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美学的价值取向及其现实意义析论
2018-07-12张静赵伯飞
张静 赵伯飞
摘 要:当今中国社会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革,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拓展到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的审美活动已经融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生活美学作为一种新的美学形态应运而生,表明了中国美学正不断走向成熟。生活美学倡导环境审美模式,强调淡化艺术与“非艺术”的边界,注重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相互融合,其兴起和发展标志着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艺术新生。生活美学的理论意义在于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美学重构;社会意义在于有利于“和谐”意识的传达;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助推器,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对幸福理想的追求。生活美学倡导人们以积极和奋斗的心态实现人自身和社会环境的美化,这不仅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是人们使“幸福生活”变为现实的途径。
关键词:文化自觉;生活美学 ;文化渊源;价值取向;时代精神;美好生活
中图分类号:B83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8)05-0101-00
当今中国社会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革,中国人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拓展到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与之相应,人们的审美活动已经融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之中。党的十九大报告有十三个地方提到“美好生活”,“美好生活”成为报告的开篇语,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新时代的使命和初心,以继续为美好生活奋斗作为报告的结尾等等,这些都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展示了在党的领导下当代中国人民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充分表达了中国人民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那么,何为“美好生活”?什么样的“美好生活”才是具体、真实和富有时代价值和文明进步意义的?如何将“美本身”还给“生活本身”?笔者认为,生活美学作为一种新的美学形态的应运而生及其受到人们的关注,不仅表明了中国美学正不断走向成熟,而且表明了中国人民不断坚定文化自信,致力于积极奋斗,不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的决心。
一、生活美学的文化渊源及其学理分析
如果说日常生活审美化是在新世纪探索文艺学学科走向的大背景下突显出来的话题,那么,生活美学则是对日常生活审美化话题的进一步探索和拓展。2010年第18届世界美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其主题是“传统与当代:当代生活美学复兴”,这可以视为“生活美学”研究在中国兴起的标志。
综观目前国内外学者对于生活美学的探讨,可以发现这些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对生活美学存在的合法性、合理性的分析上,但是学者们对于什么是生活美学以及生活美学的走向、美学转向生活之后的发展前景及其现实意义等问题尚没有细致和明确的阐述,由此也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生活美学”或美学“生活论”话题本身的泛化与模糊化。
