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不确定性、制度距离与我国对外直接投资
2018-07-12杨永聪
杨永聪
摘 要:本文以制度距离为门槛变量,应用门槛效应模型检验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制度距离较小的情形下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产生了显著的抑制作用,而在制度距离较大的情形下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产生了显著的激励作用。这也意味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随着制度距离的变化而表现出了明显的区间特征。
关键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 制度距离 对外直接投资 门槛效应
一、问题提出
近年来,我国企业“走出去”的意愿显著提高,越来越多的企业主动参与到了对外投资活动中,OFDI规模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对于这一现象,刘晶、朱彩虹(2012)等学者认为除了传统的市场、资源、地理距离等因素之外,还应该将制度和政策的环境变量作为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因素纳入分析框架。韩国高(2014),陈国进、王少谦(2016),饶品贵、岳衡、姜国华(2017)等学者的研究也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投资决策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那么,我国近年来对外直接投资的增长是否与国内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上升相关?在不同的制度距离情景下,我国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对我国OFDI的影响方向和影响程度是否有所差异?对上述问题进行研究一方面有助于为解释近年来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快速扩张的现象提供新的思路,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为通过政策优化设计来更好地提升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质量和效益提供依据,从而促进我国对外投资从规模化扩张阶段过渡到效益化提升阶段,更好地服务于我国“一带一路”战略布局。
二、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择
1被解释变量。设定为我国对东道国的对外投资流量(OFDI),主要反映了我国企业“走出去”的总体情况和区位选择,数据进行了对数化处理。
2核心解释变量。参考制度距离的衡量方法,基于如下指标来测算我国与东道国之间的经济政策相对不确定性水平:
DEPUJt=EPUCt-EPUJtEPUGt
(1)
其中,EPUCt和EPUGt分别表示我国和全球在t时期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Jt表示我国对外投资东道国在t时期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各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衡量指标来自于Baker, Bloom and Davis(2016),得分越高说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越高,得分越低说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越低。
3门槛变量。设定为制度距离(SDI),用于考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差异所产生的对外直接投资影响效应在不同的制度距离区间中有何变化。测算我国与东道国之间制度距离的步骤如下:首先,从话语权和责任,政治稳定性和没有暴力及恐怖主义,政府效率,管制质量,法律,反腐败等六个维度来评价各国制度质量;其次,将我国的每个子项目得分与东道国的得分相减并且取绝对值,得到我国与东道国在各个子项目上的制度距离;最后,借助因子分析法对上述六个维度进行综合,从而得到研究所需的制度距离变量。
4控制变量。考虑到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东道国要素禀赋和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都有可能会对我国企业“走出去”对外投资决策造成影响,设定以下三个控制变量:一是东道国经济规模(GDP),用东道国GDP的对数值来衡量;二是东道国技术禀赋(TEC),用东道国专利申请数量的对数值来衡量;三是双边贸易额(BTA),用我国与东道国双边进出口贸易额的对数值来衡量。
(二)数据说明
本文构造的是平衡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研究的时间范围是2003-2015年,研究样本涵盖了除“避税天堂”以外的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主要流向地,具体包括了亚洲的日本、韩国、印度,欧洲的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爱尔兰、西班牙、俄罗斯,北美洲的美国、加拿大,拉丁美洲的智利、巴西,以及大洋洲的澳大利亚等16个国家在内。
各变量的原始数据来源如下:对外投资流量(OFDI)数据来源于我国历年《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经济政策相对不确定性水平(DEPU)数据来源于《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Indices》,制度距离(SDI)数据来源于WGI数据库,东道国经济规模(GDP)和双边贸易额(BTA)数据来源于UNCATAD数据库,东道国技术禀赋(TEC)数据来源于WDI数据库。
(三)模型设定
本文应用面板门槛模型进行实证检验,重点考察在不同的制度距离区间,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和流向的影响是否存在非线性特征。以单一门槛回归模型为例,其基本形式如下:
Yit=α0+α1Xit*I(qit≤τ)+α2Xit*I(qit>τ)+α3CXit+εit
(2)
其中,Yit,Xit和CXit分別是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qit和τ分别是门槛变量和门槛值;I(·)是指示函数,当qit≤τ时有I(·)=1,否则I(·)=0;εit~N(0,I2)是满足正态分布的随机干扰项。基于上述基本形式,本文以制度距离作为门槛变量来分析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构建的面板数据门槛模型如下所示:
OFDIJt=α1DEPUJ1*I(SDI≤τ1)++α2DEPUJ2*I(τ2τk)+βiX′+εit
(3)
在上述门槛回归模型中,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分别是对外投资(OFDI)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DEPU),两个变量的下标分别代表第t时期我国对J国的对外投资流量以及我国与J国在当期的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门槛变量是制度距离(SDI),τ是需要估计的门槛值,I(·)是对应的指示函数;X′是控制变量,包括了经济规模(GDP)、技术禀赋(TEC)和双边贸易额(BTA)三个变量;α和β分别是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系数,εit是残差项。
三、 实证结果
(一)门槛效应检验
