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词汇与广府风俗文化的关系探究——以节俗和食俗为例

（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 510900）

本文主要是进一步开展粤语研究，进一步开展粤语的历史发展研究、探究粤语与当地文化的关系。

笔者认为，粤语研究在“推普”的大环境下，粤语研究需要更多新鲜的动力，在本文中，笔者将着重于文化方面，去探究粤语的历史发展中的一些词汇与粤语地区文化之间的联系。

本文中探讨的粤方言以詹伯慧先生所分分片中的粤海片（广府片）为主，但由于广府地区也有其他片区，故不做细分。

一、 粤语词汇的发展与分析

（一）粤语的定义与发展概况

粤语，即粤方言。也称之为“白话”、“广东话”、“广府话”，粤语是一种汉藏语系汉语族的声调语言，也是汉族广府民系的母语，在我国属于七大方言之一。

粤语的形成与发展受多方面、多种因素影响的，从古至今粤语经历了漫长的演变，吸收融合了历史和民族带来的影响。在多元兼容开放的广府文化区，在丰富多样的广府文化影响下，在广府人的生活与广府民俗文化环境中，粤语的发展呈现出多样化的发展趋势。

在詹伯慧先生主编的《广东粤方言概要》中曾写道：“粤方言已成为汉民族共同语——普通话以外最具强势的一种地方方言。”1因为粤语有着汉语分支独有的以书面形式出现在粤语使用区的传媒影视报刊的方面的现象。

1.当下环境中传统的特色粤语词汇概况

粤语由于其流通地区较广，历史悠久，在发展过程中受文化、历史、人文、地理各方面影响，使得粤语产生了许多具有明显特色的词汇。方言特有词语最能体现方言的个性特征2，综合上文中谈到的粤语发展及相关文献可以了解到，粤语词汇中保留了一大批古汉语的语词并且在历史发展中吸收了不少少数民族的词汇，近代广州作为对外贸易的重要门户后更是吸收了许多外来词。从语源来看还有许多粤语地区独有的无法考出其来源的词汇。

方言词汇随着时代的发展，词汇中所含的历史文化背景或事物消亡，及民族共同语——普通话的推广；由于广府地区人口流动性大，有外来的一些词汇比原来的词汇更能形象表达原来的意思，更具有传播的优越性，导致粤语中的某些特色词汇逐渐越来越少人了解和使用。

时代导致语词变化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语词的消逝也是不可忽视的。当民俗文化中的某些习惯成为过去，与此相关的词汇不复存在，应当有人将此记录下来，从消逝中的词汇看到不断在消失的民俗。除了与民俗有关的粤语词汇以外，许许多多富有社会风土人情的粤语词汇也在不断地消逝、衍生、发展着。

2.特色粤语词汇的产生环境分析

（1）从粤方言形成分析

粤方言的形成和广府民系的形成是相应的逐渐变化的过程，有着复杂的历史因素、人文融合因素。语言现象也因为这一过程而呈现出多层、阶段性的特点。

（2）从广府地区的地理位置与气候分析

广府地区属亚热带。广府文化中多“水分”，加之其气候热且潮湿。于是与地理位置与环境气候相关的特色词汇也随之衍生。

比如广府人生活的环境比较常出现潮湿天气，潮湿的天气让人容易生病，于是在日常生活表达中就出现了如果说一个人很卑劣，人品不好，就是“阴湿”，如果事情不好办、不顺利就会说“湿滞”。地理位置和气候因素与人们的生活碰撞综合在一起造就了独具特色的粤语词汇。

（3）历史上外来文化的影响

广府有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社会环境，作为一个对外开放口岸，又毗邻港澳地区，现代粤方言的发展历程中经历了巨大的外来文化冲击，大量的词汇都吸收糅杂了外来词。

二、 广府民俗文化中特有的粤语词汇

（一）广府文化概述及发展概况

广府文化，即汉族广府民系的文化，由于广府民系是广东三大民系中个性最鲜明，最有广东特色的，于是一般将广府文化作为粤文化的代称。历史人文背景造就了南越文化（岭南文化）多元、兼容、开放的特征，笔者则认为广府文化是南越文化、中原文化、荆楚文化、农耕文化、海洋文化交汇碰撞下的产物。作为广府文化载体——粤语，有非常多富有特色的，反映时代特点的词汇。

（二）广府民俗概述

广府民俗是广府文化的一个部分，和广府文化一样，有其多样性。广府民俗有其独特风貌，广府人至今都有许多与古代风俗密切联系的生活习惯，由于历史与地理因素有有着新时代的特色。