由于深受韦尔施重构美学思想的影响,目前学界一般把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内涵分为两个方面:一是“表层的审美化”,也就是大众身体与日常物质性生活的表面的美化;二是“深层的审美化”,即认识论的审美化,它可以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这种文化的变化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大众的精神意志。因此,对于更加深层次生活美学的研究,我们需要追根溯源,从中国古典文化和西方哲学美学两方面追溯其文化渊源。
就国内而言,最早正式使用“生活美学”这一说法的是刘悦笛。这一话题起初便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但并没有形成如“日常生活审美化”那样热烈、普遍的学术讨论。2010年,在北京召开的第18届世界美学大会上,“日常生活美学”作为一个专题受到与会专家的普遍关注。另外,“生活美学”的专题讨论也在国内一些杂志陆续展开,“新世纪中国文艺学美学范式的生活论转向”就是《文艺争鸣》2010年第三期推出的一个专栏,该刊随后又相继推出四期与此相关的讨论专题。不少知名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生活美学这一话题展开研究。
中国学者在对生活美学进行论述之前,都试图回归传统,为生活美学寻找本土资源,同时也注意放眼国外,为美学走向生活寻求更加贴切的理论资源。首先,就本土理论资源而言,刘悦笛关于中国美学的“三原色”理论有着较大的影响。他曾经撰文指出,中国古典美学可以视为生活美学的原色与底色。中国美学的“儒家生活美学”“道家生活美学”“禅宗生活美学”是构成生活美学的“三原色”。追溯历史,孔子和老子的美学思想中,就已经有走向生活美学的趋势了。也就是说,中国美学从源头上就体现着“生活化”的取向,并以此为基调形成了历史上生活美学的三次高潮。这一点是中国古典美学最具特色的地方,同时也是新时代重新阐释古典美学最具突破性的新途径[1]。张晶就当代美学面对生活与古典“感兴”做出探讨,他认为,真正为艺术提供源源灵感的是“感兴”,这种“感兴”的外在触媒客体便是日常生活,也正是日常生活将艺术与世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使艺术之树常青[2]。 当然,也有不少学者从个案研究入手深入探究生活美学的古典文化资源,譬如,常康以李贽的“自然人性论”为代表的泰州学派为例,认为要想开启泰州学派的“生活美学”思想,必须将“自然人性论”的“人本主义”回归到“生活美学”这个维度上来[3]。朱立元从实践存在论的角度,表明自己赞同生活美学的心声,他在《关注常青的的生活之树》一文中重新对马克思的“现实生活”概念进行阐释,进而再次证明美学直指回归现实生活的本旨,并表示美学远离纯理论的逻辑和圈子,向现实的日常生活敞开大门,回归生活的本真,这就是“实践存在论”的本质。
不难发现,以上这些研究都是对生活美学思想中中国古典资源的探寻。但是我们更应当看到,当今时代随着社会文化等综合因素的改变,生活美学的思想有了新的变化。电子文化、大众文化、音像文化、服饰文化、广告设计、市场营销、景观旅游、历史文物、传统遗俗、环境艺术、人体彩绘、游戏文化、陶吧、唐装、蹦迪、现代化的街心公园、休闲旅游中心等的大量存在都说明了生活美学在当代中国人的生活中是极为兴盛的。因此,有学者明确表示,在现时代重提生活美学,“不是要颠覆掉经典美学的所有努力,而是要使美学返回到原来的广阔视野”;就是要打破“自律艺术对美学独自占有和一统天下,把艺术与生活的情感经验同时纳入美学的世界;我们再度确认生活美学,不是为了建构某种美学的理论,而是在亲近和尊重生活,承认生活的审美品质”。在此基础上,陈雪虎在《生活美学:三种传统及其当代汇通》中分别辨析了中国三种美学传统,第一种是基于前宗法社会残留于当代的,作为人们追忆与利用传统生活與文化的美学;第二种是基于百年现代中国民众革命斗争的革命生活美学;第三种才是基于当代世界整体语境而在中国迅速发展起来的生活美学。这三种生活美都试图靠近现实,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因此也就共存于当今时代[4]。
也就是说,生活美学的研究需要回归传统,也需要放眼国外。从生活美学的国外思想资源来看,从海德格尔的“存在真理”的艺术、维特根斯坦的“生活形式”的艺术到实用主义代表者杜威的“完整经验”的艺术,大都表明了从哲学理论回归人类生活本身的趋向。当然,西方哲学和美学研究者主要从主客二分的视角回归现实生活的本质直观,从感性与理性二分的视角回到现实生活的本真呈现,简言之,就是从西方传统美学的视角回到哲学和美学的“生活论”上来。
当下的生活论转向已经获得了多元化的发展,这更加丰富了生活美学作为美学发展新的增长点的理论基础。
