，但是却找不到买家。如今这已经成为了可以被大众接受的趋势。我常常在思考，是谁决定了男性与女性的风格一定要有所差别。我想，也许是男性在其中起到的主导作用。”

时尚界花了整整三十余年来接受日本先锋者的挑战，不过时至今日，实体服装卖场或电子服装卖场中依然贴满了性别区分的标签，“男性”和“女性”仍然是人们在区分服装风格时首先做出的划分。

在曼彻斯特的这次展览中所展示的其中一件“男性服装”，一件山本耀司设计的，有着宽松袖口的海蓝色羊毛夹克，当中还有一条腰带——已经说明了决定人们能否穿这件衣服的，仅仅是自己身体的尺码，而非性别。

在这个小型展览中，晚礼服与T台上的服装在性别符号上表现地更为戏剧性，包括了受到维多利亚时期女裙后部腰垫启发而创作的一系列作品；还有一套作品中，两个女裙的群褶直接缝合在了一起，这样是为了女性在行走时更好地控制住曳地长裙。这样大胆的、彰显女性元素的设计者的作品，在舞台上则更多呈现出的是表演性，而非某种固定与内在的女性特质。

这次展览的策展人恩迈尔斯·兰伯特（Miles Lambert）感慨道：“这些设计者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以至于我们很容易忘记他们曾经有多么激进。”当他仔细品味一件由山本耀司设计的普通的黑色工作服时，他补充道：“其时我们十分难以追溯衣服本身的年代，这其实来自于上个世纪90年代，但是放在今天一样可以使用。”

除了忽视性别区分的因素之外，如山本耀司，三宅一生(Issey Miyake)，像男孩儿一样（Comme des Garçons,日本服装品牌）等不同的 设计师与时装品牌公司也毫不在意流行这个因素，在1983年接受《乡村之声》(Village Voice)访谈时，三宅一生这样表达他对时尚圈周而复始之规律的不屑：“我希望我的顾客可以将十年前设计的毛衣与今年设计的裤子搭配在一起。”这种方法也许会让时尚圈的研究者们感到沮丧，但是在性别这个议题上，他们确乎走在了时代的前面，触及到了这个行业内现在绝大多数人所关心的问题。

兰伯特解释道：“在上个世纪70和80年代的欧洲，当他们开始展示欧洲系列，我不认为设计师们有着那种强烈地，希望改变人们的穿着面貌与穿着理念的愿望。”在80年代早期，他们展现出一种十分不修边幅的时尚风格。在三宅一生和山本耀司1981年的巴黎时装秀中，所有的模特都是“蓬头垢面”的，服装都是哑然的黑白灰三种颜色，音乐更是犹如挽歌一般——这就是故意彰显出的不同。他们对之后T台出现的风尚有着极大的影响。

对此，时尚出版社并不都是积极的态度——《每日女士风尚》(Women’s Wear Daily)便刻薄地打趣川保久玲(Rei Kawakubo)为像男孩一样设计的服装：“这是广岛街头女流浪者的打扮”，并且印制了一个双面的册页，在日本先锋主义设计师的服装上打下了刺眼的黑色的叉叉。

这种松垮的，多层次的，遮盖了人体曲线的服装与设计师阿瑟丁·阿拉亚（Azzedine Alaïa）和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所设计的，紧身的，大量使用纤维纺织布料的服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显然不需要着装者们在健身房中消耗大量的时间来维持身材。而它们粗糙的面料，毫不掩饰针脚的工艺，并不考究的剪裁也难以迎合巴黎时装周上经典雅致的概念。

通过将这些服装与这一时期的家具和装饰艺术摆放在一起，现代日本师的设计展示了“革命的”特征是彼时日本视觉文化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它是对于自然材料与未完成状态的一种彰显和痴迷。曼彻斯特当代艺术画廊的策展人菲奥娜·柯丽丹（Fiona Corridan）观察到了“这一时期日本设计师对英国的显著影响，主要是对不同材料随心所欲的解构，不惧束缚，突既有成见，与此同时心系传统与过去。”

这次展览的作品主要由博物馆所购买的T台作品与收藏者捐赠的作品组成。其中最为中规中矩的一件却是最为有趣的一件——一个来自于像男孩一样品牌的，象牙白色的裙子，其T恤一样的肩线被覆盖在了风扇形状的褶皱中。它曾在1984年被作为结婚礼服使用过，后捐给了该博物馆。其朴素的被卷曲的形状和未完成的状态，正是对于传统地大胆挑战。

人们将这样的服装视为现代女性的叛逆与前卫象征，设计师武田美子所设计的头盔，曾经出现在冰岛歌手比约克的演唱会专辑封面。兰伯特分析道：“类似的服装都有这样的特征，女性服装特征与男性的服装特征充分融合，不同的材质混搭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好像衣服穿反了，或者没有完成剪裁，但是你可以在我这个年纪穿这件衣服，甚至70岁的时候也可以。”

对于日本时尚设计中的永恒感，美国艺术家莉莉安妮·莉金（Liliane Lijn）有着十分精辟的概括。1987年48岁且已经功成名就的她，为三宅一生的作品走台。在描述其中一件外衣时，莉金谈到这件衣服“它的外形并非传统意义上大家所认为的，女性应该有的样子，但是三宅同样没有在男性服装的设计上有所屈服，他在服装设计上真正地体现了男女平等的平权思想。”

在这此后的三十年中，莉金在参与各种拍摄时仍然乐于穿着同样类型的服装。“女性同男性一样渴望成长，她们不想只做小女孩儿。”不过，尽管日本设计师们在身体力行的引领着新的服装革命，更广阔的时尚领域在面对有关身体形态，年龄与性别话题时的惯性态度，仍然说明了，要真正打破不同区域，种族，性别，意识形态之间的壁垒，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