本章将从与广府人息息相关的节俗和食俗两个方面来分析由此衍生的特色词汇：

1.特色粤语词汇在节俗中的体现

节日大多有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是为节日民俗。语言既是文化的载体，故粤语中许多特色的节俗词汇也反映着有趣的广府文化。

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莫过于春节了。广府人也不例外，近年关有话道：“年廿八，洗邋遢。” “洗邋遢”是广府地区人们过春节的传统习俗，“邋遢”可理解为为污秽、肮脏的意思。“年廿八，洗邋遢”的意思是“腊月二十八要大扫除”。

“年廿九，洗箩柚”。

“洗箩柚”也是广府地区人们过春节的传统习俗，但流传程度不及“年廿八，洗邋遢”。“箩柚”是广府地区的人雅称屁股的意思。虽说“年廿九，洗箩柚”的字面意思是“腊月二十九要洗屁股”。但其实是说“腊月二十九要清洁个人卫生”。

在腊月二十九做一次个人清洁，意在消除疲劳，唤起精神，把一年遇到的所有不顺心不如意的情绪和事情都冲掉，精神奕奕的过新年。

广府地区每年春节之前都有迎春花市。故有“行花街”一说。

“行花街” 又称“游花市”“行大运”。 “行花街”是从古至今，广府人民相沿已久的民间习俗，有说法认为广州花市起源于“花渡头”。其形成可追溯到明朝或之前，但是一年一度的年宵花市在19世纪60年代才形成的。

近几年来，一般春节前十天就开花市了。广府地区气候温和，种花方便，城乡许多人家，都有种花养花的习惯。民间多有在除夕（又称行花街）、买年花的习俗。 买花的市民们总会赋予花丰富的含义。

广州除夕还有“卖懒倡勤”之俗。广州童谣有云：“卖懒，卖懒，卖到年三十晚。”在过去曾经非常流行，一般是除夕夜的时候，儿童拿着染红的鸡蛋和香，提着灯笼唱“卖懒民谣”，唱到遇到有庙的地方就把香插上然后回家把鸡蛋给长辈吃。

小孩子年三十晚上要出去卖懒，是求新年勤奋进取之意。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出于对孩子的保护考虑，晚上出去不像过去那样安全，除夕夜也有了更多的娱乐活动可以选择，年轻一辈的人也不再愿意去过这一习俗了。“卖懒”一词渐渐就消失在了广府人的生活中。

过完除夕便是年初一，以前年初一的传统习俗是“行大运”。据说，以前的广府地区的人们大年初一早上就会到野外去郊游。俗称“行大运”。但是现在的“行大运”通常指遇到了幸运的事情或运势顺丰顺水。

广府地区还有许多特有的过年民俗的，比如炸“煎堆”、放“开门炮”、卖“发财大蚬”（接财神）、年初七的“人日”、吃“无情鸡”等。这些特有的民俗造就了特有的粤语词汇；另外，广府人会庆祝许许多多节令和诞辰，此处不再赘述。

这些随节日衍生的粤语的特色词汇反映了广府民俗文化的节日特色，表现了粤语与民俗文化直接的紧密关系。语言记载着文化，表现着文化。

2. 特色粤语词汇在食俗中的体现

常说 “食在广州。”粤方言中的“食”就是“吃”，这一意义是普通话已不用的古义。从这句俗语中其实便能看出先前提到粤方言的古汉语词留存的现象。食俗是民俗的重要构成之一，不仅反映了地方文化，还某种程度上反映着方言的特色。

在史料记载中可知广府人的食物多且杂，烹饪方法多样。“什么都吃”这一饮食风格早在两千多年前已奠定下来。

本小节就两个极具广府特色的食俗来谈食俗中的粤方言词汇：

（1）“得闲饮茶”

广府人平日见面常说“得闲饮茶”，因为广府人喜欢饮茶，围绕饮茶有着一系列的特色粤语词汇。“二厘馆”一词便是指广州早期的茶楼，在明清时期，人们热衷于去茶楼饮茶，俗话说：“去二厘馆饮餐茶，茶银二厘（每角钱等于72厘）不多花。糕饼样样都抵食（便宜，值得吃），最能顶肚（吃得饱）不花假。”3从这一俗话中可以看出，早期茶楼物美价廉的特点。最早的“二厘馆”卖的都是白粥、油条、糕点等。于是茶楼文化便有了“一盅两件”一词。就是说茶客在茶楼饮早茶当早餐，一般点一盅茶和两件点心就够了。随着茶楼业的繁荣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慢慢新建了楼高三四层的，装修讲究的茶楼。人们便开始把去茶楼饮茶称之为“上茶楼”。