首先,从文化研究的角度为生活美学提供学理依据。例如,陆扬借助雷蒙·威廉斯对“文化”的三种定义,进一步论证文化是特定的生活方式,是普通平常的。他指出文化研究的一个基本方法,即将文化现象作为文学文本进行细致分析,文化研究的对象应该是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内部的生活方式,正是这种生活方式供给文化研究以意义。换言之,我们当前所面临的日常生活正是文化研究的生活论转向的现实根基;而且高科技引导下的网络世界和“赛博空间”等的存在,也一步步瓦解了传统的形而上的美学观念,让美学研究的重点和中心逐渐转向个体和大众,不再只局限于与世无争的“象牙塔”之中。毋庸置疑,当前的消费文化及其表征更多地体现了生活美学的现实,特别是人们对于自己身体、外表的美的追求,在各种传媒力量的引导下,人们追求身体的美化、自我的解放以及艺术化的生活,同时也会面临着如身体的自我解放与身体技术压制、自我的认同与自我的迷失等等悖论,并相应出现一些两难的社会问题。
其次,从生态论的视角为生活美学提供学理依据,从而让人走向“诗意的栖居”。对此,曾繁仁先生认为,城市美学在“美学走向生活”的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城市美学的关键在于“有机生成论”——天人相和,顺应自然;阴阳相生,灌注生气;吐故纳新,有机循环;个性突出,鲜活灵动;人文生态,社会和谐。这五个方面的原则回归到美学中就是有机性、生成性、生命力与和谐性,只有按照这样的原则,才能真正实现“诗意的栖居”城市,让生活更加美好[5]。生态美学理论的基础原则是“生态整体主义”,这就意味着实现生态论的转向必须破除主客二元对立的认识论,坚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协调。而健全的文化生态应该由有机文化的文化因素生成文化网络,这种网络是生态视域内部固有的链条,缺一不可,否则便会导致对文化生态的破坏。
其三,从艺术与生活的关系中为生活美学提供学理依据。当前,“新的中国性”艺术正在指向生活美学,当代中国艺术理论理应在生活美学中重新被重视起来,艺术离不开美学,美学离不开艺术。生活美学不能脱离艺术研究,艺术更需要承担起新的使命,即让人们的生活更加美好。换言之,当前的艺术没有必要继续保留其高高在上的位置,艺术与生活应该保持更加紧密的互动关系。学者们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应该是艺术如何让生活更加美好。总体来说,很多学者们都认真思考了什么才是真正应该关切的美学问题。
当然,不少学者也意识到,生活美学也存在着很多挑战,首先就是“学”与“术”之间的张力,也就是审美实践要求与美学学术要求之间的张力。我们说生活美学意在将美学回归日常生活,重新发现生活中的审美价值。那么如何实现艺术让生活更美好的目标呢?张未民在《回家的路,生活的心——新世纪中国文艺学美学的“生活论转向”》一文中提出,新世纪的美学建构需要“生活的心”,这种“生活的心”是整体之心、包容之心、实用理性之心,是保持了一定的“度”的中道之心。由此,生活美学是建立在深厚的本土传统之上的,当然也需要借助西方的艺术美学观念,拥有“生活的心”并在不断的学习探索中寻找回家的路。
目前,生活美学已经成为全球美学发展的“新路标”之一。对于生活美学的探讨,中国学者们大致从生活美学的中西美学资源、文化理论、生态理论及艺术研究的视角这几方面展开,当然也有其他微领域的研究,多方面的阐释更有利于呈现“文化间性”的多维视野。换句话说,在生活美学这一话题的讨论过程中,诸多学者的不同研究视角和思考立足点很大程度上打开了生活美学的研究大门。在对生活美学不断的探讨中逐渐实现研究视角的具体化,向更多具体的领域汲取理论营养,最后再以贴近生活的方式回馈其中,让人们的生活更美好。正如生活美学的倡导者刘悦笛在2016年首届当代中国生活美学论坛所强调的,当我们的时代,生活越来越美化,我们要的,并非生活的“美学”,而是审美的“生活”。真正将美学研究落实到现实生活中,确切地说是中国当下的现实生活中,才可能发生根本上的创造性,进而建立属于中国本土特色的生活美学理论。诚然,也只有这种本土语境下发展起来的生活美学才能更好地作用在人们的生活中,毕竟美是使人幸福的东西,研究美学的最终目标是为了实现人们“审美的生活”。文学和艺术回归到生活世界本身,应该是未来世界发展的趋势之一,也是中西方文化交流和沟通的一座桥梁。当前中国文化要走出现实困境,就必须实现生活与理论的结合。当代生活美学本身就是一种中国化的美学形态,它所涉及的衣食住行乐等方面对当代人们生活的影响必然是“润物细无声”的。
二、生活美学的价值取向
仅仅在艺术领域中的审美,早已不能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对现实生活的各种体验已成为人们审美的重要资源,生活美学强调的就是不要把“审美”看作是超然于人们生活之外、高高在上的神圣领域,而是要将“审美”真正作为人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审美时代造就审美的大众,正是基于这样的社会现实,探寻生活美学的价值追求和走向,就显得尤为重要。