在建立门槛效应模型的基础上,需要进一步确定门槛效应的存在性和对应的取值以及置信区间。为了确定门槛值的个数,本文以Bootstrap方法为基准进行了500次运算,并且分别以“不存在门槛值”、“存在单一门槛”、“存在双重门槛”为原假设,“存在单一门槛”、“存在双重门槛”、“存在三重门槛”为备择假设进行检验。表1报告了三种假设情形下对应的F统计量和P值,结果表明:单一门槛效应在5%统计水平上显著,F统计量和P值分别是7331和0028;双重门槛效应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F统计量和P值分别是6802和0010;三重门槛效应在5%统计水平上显著,F统计量和P值分别是8025和0040。综合来看,双重门槛效应模型的显著性水平最高,能够较好的反映出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不同的制度距离区间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非线性影响。
(二)实证检验结果
表2报告了非门槛效应、单一门槛效应和双重门槛效应的实证检验结果。从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如果不考虑门槛效应,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并不显著;但是加入门槛变量后,无论是单一门槛效应模型还是双重门槛效应模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都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双重门槛模型的回归结果表明,当制度距离小于或等于-17906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系数达到-49386,并且在5%的统计水平下显著;当制度距离处于-17906到-01337的区间时,对应的影响系数达到34037,并且在1%的统计水平下显著;当制度距离大于-01337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系数很小并且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这也意味着,当我国和对外投资东道国之间的制度距离较小时,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在东道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相反,当我国和东道国之间的制度距离相对较大时,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为正并且高度显著;此外,如果制度距离大幅度增加,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将趋于弱化。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国的制度环境得分与发展中国家较为接近,而与发达国家相对较远。当我国企业将制度距离相近的发展中国家作为对外投资的潜在目的国时,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相对提高一方面给企业在国内投资带来了政策套利的机会,另一方面会使得企业在投资决策上更加趋于保守和观望。特别是,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上升可能会给其他发展中国家带来较强的滞后扩散效应,从而使得企业到发展中国家开展投资活动的预期相对收益下降,最终影响了企业的对外投资意愿。与此相反,当我国企业将制度距离相对较远的发达国家作为对外投资的潜在目的国时,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相对提高促进了企业的对外投资活动。这是因为,当制度距离相对较远时,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上升不容易外溢到发达国家,此时到发达国家投资能够获得更加稳定的期望收益,而且国内经济政策波动所带来的国内投资收益下降幅度要高于制度差异所带来的对外投资适应性成本。因此,制度距离较大时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提高促进了我国企业的对外投资。也就是说,在制度距离相近的情形下,我国企业更偏好于在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低的时候到发展中国家进行对外投资;而在制度距离较远的情形下,我国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提高会激励企业更多的前往发达国家开展对外投资活动。
四、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面板数据门槛效应回归模型的研究表明:在制度距离较小的情形下,我国与东道国之间相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的提高对我国在东道国的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产生了抑制作用;相反,在制度距离较大的情形下,經济政策不确定性程度
的增加促进了我国在东道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增长。因此,当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相对提高时,国内企业更偏好于前往制度距离较大的发达国家而不是制度距离较小的发展中国家进行投资。本文的研究结论较好地解释了近年来经济政策不确定背景下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快速增长的现象。在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相对凸显的2008年、2012年和2015年,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总体规模分别同比增长了11092%、1761%和1831%,总体上高于相邻其他年份的增速;而且,上述年份我国对发达国家和地区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增长要显著快于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和地区。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为了更好地提升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质量和效益,提出如下政策建议:一是在引导我国企业开展对外投资活动时,应当根据东道国和所在行业的具体情况进行分类指导,避免出现因为“一刀切”导致对外投资大起大落的情况;二是政府部门应当强化对经济政策预期的管理,保持经济政策的稳定性和连贯性,为企业进行投资决策提供稳定的政策预期环境,避免因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水平大幅度波动导致企业投资经营风险上升;三是在优化提升国内的制度环境的同时,引导和鼓励企业围绕“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开展对外投资活动,强化国际产能合作和技术创新合作,提升我国企业对外投资的质量和效益。
参考文献:
[1]Baker SR,Bloom N,Davis SJMeasuring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J\].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16(131).
[2]陈国进,王少谦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如何影响企业投资行为\[J\].财贸经济, 2016 (5).
[3]韩国高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的影响:理论与实证研究\[J\].经济管理,2014(12).
[4]刘晶,朱彩虹制度距离与南方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区位选择——跨国实证分析\[J\].投资研究, 2012(10).
[5]饶品贵,岳衡,姜国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投资行为研究\[J\].世界经济,20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