茶楼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一盅两件”大众化的消费模式，茶楼的茶点花式创新，丰俭由人。使得无论贫苦人民还是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饮茶，而且，不管是什么阶层去茶楼饮茶，伙计的服务都一样热情。广府人喜欢在饮茶时闲话家常，放松自己。

因为茶楼文化衍生的相关词汇反映着广府人的日常生活食俗，这些特色词汇在粤方言中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2）广府人的“汤与水”

广府人注重食疗养生保健，煲汤是广府人的日常。“老火靓汤”、“头啖汤”、“滚汤”、“住家汤”这些词也是粤语词汇中食俗特有的词汇。

“老火靓汤” 是时间长，火候足，有滋润功效的汤水。广府人常说：“宁可食无菜，不可食无汤”。可见汤在广府人心中的地位。春天的汤清补，夏季的汤清热下火，秋天的汤清润，冬天的汤滋补。根据四时食材和家人体质煲不同的汤，除了养生更是家人之间的爱。“老火靓汤”这个词所蕴含的情感，也只有广府人才会明白。但“老火靓汤”不适合天天喝，而广府人却是“无汤不欢”，于是便有了“滚汤”。“滚汤”指的是用水将时蔬煮至沸腾上桌的热菜汤。

“头啖汤”是煲出来第一口吃的汤。广府人认为吃头啖汤的人就是第一个品尝美味的人，到现在意思为做什么事的第一个的人，叫“饮头啖汤的人”。粤方言中的这个词仅仅三个字，除了“敢为人先”之意，还蕴含着广府地区的“汤文化”。

除了汤，广府人还喜欢喝“糖水”和“凉茶”。此处的“糖水”并非单纯指“加了糖的水”，而是甜品的统称。广府片区的糖水种类繁多，甜润养颜。最基本的糖水大多是下火材料加糖熬煮而成，如绿豆、莲子百合糖水等，有消暑之效；滋补的有冰糖炖燕窝、龙眼红枣茶一类；还有奶、糊一类的各式甜品。广府人在闲暇放松时多数喜欢“食糖水”，美味保健又让人愉悦。“凉茶铺”常与“糖水铺”同在，不了解广府的人常会误以为“凉茶”是消暑解渴的冷饮，其实“凉茶”是功效性质“凉”，“茶”也不是茶叶冲制，而是中草药。主要功效常是清热解毒、生津明目，解决广府地区气候和饮食习惯造成的身体不适。

“饮茶”、“饮汤”、“食糖水”构成了广府饮食习俗的一个重要标志。而离家在外的广东人只要听到这些词，大概心中都有一碗顾念着的“老火靓汤”。

三、结论

总之，语言承载着文化，记录着文化。我们从方言中可以看到地方文化的特色、特征。但是另一方面，文化制约和影响着语言的发展，有什么样的文化，就会衍生什么样的词汇，新的文化因素会产生新的特色词汇这是毋庸置疑的。语言的发展变化反映了时代的变迁，我们在研究粤语词汇中蕴含的文化历史时也是在研究文化在粤方言中的动态发展。

注释：

1.詹伯慧.《粤语研究的回顾与展望.粤方言语法研究的当前课题》[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06期 第5页.

2.邵慧君，甘于恩.《广东文化与文化谈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7.第75页.

3.曾应枫.《俗话广州》[M].广州出版社，2003.第61页.

[1]詹伯慧.粤语研究的回顾与展望.粤方言语法研究的当前课题[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06期.

[2]詹伯慧.广东粤方言概要[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2，5.

[3]邵慧君.甘于恩.广东文化与文化谈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7.75.

[4]詹伯慧.甘于恩.广府方言[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2.

[5]苏万兴.讲开有段古-老饼潮语Ⅲ[M].香港.中华书局，2016.

[6]郑佩瑗.珠江粤语与文化探索[M].广州.羊城晚报出版社，2015.

[7]叶春生.广府民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

[8]余婉昭.珠江三角洲广府民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

[9]叶春生.岭南民间文化[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10]谢中元.石了英.行花街[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1.

[11]龚伯洪.广府文化源流[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12]陈泽泓.广府文化[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

[13]曾应枫.俗话广州[M].广州.广州出版社，2003.