1.生活美学倡导环境审美模式。 在古典美学中曾经有一些描述环境审美欣赏和环境审美体验的论述,但环境审美模式这个概念却是后来才出现的,它是由当代西方倡导生活美学的学者提出并频繁使用的一个词。他们认为,对于自然与社会发展的过程美的描述,是一种环境审美模式。虽然客观世界的形式美,是主体产生美感的原因,然而,人们对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功能规律的认识的过程,也是人们美感产生的重要原因。而且这些美感的生成都通过人类的知觉经验和认知结构发生作用。人们审美维度的变化、人们审美方式的变革和审美体验范围的扩充,均体现在“自然”——“艺术”——“环境”的演变过程中。首先,从产生背景上来看,生活美学之所以倡导环境审美模式,是因為环境审美模式是对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审美鉴赏知觉经验模式的性质特点、结构要素、生成机制及理论模型的描述。它既是对现代艺术审美模式在自然景观和社会景观审美中运用的反思重建,也是对当代艺术、自然、景观、环境、生活等领域审美体验和审美鉴赏新模式的阐释与建构。环境审美模式的研究孕育于当代“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讨论中。它续接美学史中自然审美模式的相关讨论,针对当代景观感知、景观评估、自然审美、社会审美、环境规划与设计中的审美化倾向,试图对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审美体验和欣赏经验的特点、方式和运行机制进行描述、修正和重释。其次,从研究对象、研究范围和研究内容上看,生活美学之所以倡导环境审美模式,是因为环境审美模式主要从审美接受的角度来描述审美体验和审美鉴赏的知觉经验结构及其各要素的关系。因此,从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上来看,环境审美模式是对审美体验和审美欣赏即审美鉴赏过程中的审美知觉经验结构或各要素关系的描述。同时,在环境审美模式中,随着作为审美对象的“环境”概念的扩展,与之相关的感官知觉、经验方式和涉及要素也得以拓展。环境鉴赏的对象不仅仅局限于现代美学意义上的艺术或艺术品,而是涵盖艺术、景观、自然、人类动态生活等广泛意义上的“人类环境”。审美鉴赏的感官也从人们的“视、听”扩展到眼、耳、鼻、舌、身等全面参与的身体联觉。而这些正是生活美学所强调的。从研究内容和结构要素上来说,环境审美模式不仅仅是对环境审美知觉经验过程中所涉及的各个要素及其性质、样态的独立分析,而且是试图对环境审美鉴赏过程中审美经验的结构及诸要素之间关系进行反思与重构。
应该指出的是,当代西方许多倡导生活美学的学者分别从科学认知主义、经验论、心理学、生态学等多个方面对西方美学史中自然环境审美和社会环境审美的经验模式进行了梳理、概括和重构,从而开创性的提出了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审美的“环境模式”“参与模式”“景观模式”“生态模式”等概念,这就不仅拓展了美学学科向自然、环境、景观和生活等领域的拓展,也为我们深刻理解生活美学提供了深刻的思路。
2.生活美学倡导淡化艺术与“非艺术”的边界。 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伴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社会的分工导致了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的区别,艺术不断地从宗教性和实用性的活动转化而来,成为人们诗意栖居的灵魂伴侣。艺术的情感体验与逻辑认知的统一,审美过程中的无功利性,艺术中的“崇高”“优美”“滑稽”“悲剧”等维系美学的基本概念的产生,以艺术为核心的审美,既造就了“美学”历史上的辉煌,同时也有一种潜在的危机,那就是藝术变成了一个孤岛,成为少数人自言自语的场所。这种状况,归根结底是艺术的异化。
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伴随日常生活审美化时代的到来,生活美学倡导要使美的元素渗入到现实生活中的每个角落,使人们的日常生活充满艺术气息。生活美学期盼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随处可以看到曾经的“非艺术”事物成为了艺术,希望越来越多的“非艺术”景观成为艺术景观。实际上柏拉图早就从否定的角度来概括艺术,评价艺术作品是“影子的影子”。夏尔·巴图则从肯定的角度,提出艺术本身就存在于日常生活的世界之中,其基本思想就是艺术和生活具有不可分离性。正如现象学艺术理论家米·杜夫海纳所认为的那样,艺术佳作与素描、乐音与刺耳的杂音、舞蹈与载歌载舞的动作、美声唱法与撕心裂肺的叫喊、艺术家的优秀作品与儿童涂写乱画、艺术与非艺术之间,人们将如何设置艺术的边界?将大众、市场、性感、休闲、世俗、审美、享乐等因素掺和在一起的人体彩绘、游戏文化、陶吧、唐装、蹦迪等现象,到底是艺术还是非艺术? 面对如此这般的困惑,生活美学认为传统意义的艺术与非艺术、雅和俗之间的界限早已趋于模糊 ,审美与现实、艺术与生活已逐渐融合,这就要求对艺术概念的界定做适当的调整,从而淡化艺术与“非艺术”的边界。生活美学倡导在今天的社会生活中,人人都应该是艺术家,正如接受美学的观点——艺术作品是一个开放、等待读者去阅读、填补“空白”的文本。接受美学把“作家——作品——读者”放在艺术审美的全过程进行讨论,认为如果失去了读者,所谓艺术作品仅仅是一张无人问津的“纸张”而已。接受美学实际上就是“读者学”,而每个时代参与对文本进行自由、积极的创造者即广大民众就是艺术家,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活美学认为当今社会“人人都是艺术家”。
3. 生活美学倡导消解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边界。 社会学、政治学在20世纪主张精英的、纯粹精神、“精英”阶层的“文化”理论,强调少数精英人物治理社会。这种理论延伸至文化领域,就是强调精英文化。“文化精英”被认为是具有良好知识背景、从事严肃高雅的文化事业并具有高雅品位的一类人。这类人传播和解释“经典”和“正统”,是新思想、新理念、新知识的创造主体。因此,全球化的今天,各国文化发展的根基应该是精英文化,精英文化发挥着主流价值观的引导作用,承担着培养人们健康的审美意识、鉴赏美与创造美的能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崇高使命。而大众文化是在当代大工业迅速发展和消费主义盛行的背景下,以电子传媒为介质大批量生产的当代文化形态。大众文化以其产品的商品化、形式的时尚化、传播的数字化、趣味的娱乐化、制作的规范化、审美的日常化为特点,吸引当代大规模的大众共同参与其中,人数之多、地域之广、规模之大是前所未有的。大众文化已迅速壮大成为与来自学界的精英文化并驾齐驱的社会主干性文化形态。
长期以来,很多学者以自己研究的是精英文化而自居,陶醉于曲高和寡之中,他们认为高雅精致的必然是“精英文化”,“大众文化”只能是粗野简陋的,所以强调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泾渭分明。但是生活美学认为,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两者并不相悖。“大众文化”也可以有自己的高贵、优美和崇高,有自己的精品,而“精英文化”也难免俗气、无聊和空洞之作。所以要消解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界限,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引导,努力实现文化建设的“精英性”与“大众性”的统一,共同创造以追求真、善、美为己任的社会主义的先进文化。正如有的学者所说的:“精英文化是唯审美的,而大众文化是泛审美的,唯审美是一种审美占有和把持,高高在上,难以亲近;泛审美则是一种大众审美的自足、自在形态,它是个体的亲在,个体的在体经验,张扬人的审美感性。泛审美不是低俗,而是从个体出发的主动的审美亲近。大众文化时代建构了电影的新世俗神话,泛审美作为这一神话的美学载体,是文化的选择,更是美学的必然。”[6]这也正是生活美学之所以倡导消解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边界的原因所在。当然,我们在这里需要特别强调的是,现在出现的“娱乐至死”“恶搞经典”等现象,已不属于大众文化的范畴,从某种意义上讲,其是对文化的亵渎和犯罪。
生活美学视域下的艺术的走向在何方?艺术是出现了转机还是出现了危机?艺术是否会被终结?综合上述分析,生活美学无论是倡导消解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边界,还是倡导淡化艺术与非艺术的边界,说到底就是要打破艺术与生活的分离状态。面对这种情况,有些学者认为艺术“终结”了,但也有些学者却认为这是艺术的真正开始,是艺术的新生。学者曹桂生主张艺术是美的集中体现,它是真善美统一,应该回到生活之中,回到审美[7];刘悦笛则倡导艺术回归生活,艺术回归身体,艺术回归自然,这样才能为艺术的新生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8];王来阳认为,艺术要重生,就要回到心灵,回到审美[9]。杜威认为,只有人类在不断追求公平正义,在不断消除贫富差距的过程中,将人们在各类艺术场所,如展览馆、歌舞厅、影视院、博物馆、咖啡厅、音乐厅、少年宫、市民中心、会展中心、音乐茶座等地方培养起来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活动中加以运用,艺术才会走出象牙之塔,走出孤岛,走向大众。这种看似是“终结”的艺术,实际上是艺术的新生,只不过是艺术重新回归自身而已。
杜威早就说过,许多对无产阶级艺术的讨论都偏离了要点。他指出,产生艺术的原材料在人类的各种各样的生活之中,艺术在现实生活的源泉中汲取营养,只有为大众所接受的艺术产品才可以称为艺术。当然,杜威是否完全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还可以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随着社会和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随着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程度的不断提高,应该给艺术带来新的生存环境,也使艺术具有新生的可能性。这种艺术的新生,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必然要“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10]
三、生活美学的现实意义
在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今天,生活美学所倡导的生活的审美化和审美的生活化,使审美对象从高雅的艺术世界如博物馆、音乐厅、书画室、电影院转向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在咖啡厅里也许人们第一次见到蒙娜丽莎迷人的微笑,在校园中也许人们第一次看到思想者面容,人们的审美经历和美感享受不再是仅仅来源于高雅场馆的艺术赏析,而更多的来自日常生活的环境中,是“眼、耳、鼻、舌、身”等全面参与的身体联觉。所以,可以这样认为,生活美学越来越显示出其强大的生命力。
1. 生活美学的理论意义——美学的重构。 生活美学是当代审美文化发展的理论旨归,它不仅具有时代特征,而且代表着一种时代精神,这种时代特征和时代精神,就体现在广大人民群众对幸福美好生活孜孜不倦的追求之中。所以生活美学作为一种新的美学理论形态,不仅会对传统审美理论形成某种冲击,而且会对今后美学的发展产生影响。
从某种意义上说,生活美学在审美功利性方面填补了美学理论的空白。生活美学的本质说到底就是强调人们的审美与生活走向同一,这种观点对传统美学关于审美活动的功利性观点是一种强烈的冲击。在传统美学中,以康德为代表的众多哲学家,长期以来一直将人们的现实生活作为有待改造的对象,生活与审美毫无关系,被搁置于人们的审美活动的视野之外,将审美非功利性摒弃在理论研究之外。然而,无数事实已经证明美的根源来自于现实生活,美是人类长期生产劳动实践的产物。如果无视历史事实,主观上强行将生活与审美剥离,那么所谓的审美就会走向虚无主义。在现实中,不可能有为审美而审美的现象,而日常生活也不可能脱离了审美。所以,有一点必须明确,就是不论是人们的审美活动还是人们的现实生活,作为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形式,不可避免地具有功利性。随着社会的前进,人们更加希望在日常生活中充分地享受到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而传统审美观念中的“阳春白雪”,早已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人们期盼着自己的日常生活更具有审美价值,更具有审美意义。所以审美与生活走向同一,就必然成为美学发展的趋势,这些都为生活美学的理论提供了现实的依据。可以说,生活美学使人们的审美与人们的生活在现实中获得共赢,从而使人们的审美活动和现实生活增添了不可言喻的情趣,既可持续发展而又色彩斑斓。进而言之,生活美学的出现正推动着美学理论的创新发展。
生活美学是对传统美学的一种“学术”超越,使美学回归生活。传统美学在主客二元模式思维下,认为超越功利才是审美,超越生活才是艺术,超越内容才是形式,超越客体才是主体,超越理性才是感性,超越现实才是自由等等。在传统美学的这样一种所谓的“超越”思维模式中 , 人们在唯我唯美、绝对逍遥的精神乌托邦中进行审美,艺术似乎成了人类远离现实、逃避生活的伊甸园。一句话, 传统美学远离现实的审美和艺术,远离人们的生活。
应当说 ,传统美学在突出审美和艺术的独立性、自由性,高扬审美和艺术的主体性、表现性等方面是有建树的 ,但它的理论割断了审美、艺术与人类生活的本真性,在其指导下,艺术只会越来越迷恋贵族化、精英化、“纯粹”化 ,越来越摒弃平民社会和通俗风味了。正因为如此 ,扬弃传统美学 ,回归现实生活 ,便成为一种学术必然。生活美学一方面将现实日常生活重新设定为审美和艺术的始源根基、故土家乡;另一方面又将其所强调的审美的主体性、自由性等从少数精神“贵族”那里解放出来 , 还给了每一位生活者 ,还给了时刻创造着自身生活的大众 ,即如福柯所言 ,让每一个体的生活都成为一件艺术品[11]。也就是说 ,生活美学从根本上否定了传统美学所迷恋的二元对立理论模式,强调非艺术与艺术之间的相互换位,非审美活动与审美活动之间的相互融合,非审美价值与审美价值之间的相互撞击。关注和追问这些问题,恰恰是美学理论进一步向前发展的标志。
2.生活美学的社会意义——生活的和谐、美好与幸福。 和谐、美好、幸福的生活,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也是美好的人性目标。从古到今,众多的思想家、哲学家、艺术家、科学家都在期盼着这种理想的社会状态。而生活美学在当今时代的社会意义,就是更加突出地体现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体现出人们希望尽快实现审美自由王国的迫切愿望。
首先,生活美学有利于“和谐”社会意识的传达,它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是每个人的向往,它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最广泛的审美需求和对和谐社会的追求。在当今社会,人们不仅需要高级、精致的艺术美,也需要社会环境与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与艺术化。无论是生产过程、衣食住行,还是人际关系、生活环境,都在不断地提高审美的意义与地位。正如美国工业设计师W·D.蒂格所以预言的,“一个为人类生活重新设计的世界”正在到来。这种集“实用价值”“伦理价值”“审美价值”于一炉的社会审美设计,将使人类的生产、生活与周围环境变得更和谐、更美好[12]。
其次,生活美学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助推器,它是艺术与整体社会的联系纽带,是构成社会生活开放的平台。在这一平台上,人们的审美对象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传统美育,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局限于艺术教育的范围。如孔子的审美教育仅限于“乐”,即融音乐、舞蹈、诗歌为一体的艺术教育。而在西方,从柏拉图到黑格尔,都轻视或否定现实的社会生活美。所以车尔尼雪夫斯基提出“美是生活”的口号。而今天的生活美学不仅推动了美学理论和美育理论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它所蕴涵的社会政治思想和人文精神,成為当代中国人民的一种价值取向。
最后,生活美学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对“幸福”的理想追求。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幸福?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幸福是一种生活状态,一种人们对生活经验的主观感受,当然也是一种生活价值的评价。相对于每个生活的个体来说,幸福是真切的。当你感到了一种舒适感、一种成就感、一种特别的快乐、一种称心如意的感觉,那就是幸福。”[13]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健康和积极奋斗的心态就是幸福。而生活美学是“心灵美化”的美学,它正是以致力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丰富人们的社会生活内容、提高人们的审美能力,使人们能够身心健康、精神愉快,从而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为目标的美学形态。生活美学倡导人们以积极和奋斗的心态实现人自身和社会环境的美化,不仅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是人们使“幸福生活”变为现实的途径。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春节团拜会上所说:“只有奋斗的人生才称得上幸福的人生;奋斗者是精神最为富足的人,也是最懂得幸福、最享受幸福的人;新时代是奮斗者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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